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江小鱼从梦中惊醒，眼前依旧残留着吴家村后山岩洞的幽暗，直到好大一会才恢复过来。
“你醒了。”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入耳中。江小鱼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昏暗的房间内一个女子端着一碗粥走到床前。
大嫂？？
是梦还没醒还是以前发生的都是一场梦？
心底压抑不住的一丝期待，让江小鱼心扑通扑通的跳动着，随着来人一步步接近似乎要跳出喉咙。或许下一秒，那人便会用略带不满的语气，对自己抱怨：“死小鱼，该起床了，还睡懒觉。”
女子的面容浮现，现实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他眼中的所有希望淹没。
“幸好灵台寺的高僧来的及时，要不然你和大礼都凶多吉少。”吴家大嫂坐到床边，将手里的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递给他：“来，先吃点粥。”
“吴大嫂，小环呢？”江小鱼挣扎着想要起身。
“放心，大礼正在照看她。”吴家大嫂知晓江小鱼心中的担忧。
“吴大哥没事吧？”江小鱼不知道彪形大汉去了另一个岔口有没有遇到那青年妖人，再次开口道。
“昨天山洞内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大礼循着声音找到了你前去的那条岔道正好看到空闻大师救回了村中消失的孩童，大师受了伤而你却昏迷不醒。”
吴家大嫂想起昨晚眼中亦是有些后怕，江小鱼闻言才终于彻底放下心来，不再强撑。他只知道昨晚意识渐渐模糊，感觉身体被人卷起后便彻底昏迷过去，身上的骨头像是散了架一般依旧有些隐隐作痛，不过好在身上没有伤口留下，只是有些淤青。
简单的吃过一些粥后，江小鱼身上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走出房门，但见院中小环步履蹒跚追着三两只惊慌失措的鸭子，玩的正是起兴，便坐在门槛上静静的看着她在那里玩耍。
过了不知道多久，村子的另一边传来了一阵嘈杂。
“吴大嫂，那边发生了什么？”江小鱼心下有些奇怪。
“是灵台寺的那位高僧。”吴家大嫂说着双手合十，口中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道：“若不是空闻大师游历到凤仙镇看到告示，你和大礼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江小鱼心中亦是暗自庆幸一番，而另一边，果然见村头方向一群村民正簇拥着一个人向外走去。为首的一人穿着僧衣，手提一根长棍，正是昨晚他见到的那个僧人。那僧人频顿足示意身后的村民不必远送，但架不住村民盛情难却，眼看一群人停停走走来到了村头。
江小鱼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即便是放下心中的仇恨，可天下之大他又该去往何处。
“吴大嫂，小鱼也要告辞了，如果吴大哥回来，还请麻烦告诉他一声。”江小鱼口中一叹，起身告别，方才吴家大哥见他醒来很是高兴了一番，此时不见他的身影，想来应该是去为那位灵台寺的高僧送行去了吧。
“可是，你的伤势......？”吴家大嫂闻言面露讶色，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着急离开，尤其是眼前少年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开口道：“多呆两天再走也不迟。”
“不了。”江小鱼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村头方向，那僧人的身影已经出发。不管怎么样，如果不再试一下，他终究心中有些不甘。
吴家大嫂见江小鱼去意已决，也不再强留，硬塞给他一点干粮让他带着路上吃。
待两人赶到村头，遇到吴家村返回的村民，为首的正是吴家大哥。那僧人的身影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江小鱼一边抱着小环一边追上前去，那僧人的脚下看似不快，但仍让人加快脚步才勉强跟得上。
那僧人察觉到身后有人跟来，便停在了原地，他自然认出了江小鱼正是昨晚他在岩洞中救下的那个少年：“不知道这位施主还有什么需要小僧帮忙的？”
江小鱼闻言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请大师收弟子为徒。”
“这......。”
那僧人没想到江小鱼会有此一言，脸上闪过一丝迟疑，斟酌了一下语气，道：“寺中生活清苦且枯燥，实在比不得山下，施主还是回到家人身边吧。”
“小子的家人已经为坏人所害。”
江小鱼说着，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再次开口道：“请大师收弟子为徒。”
“阿弥陀佛。”
空闻闻言微微一愣，当下宣了一声佛号，他原本只把眼前的少年当做了当作经历昨晚一番事情，对仙家法术心生向往的吴家村村民，但没想到对方还有这段伤心事。不过，他看江小鱼身上带着几分戾气，却是更加为难，遂轻轻一叹：“非是小僧不愿意传施主佛法，只是施主心怀戾气，修行之事首重修心，否则即便是身怀无上大道也是害人害己。我这里有一‘易筋经’，常年修炼可强身健体，百病不生，施主还是就此回去吧。”
从青州城到这吴家村，好不容易遇到传说中的佛家高僧却不入其门，心生激荡，再加上昨晚的伤势还未完全痊愈，顿时一阵眩晕袭来，身形有些不稳。
“施主没事吧。”下一刻，江小鱼感觉身体已经被一股力量扶起，耳边传来那僧人的关切声。
“大师不答应，弟子就长跪不起。”江小鱼兀自倔强地没有起身。
“唉。”那僧人见状脸上的犹豫之色更重，手中虚抬再次凭生出几分力量将眼前的少年托住，但见少年的目光坚韧，便知他定是心志坚定之辈。瘦弱的身形却是异常执拗，隐隐有抗拒之力，不由的轻叹一声：“冤冤相报何时了，小施主若有心向善，在哪里都是修行，请恕小僧无能为力。”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江小鱼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天大地大竟有种让人无处容身的感觉，一时间仿佛失了魂魄一般。怀中的小环似乎对江小鱼心中的悲意感同身受，此刻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僧人饶是佛法高深，但对眼前的情况难免也有些束手无策。
那僧人看了一眼不肯起身的倔强少年，自然察觉到对方心中的万念俱灰，终究不忍心将两人丢在这荒郊野岭中，只听他叹了口气道：“小僧修为浅薄，不敢误人子弟。这样吧，若是小施主主意已定便随我回灵台寺，见过住持大师之后再作决定吧。”
“多谢大师。”
江小鱼闻言脸上终于恢复了几分神采，说来也怪，小环此刻在他怀中竟然也渐渐止住了哭声。
那僧人见状也只能苦笑一声，希望能够小施主见过住持大师之后看能否有所领悟放下心中的仇恨，点了点头，道：“那施主就随小僧走吧。”
“是，大师。”江小鱼点了点头。
“小僧发号空闻，不敢妄称大师。”那僧人双手合十。
“是，空闻大师。”
“......。”那僧人闻言苦笑一声，江小鱼也发现了自己的语病，不由地挠了挠头。
就这样，三人继续上路。小环似乎见到从来没见过的光头和尚，一路上却是大感有趣，每每想要伸出手去抓那僧人僧袍，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透着丝丝好奇。江小鱼见状自然连忙阻止她，尤其是对方还是和那些青城剑派的弟子一样身怀大神通，生怕一个不注意便惹人怪罪。不过，随着时间越久，他便愈发发现眼前的僧人的随和，似乎真的与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不太一样。
似乎是想让身后的少年知难而退，亦或是把它当作一种磨难的考验，在接下来的十余天的时间，那僧人的身影始终徘徊在他的视野边缘，稍作放松便有可能失去踪影。江小鱼双腿犹如灌了铅一般，脚上磨出了水泡，水泡破开又见了肉。每迈出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努力，速度较前几日有了明显的减缓，但是他不敢停下脚步。
好在那僧人总会在前方的路上留下一些瓜果，正是靠着这些水果的充饥江小鱼才有足够的力气赶路。出了凤仙镇，又沿着官道向西，做了不知道多远，但见某天的日渐正中，眼前无穷无尽的森林终于到了尽头。前方一片开阔，顿时感觉天地豁然开朗，似乎身上的疼痛也立减了几分。
走着走着，官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一眼望去虽不及青州城那般繁华，但也是人来人往，再远处是一座白雪皑皑的孤山屹立，山下一座小镇依山而建，在视线尽出若隐若现。
距离从吴家村走出，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江小鱼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至少脸色看起来没那么苍白。不过，十数天的风餐露宿，让他的外表看起来风尘仆仆，比之路上沿街乞讨的乞丐也相差无几。
出了密林便失去了那僧人的身影，江小鱼沿着古道走了一阵，但见前方不远处的古道旁，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树冠犹如伞盖遮住大片阴凉，树荫下摆着一个小小的茶棚供往来的行人饮水解渴。
路上多是进出前方小镇的行人，又老有少，有男有女。不少人脸上带着虔诚在茶摊处驻足歇息，偶尔还能看到往来的商贾，而树下出了前来饮茶的客人之外，还有一个身影挺立。
不是那个僧人还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