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李志高回答的很干脆。
“你还会怕？”
“会。”李志高两三口咽下口中的食物，劝道：“今天一晚上咱们都遇到多少次危险了？”
柳浩无言以对，因为李志高说的是实话。
“为了咱们活命，危险就危险了，可如今为了牢里那帮人，咱们还要冒险么？”李志高真挚的说道：“当初抢张家的时候，那帮人各个冲在前面，把咱们挤到后面。一到要越狱的时候，就成了缩头乌龟，让咱们冲在前面。”
李志高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如果今晚他们加入，咱们也不至于每次都像是在刀尖上走。”
“都是饿的，所以他们见到粮食才那么疯狂。后来在牢里虽然吃不饱，可好在还有的吃，不跟着咱俩干也还是人之常情。”柳浩语气低落的辩解着，显然心里也有些不痛快。
“柳哥，说句不好听的话。”李志高提起地上的两个口袋，说道：“我还有家人，有母亲，有妹妹，他们还需要我。所以...。”
“我明白，我明白...。”柳浩点着头，拍了拍李志高的肩膀，问道：“今晚就要走么？不休息一下？”
“不了，早些回去就能早些安心。”李志高笑了一下，对柳浩说道：“回去我就带着家人躲起来，等着听你成功的好消息。”
“好！”柳浩没有再多说什么，把李志高送出门，看着他将两袋粮食挂在马上，牵着马走远，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洛家。在路过鲁师爷尸体的时候，柳浩默然驻足了片刻。
“我回来了。”
柳浩再次走进了厨房，对还待在这的姑娘问道：“我刚刚一直有一个疑问，你家里人都睡过去了，你怎么会醒的这么早？”
“可能是我这个香囊的原因吧。”姑娘举起了腰间的一个小布包，展示给柳浩看：“提神的。”
柳浩耸了耸肩，说道：“我刚刚已经叫醒了前院的家丁，让他们去主屋叫醒你的父母了。我现在就去解释，你可能还需要在这待一会。”
“我与你一起去。”姑娘这次不再妥协。柳浩自然愿意跟姑娘多相处一会，反正现在尸体应该已经被搬走。点了点头，同意了。
“姑娘怎么知道是被下药了，我记得当时没有跟你说啊？”
“本姑娘学医好多年了，自然知道。”
“哦....。那他们在哪里下的药呢，能把你们一院子人都放倒？”
“应该是在水缸里吧，也就只有那了。”
“为什么？万一有人在水井里喝水呢？”
“你是乡下来的吧？水井里的水不干净，我们家不会直接喝的。”
“哦...。姑娘既然是学医的，能帮在下把个脉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
“在下还不知道姑娘姓名，不知...。”
“不方便。看你也像个读书人，怎么如此轻浮？”
“......”
两人聊着聊着就走到了主屋，一名中年男子此时正从屋内走出，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揉着脑袋。
“父亲，您可还好？”姑娘抛下柳浩，冲到了男子面前。
“还好，这位就是柳公子吧？”中年男人向着柳浩问道：“听仆役们说，你能解释今晚发生的事？”
柳浩点头应下，随即又把对洛家姑娘说的话向洛老爷复述了一遍。
洛老爷听完，叹道：“自作聪明，自作聪明啊。”
柳浩默然以对。随后，洛老爷又客气的留柳浩住一晚，柳浩想了想便同意了。
柳浩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今天虽然遇到了许多危险，可好在都应付过去了，但以后呢？这次只是个知县，下次如果是知府呢？要知道自己手中还拿着罪证，如果知府知道信的内容，想必自己还要遇到更多的危险，到时候自己还能躲过去么？
自己果然是个小角色。柳浩狠狠地拍了一下脑袋，强迫自己睡了过去。
太阳从天边再次升起，人们迎来了新的一天。清晨的太阳并没有那么毒辣，暖洋洋的照在沈崇山的身上，让这个五十岁的老头感到一阵惬意。可是很快，这种惬意就被打破了。督查衙门的捕头周兴走进了沈崇山歇息的院子，行礼后报告道：“前面就是庆阳城了。”
“咱们离庆阳还有多远的路程？”
“回大人，这里就是庆阳的驿站，咱们要进城大约只需要半个时辰就能到了。”
“能绕开庆阳，直接去娄山县而不被发现么？”沈崇山看着周兴满脸不解的样子，笑着摆了摆头，心中回想起来之前首辅叶宏文与自己交谈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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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天中午时分，有一个人向都察院衙门递了一封信，指名道姓要给都察院左都御史，我看了。”沈崇山指了指桌上的一张纸说道：“平洲庆阳府娄山县知县，无视朝廷赈灾的命令，贪墨了库存的官粮，让百姓自己上山打猎不算，甚至还煽动灾民企图夺取当地士绅张永昌的家财，真是岂有此理！”
叶宏文微笑的看着沈崇山，说道：“你沈大人一向嫉恶如仇，公正不阿，自然是见不得这种事的。可此事是你都察院的差事，你拿着他来找我干嘛？”
“此事万一为真，恐怕小不了。”
“何以见得啊？”叶宏文依然笑吟吟的看着沈崇山。
沈崇山斩钉截铁地说道：“当然是因为这信是直接给我的！”
叶宏文点了点头，示意好友继续说下去。
“一个县出了事，检举信不递给州府各级监察，而是直接递到了都察院左都御史的手里，这事能小？况且我并没有收到平洲那些属官任何报告。如果是真的，就代表都察院在平洲的整个体系都有问题，甚至有可能是整个西南两州四府之地！”
看着好友逐渐冷峻的目光，叶宏文心知，沈崇山比较倾向于此事为真。
“叶兄，你拿个主意吧。”
叶宏文心中其实也是赞同调查的，只是能不能查到实证不好说。仔细思考了片刻，他开口说道：“查，此事要查，不过最好能从两方面去查，否则容易被遮掩过去。”
“我也是这个意思，有你这句话就好办了。明日你下公文，我调集都察院的几个御史走‘大路’，去平洲。我自己去走‘小路’，直奔娄山县。”
“公文我明天就会下。”叶宏文伸出手拉住了蠢蠢欲动的沈崇山，说道：“现下还有一事，想与崇山兄商量。”
“何事？”
“把这件事牵扯到柳州身上！”
“什么？”沈崇山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说道：“怎么能干这种牵连的事呢？你可是首辅！”
“不干这种事于正阳那些人会支持本阁的计划吗？”叶宏文反问了一句，随后面露苦笑的解释道：“沈兄，你知道为什么陈知同去柳州的时候，内阁要抽调运河沿线的存粮供给军需么？”
沈崇山沉默了，他知道叶宏文是什么意思。
根据军制，柳州边军是有军屯的，平时耕作，战时作为守备，本来应该能屯下不少粮食的。
可柳州地处南疆，位置偏远，贫瘠困苦。而且又是新设立的衙门，治下的百姓多时桀骜不驯的边民，民风彪悍，颇难管理。后来因为第一任知州在视察军营的路上被不知名的毒箭杀害以后，柳州就成了‘官弃之地’。无论是朝廷官员或者新科进士，甚至连举人都不敢去那做官了。
可朝廷既然设立了州郡，就是要管理那些边民，怎么能没有官呢？当时的内阁无奈，只好暗示在柳州做官可以自己拿些好处，先帝也默许了。但是因为柳州实在贫瘠，除了军屯的粮食外也实在没啥好贪墨的，所以柳州官员得目光也就盯上了这些粮食。长此以往，就形成了一套潜规则，大家也都默认了，成为了一个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从沈崇山的表情中，叶宏文看出他已经明白了，便继续劝说道：“现在出了这个事情，如果是真的，那就足以表明帝国的吏治差到了什么地步，都是因为柳州开了个不好的先例。柳州不改，何以改天下？”
见叶宏文说的有些慷慨激昂，沈崇文向他泼了一盆冷水，说道：“那你可有处理柳州问题的办法？”
“暂时先让柳州都督代管，反正柳州又没有多少百姓，应该可以管得过来。”
沈崇山被说服了，问道：“叶兄打算如何牵扯到柳州呢？毕竟这件事是在平洲发生的。”
叶宏文神秘一笑，贴到沈崇山耳边，悄声的说......
“大人？”
“嗯？”沈崇山从回忆中惊醒，看向刚刚叫自己的周兴问道：“怎么了？”
“有运粮队到庆阳了，听说是向柳州调运的过程中又被叫回来的。”
“的确。”沈崇山点着头，说道：“这不是西南发生旱灾了么，所以朝廷才下令把他们再调回来的。”
“属下知道了。那大人，您刚刚的意思...？”
沈崇山冷冷一笑，吩咐道：“咱们绕过庆阳城，直接去娄山县。你先行出发，务必不能让娄山知县跑了！”
“是！属下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