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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收音机和神秘的教授

飞鹰进化 阿牛哥 4501 2020-06-05 19:29

  

1940年10月10日,一个令人昏沉沉的下午。双十节是脚盆鸡必来空袭轰炸的一天,打击华国民众抵抗侵略的士气,是霓虹国最喜欢做的无聊丑事。虽然从华国二十七年到今天,脚盆鸡空军轰炸的阴霾一直不曾散去,但春城街道上依然有红蓝色旗帜顽强地在飘扬。

刚刚躲过今天最后这波空袭,大家愁苦的脸上略略舒展,大多数人依然麻木地收拾着轰炸带来的凌乱,大街上除了救火的哨音以外诡异地安静,压抑的空气中,大家都只是在挣命罢了。

西南联大已经占用昆华中学校舍近两年时间了,教授们现在一个月只有不到肆佰元法币的薪水,不得不折腰干点儿私活。文学系、外语系的写一些针砭时事、翻译小说之类的文章,挣一些微薄的稿费;工科的已经在春城周边的工厂小作坊里发挥着余热;就连理科的教授们也开荒、种菜、喂些鸡鸭补贴家用;但也有除了专业教学之外,什么都不会的,只能变卖逃难时带出来的一点点资财:首饰、毛皮、棉被、用不上的西装等等。

严济民教授等天快黑了才神秘的从宿舍角门儿出来,手里拿着个不太大的包裹。他已经观察了很多天,青莲街学士巷六号是个维修铺子,在胡同口路东第三家。他经常看到有人来寄卖、或是当掉什么东西。因为这个店到天快黑时就没有什么顾客了,他也不怕碰见熟人,如果有谁问就可以说自己是来维修东西的。

干净的铺子里只有一个穿着灰黑色学生装的小伙计,大概十来岁,脸虽瘦弱,但是眉清目秀,正在低头专心修着什么东西,两只手不时在诡秘的上下翻动着什么,像是在做一种奇怪的手指操。

严教授好声好气的、尽量慢的用官话说:

“这个事情呀是这样的,小兄弟,你看一下这个能修好吗?值多少钱,好的伐?”

他的包裹里只有一件花色的皮夹袄裹着一台木质便携式收音机。

这是一台TB364型干电池四灯收音机,柚木机壳,面板、旋钮都是飞利浦风格。中央广播器材厂1937年从上海撤到重庆后,在小龙坎儿建立了35千瓦的国际广播电台,同时利用一批进口零件组装的这款收音机。看得出来主人很爱惜,柚木机壳擦得锃明瓦亮,外表很干净,同时也散发着淡淡清香。

“干电池已经漏液了,不知道是否腐蚀到了机芯。” 小伙计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打开机匣,取出旧电池,又从工具盒里拿出一节干电池,装上试了试。

“中央社华中消息,第一战区汤思伯将军近日接受鹰酱合众国记者采访,表达将士们的抗击决心,他将督率31集团军与敌军主力正面周旋,力保豫省不失……”

甜美软妹子的声音从收音机里顺利地传了出来,乃古呵呵两声,又用橡胶皮老虎吹了吹机芯儿里的灰尘。

“全新的电池50个铜子、能用一个月,翻新的20个铜子、大概也能用半个多月,可以来我这里充电、一次八个铜子。”

“不错呀小伙计,那你看我这个收音匣子能值多少钱呢?好的伐。”教授略带不好意思的神情问道。

“新机要五十二个大洋。这个八成新,能值三十多个大洋。”小伙计乃古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儿,热情的回答:

“您要是放在这里寄卖,估计还能多卖几个大洋。如果您暂时用不上,想处理旧货,我们这里最多给到您三十个大洋。”

这个帅气的小伙计叫乃古,是玉溪红塔的彝族人,前两年来春城上中学。这里的少数民族因为和汉族混居已经好几百年,被称为白彝、也叫熟彝,彩云省政府的龙汉(登云)、卢云(邦汉)都是这样的彝族人。

实际上乃古早就认出了西南联大的严济民教授,因为他也是昆华中学的学生,西南联大迁来春城后,他们的学校就被政府征用了。无聊的时候经常窜到大学里混课听,不管是思想哲学、历史地理、理工农医,只要能听懂一点儿的他都不放过,这可都是那个时代各个方面的大师级人物,朱~自清、胡~适、闻~一多、梁~思成、陈~寅恪、钱~钟书、吴~ 晗、冯~友兰、金~岳霖、华~罗庚、赵~九章随便出一个都是业界大拿(把我熟悉的挑出来,不水)。严教授是教哲学科的,倒是比较少蹭听他的课,不大认识也是正常的。

本想着只能换十来个大洋的严教授,立马挺直了腰,大气凛然的说:“这个事情呀是这样的呀,不在乎那几个大洋,三十就三十吧,但我可不要法币。”

法币壹佰元去年还能买头猪,今年却连个猪腿都买不起。他心里想,天气一冷,老妻的关节就酸痛不已,这件夹袄还就不用当了。三十块大洋加上每个月薪水,省着用能顶到明年开春了。

乃古心里一酸,眼珠子转了转,从口袋里掏出钱,干脆的说:“这是三十个大洋,您老收好。”

“这里还有我朋友在山上套的两只野鸡,昨天才从寨子里送过来,还是活蹦乱跳的,您带回去给师母补补身体吧!”一不小心,说漏嘴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乃古干脆老实地说:

“严教授,这个店铺是我开的,您的这个收音机保护的很不错,遇到识货的能卖四十大洋呢,是我占您便宜了,我是昆华中学的学生,听说过师母关节不好,等过两天我回寨子里取些草药,小鹿家爷爷有个偏方:防风、麻黄、川乌、木瓜、红花煎药效果特好,保证三副见效、一个月断根。”一口气说完,乃古嘿嘿的讪笑着。

严教授有些惊愕,略有花白的胡子微微颤动着,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开口,抓起银元塞进口袋,拿起包裹,胡乱地卷了卷,顿了一下,扭脸逃也似的出门而去!

乃古连忙掂着装山鸡的竹篓跑出店门,冲着远去的教授叫到:“好的,您老放心,我知道您家住哪儿,我等会儿给您送家去……”

快步就要出胡同的老头列了一下脚,差点摔倒!只好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哼了一声,意思是:臭小子,知道了!

彩云省十月份天黑的比较晚,乃古看看渐渐夜色笼罩上来的天空,估么着不会再有顾客,干脆准备关店上门板。对面李记杂货店的小老板李同冈刚成亲不到半年,天天也急着回家,看见乃古关门,连忙出来帮忙,调笑地说:“怎么,乃古小弟,是咱们的小鹿妹妹来城里看你了吗?要我说,你们也早点成亲吧,爸爸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哥~屋~恩~,我的小鹿妹妹还不到十岁,你以为大家都和你一样喜欢霍霍小女孩儿。”乃古放下门板,无可奈何地说:“冈哥,我有事要出去一下,如果有客人找我,就让他们明天再来吧。”

乃古心里鄙视:是不是战争催人早熟,李同冈不过比他现在的年龄大六岁,18岁的小伙子看着像28岁,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还好意思调笑我,我是一定要把小鹿妹妹养到成年,18岁后再娶到手,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还要十年这么长呀!要不也等她像洛依姐姐那样14岁就成亲?

……

“小李子,你快回家陪洛依姐吧,怀孕的女人脾气可不小,小心晚了跪搓衣板,嘿嘿!”乃古一边说一边抓起竹篓跑开来。

“死开,我们家温柔的洛依才不会呢!”想起刚怀孕的小妻子,李同冈心里甜蜜的一哆嗦,加快了上门板的节奏。

乃古熟练地绕过西南联大的学生宿舍,严教授家是一个有些破败的独立小院,院墙都已经基本没有了,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院门。因为他妻子身体不好,严教授又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酸儒,小院里长满各种杂草、野花、青竹,倒是有许多昆虫藏匿其间、野趣十足。

在院子里放下竹篓,乃古掏出随身带的瑞士多用小军刀(当然是自己从收的废旧物资中,挑出来好不容易修好的),借着最后一道天光,灵巧的用院子里的野竹编成篱笆院墙,这是他从小就掌握的技能,小时候他就心灵手巧,什么东西看一遍就会摸索着做出来,特别是金属、电器类。来春城上中学时,先是在店里做工,当小伙计,维修技术很快就超过老板。后来老板要回老家陪都发展,乃古就用爷爷的名义兑下这个小店,招了两个聪敏的小伙计帮他收旧电器,晚上下课他再来维修,因为技术高、价格合理,就连省府礼堂的德律风音响都是他修好的。这几米院墙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严教授的妻子闺名叫乐宜,今年还不到40岁,是孔家的大家闺秀。早年和丈夫颠沛流离,落得一身病痛,孩子们都在外地,丈夫又是个不会照顾人的穷酸书生,听到外面动静,强撑着出来看看。

“严师母,您好!我是严教授的学生乃古,这是我们寨子里捉的野鸡,送过来给您补补身子!”一边礼貌地说,一边很快地把篱笆竖好。

“先用草绳扎住口,等明天我带些铁丝加固一下。”

孔乐宜穿着素雅的旗袍,手微微扶着门框,看着乃古一身的学生装,微笑着用吴侬软语说:“小伙子,谢谢侬,老严出去一会了,应该快回来了,你先休息一会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师母,马上就好了,天快黑了,我明天再来收拾。”

说完乃古绑好最后一个草绳扣,深鞠了一躬,带上院门就跑了。

等严教授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透了,缺乏生活常识的他没有先回家,带着三十个大洋就去买米了,幸亏无处不在的小偷没有做他这单生意,不然今天的收音机就算白卖了!

法币贬值的厉害,银元倒是很坚挺,十斤大米、两斤排骨、盐和糖、还有没当掉的棉夹袄,严教授觉得自己已经快掂不动了,一个大洋却还没花完!嗯,很有成就感。

直接进家的他根本没有注意院子里的竹篓和修好的院墙。春城在战争期间、夜间轰炸倒是没有,学校里还是有电灯的,虽然经常停电。但今天还不错,看来白天的轰炸并没有破坏到全城的电力系统。昏暗的灯光下,妻子正在看着炉子上的热水,顺便缝着一只手帕。

“侬晓得伐,今天我们有多少钱?”

教授有些激动,以前在沪城得一千多元稿费的时候也没有这样高兴。

“看看哦,我都买了什么呀,这么多,哈哈!”

教授满意的点点头,似乎在夸奖自己,连妻子站起来要接他手中的东西都不让。

“你坐着,腿还疼吗?我去给你熬个肉粥,保证能吃!”教授做饭真没天赋,能吃就已经是他的最高水平。

“还是我来吧,”孔夫人温柔地接过丈夫手中最重的米袋:“你歇一歇吧,刚才有个小伙子说是你的学生,把院墙补好了,还有两只山鸡在竹篓里。”

严教授一愣,看了看夜色中的小院:“他还挺有心!”一边收拾手里的东西,一边把今天店铺里的尴尬经过说了一遍,“明天如果他来了,就让他把鸡子拿走。”反正我们都不会杀鸡,他心里想。

妻子知道老公不愿在学生面前丢人,只是抿嘴一笑,也不多说什么……

夜色慢慢笼罩在西南联大的校园,秋虫拼命地唧唧叫着,似乎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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