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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风平浪静

浮生 空白格 6141 2020-06-03 19:34

  

老道士缩地成寸,来到先前与姆赤斗法之处,邱颖与那群鸭子便是在此地等候,鸭子背上,还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龚柯文。

老道士见着满身血迹的龚柯文,有些唏嘘不已,“和你说了,不要和那个孩子扯上关系,这下倒好,你的命我也看不清了。”

在一旁盘坐在飞剑上,闭目养神的邱颖闻言,睁开眼睛,看向一脸唏嘘的老道士,疑惑不已,原来这个糟老头子还有护短的一面。

老道士似乎是感觉到邱颖的眼光,有些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师傅和弟子说话嘛?好在这小子昏了,这些话自然听不见。”

“既然他听不见,那你说出来有何意义所在?”邱颖白了老道士一眼,显然对于老道士的言行不太理解。

老道士摸着下巴嘿嘿笑道:“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嘛。”说着老道士对着龚柯文额头拍了一巴掌,接着道:“这小子要是不开窍,我也没办法,言多必失,言多必失。”

邱颖没有再理会这个胡说八道的糟老头子,只是继续闭目养神。

看见邱颖仙子兴趣泛泛,老道士悻悻然地从袖子中取出一个梅青色小瓷瓶,随后倒出两粒拇指肚大小的丹药,一脸肉疼地念念叨叨:“你看看你,平常啥忙没帮上,关键时候还要老夫倒贴钱。现在炼丹术早已失传,人间懂得炼丹之人两个手都能数的过来,所以这些老东西一个比一个臭屁,恨不得从求丹人身上割下几两肉。”

老道士偷偷瞄了一眼正在闭目养神的邱颖,然后故作一脸惋惜,将丹药喂给龚柯文,然后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说,吃了这个丹药,养好伤,就好好修炼,连个舍道期的都打不过,传出去丢老夫的脸。”

老道士在这边不停地念念叨叨,邱颖听得实在是有些心烦意乱,所幸直接御剑漫无目的地到处瞎逛了。

这个玉清宗的老道士明显就是在强人所难嘛,龚柯文丹道期的修为,能在比他高出两个境界的姆赤手下硬抗下来,还能够不死,已经是莫大的奇迹了,真不知道这个老头在这里念叨什么。

至于要御剑去哪,说实在的,邱颖也毫无头绪,毕竟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若是此刻回到安贫郡观江楼中,肯定会有不少俗人跪倒在地,高呼神仙大人,这一点让喜欢清净的邱颖实在是头疼不已。

看着御剑远去的邱颖,老道士嘿嘿笑了一下,“小姑娘还是太年轻,心态不够稳啊,这点还得和你师傅多学学。”

说罢,老道士将龚柯文扶起,看着龚柯文背上有些发黑的拳印,神色凝重。

拳罡已经入体,一团乱麻这个词,形容的就是如今龚柯文体内的情况,周身经脉的情况很不乐观。

不过还行,对于有着人道期修为的老道士来说,不算是神仙难救。

目前最要紧的事情,便是先将龚柯文体内的拳罡先逼出来,加上老道士先前给喂下的丹药,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老道士将龚柯文身体扶正,指尖运气,点在龚柯文背后,随后便是一阵罡风炸开,将龚柯文没有破裂的衣服炸得四分五裂。

脸色本来有苍白的龚柯文脸上恢复血色,随后一口黑色的血块吐了出来,其实这算是好事,体内的瘀血一并也吐了出来。

吐出血块后的龚柯文逐渐转醒,看着眼前正一脸嫌弃模样的老道士,有气无力地问道:“那个……小孩子呢?”

对此老道士却没有回答,只是一巴掌拍在龚柯文头上,气呼呼道:“早就叫你不要和他扯上关系,那小鬼的命数凶得很。你倒好,非不听。这下吃到苦头了?要不是你小子机灵,知道捏下玉佩通知我,不然你今天就等着在这条江里面喂鱼吧。”

“没找到……是么……”龚柯文神色失落,心中的无力感始终挥之不去,毕竟境界差距摆在那里。

龚柯文费力地抬起手,抹了抹脸,颤声道:“人命关天,人命就在眼前,我怎么能不管……我怎么能不管。这不是我的道。人间玄门众多,为何会要远离红尘,为何要抛弃众生……人间玄门素有降妖除魔以功德飞升之说,可数千年来有谁能到天道期?老家伙你见过吗……”

此时的老道士,收起了先前怒气冲冲的样子,一脸严肃。

龚柯文没有注意到老道士神情的变化,只是低垂着眼皮,自顾自地说道:“好嘛,你也没见过……”龚柯文咳嗽了几声,嘴角再次渗出鲜血。

龚柯文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继续说道:“修仙问道,所有人有理所应当的认为修的是长生之道,仙人仙人,终究还是人,若是抛弃了人性,那便不是人了。天下自诩正道玄门的弟子这么多,可是还对苍生怀有怜悯之心的人又有几个?降妖除魔,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长生大道罢了。狗屁大道,修到最后也只剩下寂寞。老头子,你的道,我或多或少能理解一些了。”

老道士又是一巴掌拍在龚柯文头上,嘿嘿笑道:“好小子,还不算太蠢嘛,也不算太给我丢脸。”

龚柯文没有回话,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掌,怔怔出神。

安贫郡中,即便此时仍然是下着瓢泼大雨,可子午道上仍是有不少人撑伞围观,只因为先前夔江中那如神仙一般的女子与那条蛟龙的一战。

众人纷纷寻找着蛟龙的尸体,还有那女子的身影,其中更有甚者便是高呼对那位仙子一见钟情,只要那位仙子再次出面,便是要八抬大轿将其迎娶回家。

此言一出,自然是受到不少人的冷嘲热讽,说得尖锐点的便是让他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别整天搁这做癞蛤蟆吃天鹅肉的白日梦。

还有一些说的稍微委婉一些,说是今天春分,我们安贫郡的父母官叶心刚走,实在不适合办这等喜事,你还是把这种念头打消了吧。

子午道上纷纷扰扰,一位皮肤黝黑的小男孩举着一把破旧不堪的油纸伞,一路飞奔而过,去往叶府的方向。

黝黑男孩正是丁一,早些天便听说了叶天正得了一种怪病,之前便是有想着来探望的想法,可是碍于前些天去叶府看望的人太多了,所以并没有机会见到叶天正。

丁一抬起瘦弱的胳膊,颠了颠手中的甲鱼,嘿嘿笑着,先前听别人说过甲鱼可是大补之物,如今的叶天正不正是需要这种东西么?至于这条甲鱼,是丁一南郊清泉溪边抓到的。

当时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黝黑小男孩见着河边有个洞,一时好奇便是伸手进去了,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被手中的这条甲鱼狠狠地咬上了一口。

还真疼。

丁一这般想着,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离叶府也不算太远了,好几天没有见到叶天正,确实是有些想他了……

安贫郡北端杜府中,仡濮宿莽身形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凉亭中,在一旁陪着儿子下围棋的杜奕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不过还是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你们这些神仙整天都喜欢这样子到处闪来闪去的吗?”

仡濮宿莽双手负后,看了一眼棋盘上的局势,随后转身看向仍旧大雨瓢泼的亭子外,背对着杜奕说道:“我马上便会离开安贫郡,你儿子我也会带着,不用担心路上有什么危险,你还有什么话想与儿子说道一二,就趁现在吧。”

“什么时候动身?”杜奕捻出一颗白子,转头问道。

“等你说完想说的话。”

杜奕本准备落子的动作僵住了。

一时间亭子中只能听到亭外雨声。

许久,杜奕长叹了一口气,十分不舍地看着杜忘尘。

大病初愈的杜忘尘本来已经不用在裹着厚衣袍,只是这些天安贫郡大雨不断,出于关心,杜奕还是给他加上了一件厚厚的衣袍,即便孩子本身并不觉得冷。

杜忘尘有些不解地看着杜奕,问道:“爹爹,我要去哪呀?”

杜奕将手中白子放回棋盒中,双手撑着膝盖站起身来,却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摸了摸杜忘尘的头。

又过许久,杜奕才从嘴中挤出几句话,无非也都是一些家常的琐碎小事:“儿子啊,你要去的地方是很南边的地方,听闻那边瘴气较多,多做点防护。”

“三餐记得按时吃,不饿也要吃,不然长不高。”

“给人欺负了就告诉爹一声,爹会帮你出气。”

“记得……多写信。”

杜奕说完这些,便转过身去,一手负后,长叹了一口气,有些颤声。

仡濮宿莽看着杜奕有些落寞的背影,问道:“就这些?”

“就这些,说多了记不住。”

闻言仡濮宿莽戏谑笑道:“既然有万般不舍,何不一起前往十万大山?说不定你也可以趁此踏入仙途。”

寻常凡夫俗子闻言应当是喜出望外,毕竟长生一事,自古以来都有不少帝皇将相都在追求,可是杜奕却是摇了摇头:“南方湿气重,一把骨头啦,容易风湿,而且这里是家业,丢不得,再说了每年清明,总得有人亲自给孩子他娘上上坟,添添土不是。”

其实只要是踏上了仙途,抵抗寻常瘴气自然是不在话下,前半句明显是借口,后半句才是关键原因。

仡濮宿莽没有拆穿,也没有说多说什么,只是将手放在杜忘尘肩膀上,一转眼便已消失不见,杜府中只留下淅淅雨声,还有一个落寞的身影。

三天后,玉清宗浩然大殿,四大长老正襟危坐,为首的是一白眉老道,身着灰色道袍,气色红润,不似古稀之年。

正当大殿沉寂之时,一位穿着破旧道袍的老道士,手持幡旗,牵着几只鸭子踏入大殿当中。

就在老道士前脚踏入大殿门槛,后脚便传来一声嗤笑:“瞧你这灰头土脸的样,想必此番是钓上了大鱼。”

说出此话之人,是一个鹰钩鼻,脸庞棱角分明,目光如炬的老者。

老者姓刘,名源清。

相传刘源清拜入玉清宗之前家中排行老三,是家中最受宠爱的幺儿,因此缘故,刘源清经常被老道士称作老刘三。

为此刘源清曾不下五次追着老道士打,结果可想而知,作为玉清宗实力最为微弱的长老,老道士自然是被刘源清揍得鼻青脸肿,次次如此,次次挨揍,以至于将玉清宗上下所有年轻弟子惊掉下巴,这位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刘长老居然还有这般孩子气的一面。

刘源清见到老道士手中画了个大叉的幡旗,笑意更盛,“诶嘿,看来你不仅被仡濮宿莽折腾得灰头土脸,连自家招牌都砸了。”

老道士瞥了眼几欲捧腹大笑的刘源清,心中叹了一句:“孽缘啊。”

一旁众长老见此情形,皆是无奈捂脸,平日里严肃至极的老刘三,一旦见到老道士便会变得和孩子一般,实在是和长老,长辈一次挂不上钩。

为首的老者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刘源清消停,问道:“进展如何?”声音温厚淳和。

老道士闻言左右四顾,大殿中只剩老刘三身旁有一空座,于是一脸厌恶,拍了拍屁股席地而坐,清了清嗓子,将自己从蓬莱州北方一路追着仡濮宿莽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只是其中添油加醋了一些关于自己如何撵着仡濮宿莽跑,仡濮宿莽打不过自己,只能夹着尾巴一路逃窜的情节,听得一旁的老刘三一直憋笑,憋的满脸通红。

待老道士讲完,刘老三笑着补充,“就是说你一路撵着人家从北到南,最后因为他人道期了,你就让人溜了。”

老刘三一阵讽刺,听得老道士老脸一红,咳嗽了几声,一反常态地没有反驳,接着说道:“人间四州,其余三州是一统局面,龙脉统一,只有蓬莱州三分天下,龙脉一分为三。仡濮宿莽的目的不言而喻,西蜀势弱,龙脉孱弱,大周境内有蓬莱坐镇,动不得手脚,因此只有北辽龙脉可以动手脚。到北辽后,龙脉的走向也说明了仡濮宿莽的确动了手脚,想借北辽龙脉哺育十万大山。”

另一位不曾开口的黑衣中年男子摩挲着下巴,沉思道:“十万大山夹在人间与蛮荒中间,千百年来两头不是人,人间四州只有我们蓬莱州龙脉一分为三,想要窃取龙脉哺十万大山的气运的确可行,不如说以那个小滑头的手段来说是轻而易举。”

说话之人是大殿五人中最为年轻的长老,名薛珝,主掌玉清宗护山阵法一职。

闻言,为首的长眉老道开口道:“人间气运成龙脉,自蓬莱的那个年轻人之后,天下玄门与人间气运息息相关,蓬莱州统一是大势所趋,不过时间问题罢了,十万大山应该也下注了。”

薛珝应声而言:“忘情轩也该有动作了,看好的多是大周北辽,一旦开战,西蜀不出三月便得亡国,到时候还得着手引导龙脉归属。”

刘源清戏谑道:“咱们这不是有个算尽天机的老头儿吗,算上一卦,啥都出来了。”

闻言老道士跳起来,指着老刘三鼻子破口大骂:“就你这老头子的心丢地上狗都不会吃,算命可以,算天机折寿,算一州三国气运这种事,两个我的阳寿都不够折,你明知故问!”

说罢老道士拍拍屁股起身,准备走人,却又想起一事,挠了挠头坐了回去,神情严肃地对在座各长老说道:“还有一事,在安贫郡中,仡濮宿莽似乎是用了什么法宝,将整个安贫郡的天机暂时抹去,起初我看的不算透彻,直到亲眼见到,我才确信,安贫郡中,那个叫叶天正的孩子,是纯阳体。纯阳体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只是我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这个孩子身上中了蛊,至于下蛊人,八九不离十是仡濮宿莽。”

说着,老道士盘着腿,食指轻轻地敲打膝盖,补充了一句:“嘿,有意思的是,这孩子怕不是刨了仡濮宿莽祖坟,单下蛊还不够,甚至还想下死手,柯文出手,拼死也没有救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跌入江中,下落不明。”

老道士说罢,掏了掏袖口,取出一个葫芦,随手甩给老刘三,说道:“其他细节你们问这葫芦里的人,气运之争我不惨和,这不是我的道。”

刘源清接过葫芦,还不忘嘲讽两句:“人人寤寐证道长生,就你想着济世,你那人道期的修为,拿出来给人塞牙缝还不够。”

刘源清说着拔开葫芦木塞,只见一股紫烟冲出,一时间大殿之上一阵腥臭。

刘源清随手掐诀,大殿之上清风徐徐,良久不绝,转眼间紫烟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待紫烟消散殆尽,刘源清左手托着葫芦,朝葫芦开口处望去。

里面是一条一指长左右的蜈蚣,晶莹剔透。

刘源清将蜈蚣倒出,两指捏着,凑上前去,故作严肃问道:“说!仡濮宿莽有何打算!”

白眉道人叹了口气,“源清,别闹了。”

老道士见此,咬牙切齿,咋舌道:“仡濮宿莽这小滑头,做事还真滴水不漏,在人阴神里下蛊,后手都安排妥当了。”

刘源清双指发力,将蜈蚣捏死,同时指尖一簇火焰燃起,顷刻间蜈蚣化作齑粉,飘散于清风之中。

处理完蜈蚣,刘源清起身,拢了拢袖,对着白眉道人说道:“掌门,北辽龙脉一事我来处理,缺口总得有人补上,放任不管损失的还是蓬莱州,这是我会去联络忘情轩。”

说完,刘源清揪着老道士衣襟,拖着老道士往大殿外走去,其间老道士手舞足蹈,骂声不断:“你要去北辽,扯上我做甚?我应该讲过气运之争我不会参和。”

刘源清面无表情解释道:“你以为我去北辽是给谁擦屁股?”

老道士老脸一红,嗫嚅道:“那你放开我,我……我自己能走……”

薛珝看着玉清宗两个头号活宝的背影,不由得赞叹:“刘老前辈还真是雷厉风行。”

最后一位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中年灰衣男子叹了口气,“争完气运争龙脉,董三生还是死的太早了。”

中年男子是玉清宗最后一位长老,也是玉清宗资历最老的长老,名叫董远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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