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后山，五精碎骨洞前。

两名少女观赏着附近的繁花盛木，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

*

“晶秀，不要等了，我们回去吧。”身材高挑的少女说道。

“我不——好不容易偷跑过来、连人影都没看到……再等会儿吧。”

“你这痴痴傻傻的、剩我一人好没意思，白瑞云去哪儿了？”高挑少女道：“她不是说一起来吗？”

“她没说吧——”另一名略显娇小的少女道：“她说要给白真人送汤去呢，每天中午都送！”

“噢对了……”

这两名少女乃清源山灵秀峰、灵素真人座下弟子，高挑少女名叫邓榕萍，小巧伶俐的名叫卢晶秀。

“如果被师父看到咱们在这儿，肯定要挨骂的……”邓榕萍心神不定地四下观望——五精碎骨洞乃清源禁地，非门中长辈传令，任何人不得到此。

“再等一忽忽好了，好姐姐——求你了！”卢晶秀娇声道。

“唉，好吧……”邓榕萍为难道：“若被师父看到，可不是我说要来的……”

“都是我！还不行？”卢晶秀急道。

“你要来干嘛啊？”

卢晶秀面上一红，嘴唇轻动道：“坏死了你……”

邓榕萍促狭道：“野有死麇，白茅包之……”

“别说了！”卢晶秀轻声斥道，面上烧得似火一般。

邓榕萍见卢晶秀有些发急，不忍再捉弄她，悠悠道：“你真以为……”

“我以为什么？”卢晶秀定定心神，道：“我什么也没有啊，就是来这里散步的。”

“跑到天下八大凶狱之一的碎骨洞前散步——倒也奇了。”邓榕萍轻笑道。

“我不跟你说话了！”卢晶秀一扭头，又痴痴看向洞口。

邓榕萍见了，轻叹口气：“咱们清源山有你这般心思的女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若非碍于门中禁令，只怕这碎骨洞前，倒是清源山最热闹的所在了……”

卢晶秀斜了邓榕萍一眼，又定睛瞧向碎骨洞口的水晶玉璧，皱眉道：“禁令？那次不就看到苏海诺那臭丫头了么？”

“是啊——”邓榕萍走上两步道：“她也同你一般，在洞前发痴呢。”

卢晶秀眉峰微蹙，恨道：“这个臭丫头、死丫头，才来几天啊，便学会……”

“学会什么？”邓榕萍盯向卢晶秀脸颊。

“你老是取笑我……”卢晶秀作微怒状，又道：“还不是师父惯着那臭丫头，她有什么了不起？”

邓榕萍撇撇嘴：“人家可是咱清源山百年一遇的人仙道体呢，女弟子中是她，男弟子中好像只有红虎师兄是……”

“人仙道体有什么了不起？这儿还有个天仙化胎呢……”

“是啊，要不万人争睹呢！”邓榕萍又笑了起来。

“我、我……我就是要看看——怎么？看看也不行么？”

“唉——”邓榕萍神情一黯，低头道：“咱也就是看看的份儿，只怕修上一辈子，也比不上那些天资超绝之辈……”

“谁说的？！”卢晶秀甚是不服：“红虎师兄我不知道，可是姓苏的那丫头，已经来了小一年、也没见她能御剑飞行了。”

“你以为御剑飞行那么容易？即便是资质超绝，没个三年五载的勤修研习，哪能便上天了！”邓榕萍抬首仰望：“像我都练了四五年、连御剑的门儿也没摸到呢……”

“你没摸到、她也没摸到啊——”卢晶秀不屑道：“反正我看她也没什么真本事，我听说——她这入室弟子的身份，是她爷爷用银子捐来的！”

“唔？捐来的？！”

“你不知道么——”说到此处，卢晶秀来了兴趣，低声道：“白真人门下有位师兄告诉我的——那苏老头能进咱们齐云剑派，是捐了一百两银子呢！”

“还有这事？”邓榕萍讶道：“捐银子便能入派么？他都那么老了……”

“就是说啊——”卢晶秀知道这么说于门中清誉不利，可又不甘心：“反正我是听说了——要不然那苏老头又老又笨，哪里便轮到他了？”

“我就说呢——”邓榕萍恍然道：“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老头来。”

“你是没见他那嘴脸呢——”卢晶秀嫌弃道：“修行之上拙劣不堪，只会乱拍马屁——几个月下来，门上门下混得烂熟……哼，也不知哪儿来的土老头，发了痴想修仙了……”

“也不至于这么不堪吧——”邓榕萍想了想道：“人家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要不然能平了寇、受到朝廷封赏、然后被擢为内门弟子？”

“那谁知道——”卢晶秀翻个白眼：“没准是运气好、打跑几个蟊贼吧。”顿了顿又道：“也没准还是使了银子，在朝中活动一番、夸大其辞呢……”

“天子圣谕也能作假？——你这话说得、有些过了……”

“天子！天子多少年不理朝政了，谁知这圣谕是哪儿发出来的……”说到这里卢晶秀止住话头，左右看看道：“不说这些了……反正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银子就能入派，有了银子就能平寇立功、登堂入室！”

“照你这般说来……”邓榕萍沉吟道：“这祖孙二人，没准是互托互应、相辅相成呢……”

“怎么讲？”

“你想啊——”邓榕萍得意道：“苏老头先是捐了百两纹银，成为外门弟子；进而再使些钱财，把孙女拉进来，说成什么人仙道体，成为咱师父的入室弟子；再之后呢，这入室弟子再耍些手段，跟师父耳边吹吹风，胡乱弄个平寇啊什么的，苏老头又成为内门弟子……他祖孙俩就这样互抬轿子、互相吹捧，嘿嘿！如是往复循环——不知伊于胡底……”

“哈哈！”卢晶秀尖声笑道：“妙啊师姐！说得妙——”

二人正谈笑间，忽听一威严声音传来：“你们在说什么？”

邓、卢二人闻言色变，立时跪伏于地，唤道：“师父！”

“谁让你们来这里的？！”林间走出一名女道，正是灵秀峰掌座灵素真人。

“这……”卢晶秀转转眼珠，柔声道：“我们练功之余四下走动散心，无意间到了此处——还请师父原谅！”

灵素真人面容沉肃，喝道：“门中禁地岂是白说的？下次我在这里再看到你们，就罚去面壁！”

“是！”邓、卢二人浑身一抖，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还有……刚才你们在说什么？”

“啊？没、没说什么啊……”卢晶秀颤声道。

“小小年纪，别的没学会——”灵素真人盯向卢晶秀，厉声道：“含沙射影、血口喷人你们倒是学全了！卢晶秀，你在素心殿外罚跪三天，邓榕萍罚跪一天——不许吃饭、不许睡觉！”

“是——师父……”

“以后我再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从你们口中传出来，怎么处置……不用我说了吧？”

“是——师父。”卢晶秀又羞又气，不敢再言。

“修道之人以德为本，如果言行举止尚不如市井粗妇，你们还修什么心？炼什么性？成什么仙？得什么道？”

听得师父言辞犀利，邓、卢二人吓得浑身颤抖，生怕师父一怒之下将自己逐出师门。

“去吧。”

缓了一刻，灵素真人冷冷道。

“是——师父！”邓、卢二人起身又是一拜，仓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