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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人间有桃源

浮生 空白格 4652 2020-06-03 19:34

  

早晨,春日和煦,桃花源中,此处遍地桃花,落英缤纷,只有一间小草庐伫立其中,草庐旁边还养着几只趾高气昂的大白鹅,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颇有一股世外桃源的味道。

小溪旁,有个身穿青布麻衣的年幼男孩,正手持着一杆自制的粗糙鱼竿在溪旁垂钓。

溪水其实并不算深,最深不过没过孩童大腿根,可即便如此,这个小男孩仍是非常小心谨慎,仿佛害怕一个脚滑,便跌入溪水中。

因为心不在焉的缘故,孩子想钓上一条鱼往往都需要一个早上的时间。

正当孩子战战兢兢地垂钓之时,小溪上流飘下来一个年幼的身着破碎素衣的小男孩,吓得在小溪旁的孩子一个踉跄,跌入了小溪中,身上衣物全然湿透。

那个孩子显然是被吓得不轻,顾不得手中鱼竿跌入溪水中,手脚并用地向岸上爬去,嘴里还大喊着:“老云头你快过来看,大白天都撞鬼了。”

孩子话音刚落,草庐里边就传来一声慵懒地回应:“你小子的胆真是小到一定程度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会撞鬼?别想找借口耽误老夫喝酒。”

话虽如此,孩子的声音仍旧是害怕得有些颤抖起来:“是真的啊,你出来看啊,有死人飘过来了。”

“怎么可能会有死人,你看清楚点。”一个同样身穿青布麻衣的驼背老汉拎着一个葫芦样式的酒壶,一边开门,一边带着埋怨的口气说道,说罢还打了个酒嗝,老汉的鼻子也因为过度饮酒而变得通红。

“看清楚了,你自己看看。”小男孩有些颤抖地指着漂在水面上的那个小男孩,一边指着一边说道。

被唤作老云头的老汉眯着眼,顺着小男孩手指方向仔细看去,发现了在那条小溪上面漂浮着的素衣小男孩。

“嗯?还真有,你小子这次倒没骗我。”老云头轻轻垫了一步,瞬息之间身形便飘至溪边。

老云头蹲下身来,摸着下巴仔细观摩着,然后回头对那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小男孩说道:“你小子好歹化作人形了,怎么说也有养道期的道行,咋就天天这副熊样呢。”

说着,老云头砸了砸嘴,似乎有些渴了,举起手中酒壶仰头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你来把着小子捞上来,还有溪里面那条红色的鲤鱼你不要去碰。”

说罢,老云头站起身来,转身回屋内了,只留下小男孩抱头哭喊道:“你自己怎么不去捞,万一人还活着我一捞就死了,那我不是杀人了?杀了人出去是不是会被那些官府的人抓,被人抓了是不是还会遭到酷刑。”小男孩说着说着,便想到那些书中描述的场景,便更加害怕地跪倒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喃喃道:“我不去,我不去,打死都不去。”

正当小男孩哭喊着,草庐的柴门突然打开,一阵清风袭来,将那个小男孩吹到河边,随后老云头的声音传来:“叫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屁话,救人要紧,我这不是去准备药材呢。”

小男孩被吹到溪边,给摔了一个狗啃泥。

结果这个小男孩揉了揉脑袋,睁眼便看见了那在水面上缓缓漂流而过的锦袍小男孩,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手脚并用地往茅屋那边跑去,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妖魔鬼怪别过来呀!”

听到屋子外的喧闹声,在草屋内整理药品的老云头叹了口气,双手在裤子上擦了擦,走出草屋外,对着那一边哭着,一边跑过来抱大腿的小男孩无奈地说道:“你看看你就这出息,你这一身道行修到狗身上去了。”

小男孩讷讷地说不出话,只是紧紧地揪着老云头裤腿。

“你撒手,一边看着去。”老云头说着,右手一挥,又是一阵清风拂过,托着那个小男孩飞到几丈开外,最后缓缓落下,让那个小男孩稳稳当当地坐在地上。

随后这个有些驼背的老者脚尖轻点地,小溪中的溪水骤然升起,将那浮在水面上的小男孩托到老云头手上。

将小男孩抱在怀里之时,老云头只觉手上一阵凉意,再看那个小男孩,此刻眉头紧皱,身上素衣早已破碎不堪,四肢也已被水泡得浮肿,显然是在水中泡了好久了,体内似乎还有一阵薄弱的拳罡正在肆虐。

左看右看,这个小男孩不过是凡夫俗子,并不是修道中人,受了这样的伤还能不死,不得不说命是极硬了。

“纯阳体么……不像。”老云头看着怀中的小男孩,喃喃道,“纯阳体哪有这么冰凉,纯阴体么?也不像,没那么热乎。”再细细看去,这个小男孩身上似乎还有被人用精血温养的痕迹。

这孩子应当是纯阳体,而后被人换血了,所以才会如此,毕竟除了纯阳体的体魄外,没有任何一个凡夫俗子能扛得住体内的拳罡肆虐。

可是为何这个看上去不过九龄的孩子,会受这种伤,还能一路漂流来到桃源?

老云头摇了摇头,虽说其中仍有很多没有想明白的缘由,且不说这孩子的伤势,就单单说这个孩子的天资,简直就是道骨天成,难不成是某个大宗门的弟子被人追杀自此?

不过救人要紧,老云头所幸先不管这些杂事,等这个孩子醒来之后在详细问道一二吧。

两天后,躺在床上的小男孩幽幽转醒。

在一旁一直守着的胆小男孩见状,突然间打了一个激灵,吓得整个人跳了起来,带着些哭腔嚷嚷道:“老云头,你快来看,这家伙是诈尸了嘛!”

闻声撩开门帘进来的老云头,并没有理会在一旁咋咋呼呼的胆小男孩,只是找了张椅子坐下,看着那躺在床上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裹紧了身上的被子,似乎是感觉身上的寒意又加重了几分。

那个胆小的男孩躲在老云头的椅子背后,探出半个脑袋,直勾勾地看着那躺在床上的小男孩,有些疑惑不解,难道他很冷么,现在不是春天么?

老云头坐下后,打开酒壶塞子,灌了一口酒,揉了揉发红的鼻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叶天正……是爷爷你救了我吗。”叶天正伸出脑袋,看着一旁喝得鼻头通红的老人笑道,即便身如寒冰也依旧笑容灿烂。

老云头点了点头,看着笑容灿烂的叶天正,不自觉也嘴角上扬,伸出手指着自己通红的鼻头,笑道:“我呢,呃……活太久了,忘了自己叫什么了,你就和他一样叫我老云头就行了。”

躲在椅子后面的胆小男孩探出头来,指着自己,小声说道:“我……我没有名字……在那边的时候他们都叫我阿君。”

三个人简单地做了下自我介绍,被称作老云头的驼背老人便让阿君去把刚烤好的鱼拿进来,毕竟躺在床上的那个孩子已经有两天未曾进食了,此刻估计是饿的不轻。

阿君撩开门帘,一路小跑,等到准备出门时将头探出门口,东张西望,确认四周安全后才放心地跑到河边取刚烤好的鱼。

待到阿君回来后,原本的四条烤鱼,此刻只剩下了两条,估摸着是四条里面最小的两条,老云头见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骂道:“你小子早就能辟谷了,跟这小子枪什么食?”

阿君有些嗫嗫嚅嚅地说道:“刚出门的时候害怕又遇到一个像他一样的人,想着想着就饿了嘛……”

老云头抢过阿君手中剩下的两条烤鱼,没好气道:“你就是嘴馋,真是绝了,我活了这么久,嘴馋的妖见过不少,像你这样又胆小又嘴馋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妖?”躺在一旁听着两人对话的叶天正不解。

老云头将手中烤鱼递给叶天正,却并没有解释,而是带着点玩味笑道:“其实我说我是神仙你信不信?”

叶天正闻言一脸兴奋,歪着脑袋看着老云头说道:“我信呀,我之前就见过了,原来书里面说的神仙是真的存在的。”

其实叶天正看过的神仙志怪小说还真不算少,都是丁一偷偷带过来的,说是圣贤的道理不是不好,就是读起来头疼,还不如这些志怪小说读来有趣,当初读这些小说的时候叶天正也是将信将疑,知道春分那天在安贫郡大江之上,亲眼见到有仙人抱着自己御风而行才开始真正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仙人存在的。

老云头取下腰间酒壶,拔开木塞仰头喝了口酒,问道:“小家伙我看你受伤不轻啊,何以自此?”

提到此处,叶天正想起春分那日,在安贫郡中发生的一些事,心里很是难过,回过神来,眼角已经是湿湿的了。

一旁的老云头见此情形,只是默默地喝酒,并未多说什么。

叶天正擦了擦眼眶,收拾好情绪,有些激动地坐起身来,顾不得身上的寒意,问道:“老爷爷你知道安贫郡怎么走吗?”

老云头喝了口酒转过头来,摸着下巴问道:“安贫郡啊,我没记错的话是是西蜀那边的?”

叶天正双手抓着被子,使劲地点了点头。

“那可就有点远咯。”老云头抓着酒壶,学着叶天正歪头说道。

“有点远啊……”叶天正抓着被子的双手紧握着,急切问道:“那这里是哪里?我这么久没回去,我娘肯定会着急的。”

“此处名为桃花源,是一方小天地,即便你急着回乡,也出不去。”老云头砸吧着嘴,仿佛在回味先前所饮的醇酒香味。

一听此言,叶天正心中更是焦急万分,毕竟自己一声不吭便不见了踪影,对于刚刚丧夫的罗青芷来说,无疑是双重打击,便急忙问道:“为何出不去?”

老云头指了指身后正一脸垂涎那两条烤鱼的阿君,继而说道:“这个倒霉蛋也是误打误撞进来的,天地自有规矩在啊,这方天地的规矩便是这个数。”老云头说着,伸出五根手指头,继续解释道:“五年,至于为什么是这个数,又是谁订下的规矩,太久远咯,老头子我也不记得了。”

对此叶天正并没有灰心丧气,依旧是对着老云头灿烂一笑,说道:“谢谢爷爷告知,只是我家先生曾言,路在脚下,前方如何还得自己走走。”说罢便欲起身,只是身上寒意似乎又加重了几分,令得叶天正不住发抖,同时四肢传来的无力感,只得让叶天正就此作罢。

老云头对叶天正所言不置可否,只是用余光看着叶天正,举起酒壶喝了一口酒,心中暗忖:“精血温养时效已过,没办法,只能善人做到底了。”

老云头喝完了酒,只是笑着说了句啊,没酒了,我去弄点酒,随后便是让叶天正先好好休息,将伤势养好再说,说罢便撩起门帘走了。

在一直旁听的阿君心中,老云头是名副其实的酒鬼,甚至给人有种一天不喝三大缸都睡不着觉的感觉,但早些天他误打误撞进入桃花源时,迷路了好些天,最后还是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间草庐,一路上皆是荒无人烟,那老云头的酒是从哪来的?

对此好奇已久的阿君,在老云头撩起门帘出去后,便也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房间内只留下怔怔出神的叶天正。

出门后的阿君没来由的想到一件事,明明老云头是人,自己是个妖,为什么老云头没有对自己出手呢?听那边化作人形的妖讲道人妖早已势不两立,在人间中一些正道玄门甚至有降妖除魔,功德飞升一说,故此在人间中妖极难生存,偏偏老云头是个怪胎,没有出手打杀,这也是胆小的阿君并不惧怕老云头的原因之一。

刚出门思考着问题的阿君,便听到老云头的自言自语。

其实每每老云头喝酒喝酒喝多之后,都会自言自语,阿君也就全当他在发酒疯了,故而对此见怪不怪,只是这次老云头说的话比较有嚼头。

“先前你为何要我救那小子,非亲非故的。”

“道骨天成又如何,老夫早已不问世事,损失也损失不到我这个老头子头上。”

“啧啧,这真是稀罕事,你这家伙,眼界顶天高,也有看上的人?真要如此,你直接说你喜欢这小子不就完事,整这么多弯弯绕绕,脑阔疼。”

“好嘛,这里你最大,你说了算。”

“我就是心疼我的药材,自己留着泡酒喝岂不美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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