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进兵南疆，剿灭郑大成，一雪前耻！”林辅还是下了决定。因为他想清楚了，朝中的势力无非就是严文锦，叶宏文和谢诚，以及于正阳这么三派。于正阳本就是孤臣，是皇帝安插在内阁的钉子，如今皇帝都快要换了，找他当靠山那是傻子才干的事。而林辅对于严文锦来说，又没那么重要，毕竟他们已经有一个庆国公了，林辅相比于庆国公，还是差了许多。

事已至此，就只能抱住谢诚这个大腿不放了。

“形势比人强。兴安伯还是要小心谋划才是。”柳浩也想明白了，既然战斗无可避免，那就一定要把对南疆怀柔政策的影响降到最低。

“本帅会注意的，尽量减少沿途经过的村寨数量。”

柳浩见林辅已经答应，便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说起了自己将要回庆阳一趟的事。林辅见状，提议让白叔安跟着柳浩回去，但是被柳浩拒绝了。柳州城现在的百姓，天南地北什么地方的人都有，什么背景的人也都存在，难免会引起一些摩擦、冲突。而白叔安现在被柳浩安排管理柳州的治安，这个时候自然是不好抽身的。

林辅也没有强求。两人又随意闲聊了几句后，就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

林辅、林然两父子在忙着同其他将军们制定针对鹿儿岭的作战计划的时候，柳浩则是在向范友交代一番后，驾上马车奔庆阳府娄山县而去。

柳浩到达娄山县的时候正赶上下雪，柳家的那栋小房子已经裹上了一层银色的外衣，不过还好，院子里的积雪还不算太深，不耽误人的走动。

推开房门，柳浩总算是回到了久别的家中。还是熟悉的灶台，熟悉的旧木桌子、熟悉的床，以及窗户上熟悉的破洞。柳浩深吸了一口气，在屋里屋外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父母的灵牌。这是好事，看来大伯父他们已经把父母迁回老家了。为了确认这件事，柳浩还顶着雪，往墓地那里去了一趟，果然有迁坟的痕迹。

情理之中。柳浩心想，自己现在可是官，是封疆大吏，老家的那群亲戚是不敢阳奉阴违的。

柳浩这才真正放下心，从新驾上马车，来到了县城边上的洛府。

洛家，管家领着奴仆们早就等在门口了。本来洛老爷想亲自来的，因为柳浩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之前那个穷秀才了，按理说这个等级的官员是应该亲自迎接的。可洛老爷一想到这个大官以后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女婿，就放不下老丈人的架子了，毕竟也算是半个父亲，怎么能去迎接自己的‘儿子’呢，与礼不符。这才决定派洛家的大管家代替洛老爷去迎接。

“柳大人，您一路来车马劳顿，家中已经备了些酒菜，客房也给您收拾出来了。您看是先吃饭还是先休息？”

“忠叔不用客气，我又不是外人，还是先去拜见洛老爷吧。”柳浩向洛忠揖了一礼，笑容满面的说道。他跟洛家的这个大管家是老熟人了，以前在洛家当马夫的时候，就是在洛忠的手下干活，他待柳浩还算不错。

洛忠也笑着回应，把柳浩带进了洛家。

“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洛老爷站在会客厅的门口，向柳浩拱了拱手，说道：“柳大人大驾光临，鄙府蓬荜生辉啊。”

“洛老爷怎么如此客气，我在您面前哪敢妄称大人，您是长辈，直呼小子名讳就好。”

“那岂不是坏了规矩吗？哈哈。”洛老爷客气道，引着柳浩走进了会客厅。

此时的厅中已经摆好了一桌酒席，在互相客气了几番后，柳浩同洛老爷便开始了宴饮。酒过三巡，柳浩便向洛老爷问起上次补税的事。上次柳浩给沈崇山去过信以后，沈崇山并没有给回信，这种情况本就在柳浩的预料之中。人家给你办事就好不错了，还要向你通报情况？别做梦了。

正因为如此，柳浩对这件事的后续一点也不知情，这才特意向洛老爷打听一二。

“唉。”洛老爷听见柳浩提起这件事，放下酒杯发出了一声叹息，而后缓缓地讲出了柳浩写完信之后发生的事。

就在洛老爷收到柳浩回信之后的几日间，官府又来了几次，催促洛老爷赶紧补税。此时的洛老爷虽然有了一些底气，可官府逼迫的急，他还是不得不做两手准备，一边清点家财，一边等着督察院的御史。但左等又等，也不见有御史来。难道督察院根本就没派御史？洛老爷当时也有些埋怨柳浩，觉得他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儿。

直到后来，洛老爷偶然间听说，有一名大官在庆阳府的官道上被山贼打劫，人也死在了那。得知了这个消息，洛老爷心里就咯噔一下，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后来的事实证明了洛老爷的猜测，洛家收到了自称是山贼的勒索信，让洛老爷拿银子出来，否则就抢了洛家。

洛老爷当时就报告给了官府，可官府却说圣天子在位，天下太平，本地从来就没有山贼，根本不信洛老爷说的，并把那封勒索信当成了普通的恐吓信。洛老爷这才看明白，官府就压根没打算管这件事，同时，他也感受到了整件事从头到尾就是官商勾结，想要他洛家的土地罢了。

本来洛老爷还想抗一阵，但他没想到，竟然有地痞流氓威胁、殴打洛家的佃户，并放出话说洛老爷欠他们的钱。前一段时间基本上天天都有佃户来洛家门前哭求洛老爷给他们一条活路。看到来人基本各个带伤，洛老爷心中也难免有些不忍，知道若不就范恐怕还会有更多的报复行动，备不住有一天会波及到洛家人的性命。

没办法，洛老爷只好妥协，跟那帮买地的人约定了时间来谈卖地的事。从那以后，洛老爷总算是安生了一段时间，直到今天。因为明天就是双方谈价格的日子了。

听完，柳浩百感交集。一方面对这种官商勾结、强买强卖的行为感到愤恨，心里又难免有些看笑话的心态，毕竟当初柳浩对洛老爷趁着旱灾贱买灾民的土地还是颇有成见的。另一方面，柳浩又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沟通庆阳府乃至整个西南官面上，官面下的路子，玩这么一出。要知道现在的庆阳府可是已经换过一茬官员了，这么短的时间又建立了自己的关系网，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

柳浩现在不知道，但明天也许就会知道了。明天那伙人来谈事的时候，我可要好好见识一下，柳浩想到。

“无妨，这是不怪你，他们连督察院的御史都敢杀，可见在朝中的势力不小啊。”见柳浩听完自己的叙述，半天都没有什么反应，洛老爷还以为柳浩因为事没办成而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安慰道：“卖就卖了，老夫也想清楚了，凭洛家现在的家财，就算什么营生都不做，也能够吃一辈子了。老夫膝下又没有儿子，日后的路还是要看你们年轻人自己如何去走的。”

柳浩干笑了一声。虽然知道洛老爷误会了，可他也没想解释，就这样吧，不影响他和洛家的关系就好。

“洛老爷，明日那人来谈生意，小子能旁观吗？”

“求之不得。”洛老爷满口答应，有一个官面上的人参与，也能提高不少要价不是。

简短的一顿饭过后，柳浩找了个借口，在洛老爷怀疑的目光中溜进了洛府的花园，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洛家大小姐。

“喝了不少酒吧？”

面对姑娘亲切的关心，柳浩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吱吱呜呜地说道：“是喝了一点，还不都是你父亲灌的吗。”

洛诗琳白了柳浩一眼，从腰间取下一枚香囊，把它递到柳浩身前说道：“这是本姑娘配的，你好好收着。喝过酒后放在鼻子下嗅一嗅，能清醒不少。”

柳浩嘿嘿地笑着，伸手接过香囊，沉醉地闻了一下。

“以后这种酒宴恐怕不会少，也不知道你这单薄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住。”洛诗琳指了指柳浩瘦弱的身体忧心忡忡地说道。

“别看我瘦，可身体还是很健康的。”柳浩辩解道：“小时候经常吃不饱饭，又没有什么荤腥，身体自然会瘦了。又不向你这个大小姐，从小锦衣玉食，身体发育的自然很好。”

“呸！”洛诗琳淬了柳浩一口，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红着脸反驳道：“那你现在都当官了，也不见你长肉啊？”

“一天天忙的四脚朝天，就算长肉也消耗没了。”

“你就是犟嘴！”

“......”

第二天，柳浩刚吃过午饭，就有洛家的仆役过来禀告，说买地的来了。柳浩随着那名小厮走到了昨天的会客厅，见里面已经有七八个人了。这些人大多数都是精装的汉子，额头上青筋鼓鼓的，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根据厅中的座位来看，跟洛老爷并排坐在主位上的那个人大概就是主事之人了。

柳浩整理了一下衣服，抬腿迈进了会客厅。在向洛老爷行了一礼后，柳浩把目光投向旁边座位上的青年人，没想到一看之下竟然觉得有些熟悉，可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正当柳浩努力思索的时候，青年先开口了。

“柳兄，没想到还能在这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