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西域之行不乏凶险，经过这两日的连续赶路，众人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就算遇到不出世的魔门老怪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长门弟子齐昊此时脸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一行一动间已经不亚于全盛时的五六分模样。只有常诚身上的伤势一直不见好转，时而昏迷时而清醒，众人见此情形自是满心担忧。
经络乃修行之人根本所在，此次常诚受伤一身功力几乎陷入凝滞，若是强行催动体内真气行周天数，反而会令伤逝再次恶化。轮回珠虽然可以令伤势痊愈，但无法彻底将其体内的瘀血和所中之毒祛除。时间一久，如果不能得到妥善的应对，只怕后果令人堪忧。
“快到死泽边缘了。”
随着风中吹来的空气带着几分新意，众人知晓前方就是死泽的边缘。齐昊抬起头看了一下天色，心中估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快到正午了。虽然一路并未遇到太多的魔教妖人，但所有人丝毫不敢放松，只怕要等彻底出了死泽范围才能彻底安下心来。
“师兄。”
就在众人休息片刻打算再次启程时，传来顾灵道的的一声惊呼，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是常师兄吐血了。”
又有一个声音传来，江小鱼心中顿时为之一跳，他脸上闪过些许挣扎之色，但没有就此上前。
自从上次在迷雾森林边缘之后，感受到同门的猜忌与隔阂的他愈发沉默。尤其是江小鱼永远也忘不了那次顾灵道望过来的目光中带着的质问，甚至是那种望向魔教妖人才会有的仇视，每每想起都仿佛要一下子抽空了他所有的气力。
不过，这一切终究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自己是否依然会作出那日的选择，这点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确定吧。想到这，江小鱼下意识的向身边望去，可是倩影的主人早已不在，一种怅然若失再次涌上心头。
或许，后悔与否现在已经不再重要了。
“空闻师兄，常师弟怎么样了？”
齐昊走上前去，却见空闻和尚闻言摇了摇头，心中再次一沉。
对方顾及到顾灵道就在旁边并未明说，只怕情况比预料中的更加不妙。短短两日，这位碧落首座顾师叔的独子神色已是憔悴了不少，少了往日的跳脱，多了一丝与年龄不相称的阴郁，更遑论刚才看到最疼爱自己的的大师兄突然口吐鲜血，着实将本就忧心忡忡的顾灵道吓的脸色苍白。
江小鱼身在后方，同样看到空闻和尚的动作，不禁心中再生几分担忧。
“此去蜀山圣地即使御剑而行还需八九日的路程，不如各位师兄师弟先随我返回灵台寺，到时候由至善师父飞信传书一封向道玄真人禀明情况。”
空闻和尚的目光再次望过来，开口道。
“也好“
齐昊略微沉吟了片刻，目光环视四周见其他蜀山弟子没有异议便点了点头：“那就麻烦空闻师兄了，家师道玄真人常言至善大师佛法无边，正好借此机会拜访一下。”
由于所有人身上都有伤，以现在的进度已是耽搁了许多。时间再拖下去，无疑对常诚的伤势愈加不利。灵台寺距离稍近，快的话应该能省下一两日的功夫。
“灵台寺和蜀山向来同气连枝，齐师兄客气了。”
空闻和尚宣了一声佛号，微微一笑道。
正道各派弟子行走天下，前去拜访所到之处的同门原本就是惯例，一来是增进交流，二来是可以寻个方便。蜀山与灵台寺，一个是公认的道门之首，一个是数千年年来禅宗祖庭。两派向来同气连枝，门下弟子也多是如此。由于灵台寺坐镇西域与中原交界，实力雄厚，历代方丈大师又德高望重，更是被西域诸派共推为盟主。
五十年前无极魔宗与蜀山一战，天下正道人心惶惶，其他魔教各派也纷纷蠢蠢欲动，西域诸派便在灵台寺的当代方丈至善大师的带领下挫败了魔教各派想要趁机进犯中原的举动。
“出发吧。”
既然已经说定，众人就要动身。
突然，迷雾之后一点流光乍现，撕破重重雾气的封锁而来，速度端是又急又快，还颇有灵性地向灵台寺弟子方向而来。为首的空闻和尚见那流光径直而来也不闪躲，反而伸出手将其接在手中。
说来也怪，那流光落入空闻和尚手中却轻飘飘的好似没有重量，佛光尽敛，一纸书信显现出来。只见其材质非纸非帛，透着灵台寺秘法祭炼的气息，显然此物为门派飞信传书之用。
众人自然认出了空闻和尚手中书信的来历，以为灵台寺出现了什么变故。要知道，飞信传书制作起来极为不易，是若非情况紧急，无论正邪各派都鲜以动用。空闻和尚缓缓将手中的书信拆开，研读了十数息之久，所有人虽不知信上写了什么，但见其一脸肃穆，发生之事定然非同小可。
“至善师父命我与众师弟即刻启程速回寺中，以商量应对天魔一事。”
空闻和尚放下手中的信件，见众人一脸询问遂开口解释，而后他想起信中方丈大师所言之事的严峻，脸上泛起一丝悲天悯人之色：“神州大地再遇千年浩劫，只怕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不少人闻言皆是一怔，有不明其意，齐昊脸上闪过一丝异色，语气有些不确定起来：“空闻师兄口中的天魔可是指……。”
“齐师兄看一下便知。”
空闻和尚口中轻叹一声，将手中的飞信传书递了过去。
齐昊也不多言，从空闻和尚手中将信件接过，看过之后亦是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直到这时，众人才纷纷意识到似乎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至善大师信中所言，域外天魔已于不久前现身，几位师叔接到消息正带领蜀山弟子前去河洛城坐镇。”
齐昊说着，歉意一笑：“原本答应要去灵台寺拜访至善大师，如今看来只怕要推迟了。”
“至于，常师弟......。”
言到此处，齐昊语气稍稍一顿。
河洛城位于豫州正中，若是几位师叔下山时未带九转金丹，再转道去灵台寺只怕还要多耽搁上两三日的路程，而常诚身上的伤势未明，每多耽搁一些时日便多一分变数。是以，他心中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兵分两路：“常师弟就只能麻烦空闻师兄了，我会拜托顾师弟与几位师弟留下来，待常师兄身上的伤逝好些之后，护送他回蜀山。”
“这样也好。”
空闻和尚知晓他的担忧，点了点头。
天魔一事事发突然，正道各派既要齐聚河洛城，又要防备魔教中人趁机偷袭，力量势必会捉襟见肘，而常诚身上的伤逝同样不宜再拖，这种考虑当下无疑最为稳妥。
“等一下。”
这时，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常诚正在顾灵道的搀扶下走上前来，脸色不止苍白，而且还带着几分晦暗。
“各位师兄还记得轩辕遗宝出世前的心悸么？”
或许是说话时的气机又牵动了身上的伤逝，令常诚忍不住轻咳了几声：“域外天魔已经上千年没有出现了，这次轩辕遗宝出世，不知两者会有什么联系。轩辕遗宝为青城剑派所夺，引得魔教各方势力齐出，我担心魔教妖人会趁机齐聚河洛城。”
方才几人没有想到，经他提醒才将之前的那丝心悸与轩辕遗宝联系在一起。虽然天魔一旦为祸人间，对正道还有魔教而言都没有半分好处，但这种可能终究不可不防。
众人闻言眉头一皱，只听常诚再次开口：“天魔千年一遇，道玄师伯坐镇蜀山轻易不会下山，河洛城不过是巴掌大的地方，一旦魔教势力倾巢而出，几位师叔既要应对天魔之祸，又要分神魔教妖人虎视眈眈在侧，恐怕压力会骤增。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我觉得大家还是直接去河洛城与师门长辈尽快汇合为好。”
“师兄，你的伤势……。”
一旁的顾灵道听出自家师兄的意思，脸上泛起一丝焦急，担心之意盈溢其中。
“覆巢之下无完卵。”
常诚知晓小师弟的担忧，摇了摇头道：“如今正道危急，每个正道弟子都终究无法置身事外。”
“可是……。”
顾灵道上前一步，还想再劝。
“师父常对本脉弟子教诲：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
常诚见顾灵道脸上忧色不减，微微一笑再次开口：“况且，我的身体我自己心中有数，还请各位师兄弟勿需多念。”
“这……。”
齐昊闻言顿时面露难色，常诚不止是碧落峰一脉的大师兄，还是碧落峰下一任首座的人选，若是有什么意外，恐怕不好交代。
另一边，江小鱼却是对几人之间的谈话听得是云里雾里。
“石头师兄，天魔究竟是什么？”
趁大家沉默的功夫，江小鱼低声向一旁的石头求教道。
“江师弟不知道么？”
石头是所有人唯一一个对江小鱼态度前后丝毫没有变化的人，不知道这个身似铁塔却心思单纯的浑人是否知道正邪有别，还是只是因为别人对他好他便对别人好罢了。
石头随口为了一句，只是对江小鱼出身名门却孤陋寡闻有些奇怪，却不知一句话让他有些无地自容起来。哪怕在蜀山之上，看书依然是最让他头疼的事情。好在四周雾气浓重，看不出他脸色微赧。
“我师兄还没有告诉过我。”
江小鱼轻咳一声，连忙找了个借口搪塞了回去，不过说的也是实话。
“哦。”
石头哦了一声，不疑有他，闻言瓮声瓮气解释道：“俺师傅以前跟我说过，说是天地以前破了一个窟窿，少则数百年，多则上千年都会有域外天魔从窟窿里钻进来。”
“更多的俺当时只顾着犯困就没记住。”
说着，他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知道咱们是不是就住在鸡蛋里面。”
江小鱼闻言也是不自觉的望向天空，思绪无限的飘远，很难想象所有人都生活在一个鸡蛋壳中。
天地为牢，众生为囚，如果天地真的只是一个鸡蛋的话，那是否也意味着也是一个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