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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儒衫

霞举飞升 反以失鱼 2856 2020-06-03 16:21

  

距离伤春时节还有一段时日,可方屿着实是有些忧伤,他算是明白那群长老为何在他修行一事上嗤之以鼻。

《养气经》开篇就有提到:“引气入体,须贯通气脉,储周天灵气为己之用,日久方可见功。”

这句话是说,引气入体是修行的第一步,贯通气脉则是达成这一步的必要条件,就目前方屿所知,如想贯通气脉,或者说成为修士,似乎只有习武这一条路可走,然而以他一言难尽的身体状况,这显然是死路一条。

不单单是在修行方面。

自打上次一闹,每逢方屿开课,讲经阁虽然座无虚席,但青莲剑堂并非寻常学堂,剑堂弟子也不会有知错就改的觉悟。方屿授课时,底下一群同龄人皆是以春天不是读书天的姿态在听天书。

说到底,他这位小先生,依然不被剑堂弟子放在眼里,寻常弟子态度是如此,对他旧恨添上新仇的汪明远就更不必多说。

三月初,寒冬已退,琅翠峰春浓片片,灵烟四起,嫩草绿柳裹着薄薄山雾,争先恐后地吐露新绿,正是一片大好春景。

方屿向来有晨起后沿山慢跑的习惯,一路气喘吁吁却不见冒出几滴汗液,栖霞镇的郎中说是因他体内寒湿过重,故一年四季有大半时间需要裹着棉衣度日,哪怕是烈日炎炎的夏季,他也从未感受过汗流浃背是个什么滋味。

临近云坪,即琅翠峰山巅,方屿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开始以顺气之法匀整呼吸,短短数息过去,疲惫尽去,神清气明。

顺气之法是一门半吊子吐纳法决,听老黄说,是他行走江湖时骗来的,有抒理气机之用,方屿平日里读书写字,锻炼跑山都会用上,习惯成自然后,俨然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云坪向来无人问津,今日怎地多了一对黑白无常?方屿眯起眼睛,依稀可以看到前方有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受好奇心驱使,方屿一点一点凑上前去,靠近以后,发现那白无常竟是一位身着淡白儒衫的女子,黑无常则半跪在地上呜呼哀哉,也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这声音....好像是汪明远?

稍一隔近,汪明远颤颤巍巍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师...我师柳平乃青莲剑堂堂主,我若身死于此,师尊定会替我报仇....”

方屿隐约记得,剑堂弟子称这汪明远已是引气后期修为,试想以汪明远的本事尚且跪地不起,如果换成是他,下场恐怕只会更惨。

救是不救?

方屿还未犹豫出个结果,儒衫女子已经侧目看了过来,无奈之下,方屿下意识摸了摸腰畔布囊,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当他看清儒衫女子的摸样,一时竟是痴了。

世上还有如此女子?

柳眉狭长若刀,杏目波平如镜,哪怕是作儒士打扮,也难以掩去她端秀的五官。颅顶小髻简婉别致,一捧青丝恍如天星坠落,发尾约与纤腰平齐,发梢系有一条棉质红线,打了个平安结,缠结平安。

她茕茕孑立,好似一位俯瞰云渊的女仙,惊鸿一瞥之下,即见风神之姿,所谓高山仰止,不外如是。

幸而她身上还流淌着一股馥郁书香,不研不媚,浓淡也恰到好处,替她添上了数抹人间烟火。

方屿可以断定,若她肯换上女子装束,想必轻易就能从张寡妇手里夺走镇花称号,寻常女子与她站到一块儿,谁是山鸡谁是凤凰,高下立判。

儒衫女子清冷问道:“你又是何人?”

汪明远怯生生转过头,见是方屿,眼中藏着一抹不为人知的怨毒。

“见过姑娘。”

方屿施礼道:“在下方屿,是青莲剑堂一名教习。”

儒衫女子疑惑道:“教习?”

方屿答道:“方某并非修士,只教他们识文断字,主要讲些经意知识...”

“识文断字?”

儒衫女子明显对方屿这个经意教习身份心存困惑。

直到此时,方屿才留意到对方肩头立着一只褐色皮毛的小松鼠,它似乎知晓方屿是在看它,颇具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然后格外傲慢地偏过头去,似在怪罪方屿现在才发现它。

这...是她豢养的宠物?是了,修士修行,时日漫长枯寂,会养些宠物排除烦闷也不足为奇。

“是,在下是位读书人。不知这位剑堂弟子,何处冒犯了姑娘?”方屿不愿再被动下去,赶紧将矛头指向正题。

女子平静道:“你既自称教习,便是这人师长,倒也有资格过问此事。”

“我行至此处,本在驻足观赏晨烟,谁知这人鬼鬼祟祟潜伏过来,被我看破行藏后竟打算施以辣手,迫于无奈,我只好出手将他制住,他落得如此下场,纯粹是咎由自取。”

方屿大概弄清了前因后果。

如此说来,的确是咎由自取。

这云坪人迹罕至,他用屁股想都知道汪明远潜伏在此的歹毒用意,也清楚即便救下汪明远,估计对方也不会心存感激,而眼前这位儒衫女子修为远胜于汪明远,此事基本八九不离十,否则汪明远也不会栽在她手里。

她修为虽强,一身书卷气却做不得假,想必应该是一位通情达理的女学士吧?

读书人大都是讲道理的。

仔细斟酌片刻,方屿再度施礼道:“如姑娘所言,此事确实错在这名弟子,惊扰之处,望姑娘海涵。不过,此事既已被方某撞见,职责所在,只好烦请姑娘手下留情,若姑娘同意,请随在下前往剑堂一行,将此事上禀长老,过后再任凭姑娘惩处如何?”

方屿言罢似觉不妥,赶紧匆忙补上一句道:“姑娘大可放心,我青莲剑堂向来公正严明,方某担保,一定不让姑娘失望。”

汪明远神情古怪地看了方屿一眼。

明知自己是来.....为何还要这般回护?

汪明远不解,儒衫女子却有解。

世上有浩然正气,有凛然大义,有人愚忠,有人至孝,有人守礼,有人从义,这些看似虚无缥缈的东西,实则是世上真实存在的美好。

平凡但很有味道。

同为读书人,儒衫女子对方屿的说辞相当满意,按她想来,方屿以凡俗之身面对自己尚能从容不迫,既维护了门下弟子,还能不失公允,举止得体,十分难得。

其实她对这件事根本没怎么上心。

她足履至此,本就是要前往青莲剑堂一行。

见儒衫女子颔首同意后,趁此良机,方屿刻意板起脸,狠狠地教训了汪明远几句才将他扶起。

汪明远伤势颇重,左腿处血肉模糊,方屿起初以为是儒衫女子下手太狠,暗暗惊讶其修为莫测,直到细看向那个拳头大小的伤口才觉察到怪异之处。

伤口细小,伤痕却很深,不似人力所为,反倒像猛兽啃噬所致。

不久后,在前往青莲剑堂的山路上,儒衫女子走在最前方,与方屿二人相距不远,那只小松鼠在她肩头上蹿下跳,玩性十足,随意丢出了一枚沾满唾液的松果壳,结果正中方屿脑门。

“唧唧唧。”

小松鼠做出一个捧腹动作。

方屿微微一愣,脸上泛起苦笑,几滴汗珠自额角划落面颊。

冷冰冰,凉丝丝,如秋时寒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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