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
长胜发出一声阴邪之极的惨嚎，在地上翻滚不休。
长胜爹娘扑上来，死死摁住儿子。
哪知长胜变得力大无比，一下挥开母亲手臂，欲向外冲。长胜爹倾身而上，右膝抵住儿子腹部，又双手较力、将他手腕抵在胸前，喝道：“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
长胜眼珠翻白、颤抖挣扎，口中只是发出“嗬嗬”之声，直如野兽一般！
见此情形，长胜娘眼泪垂了下来，哀声道：“儿啊，我知道你难过，你再捱一下，明天咱们再请郎中去……”
长胜猛一抬头、狠狠盯住母亲，口中“依唔”有声，却是语不成形。
……
*
前几天长胜在村外河边捕了条怪鱼，才吃一口，便面容漆黑、晕厥过去，被同往的孩子急抬回家。
有村民见了，忙到地里将长胜爹娘唤回。
长胜娘回家一看儿子通身乌黑、口吐白沫，有出气没进气，直吓得放声大哭。
村民议乱纷纷，说长胜怕是吃了什么毒物，忙去请来郎中。
郎中赶到，见长胜目眶凹陷、声嘶气短、四肢厥冷、脉微欲绝——乃是典型的中毒之兆，便问长胜吃过什么。
同去河边的孩子将那怪鱼提了过来，郎中端详半晌、也认不出是何事物。
想了一时，郎中用水牛角、生地、麦冬、玄参等，开了副解毒汤药。继而又施以针灸，刺长胜合谷、中脘、足三里、内关、气海……诸穴，忙活一时均不奏效，又取出艾草灸了神阙一阵……
如此折腾半天，忽见长胜猛一侧头，吐出一摊腥臭汁水，神色缓和许多。
见此情形，长胜爹娘舒口长气。付过诊金，又叫人去药铺抓药，千恩万谢将郎中送走。
围观半日，村民也松下心来——虽是闹得厉害，但误服毒物也是寻常，皆是告诫自家孩子以后不要乱吃。
谁知过了几日，长胜仍是昏迷，偶尔醒来、复又睡去。长胜爹娘只道余毒未尽，舍不得再请郎中，便日夜服侍。
*
一天夜里，长胜忽是惨叫大嚎——长胜爹娘惊醒一看，只见儿子浑身抽搐、两眼翻得死白。再细查看却是大惊——儿子右手背上不知何时、竟长满黑乎乎的肉瘤……
长胜嚎了一夜，待天明，黑色肉瘤已布满整个右臂——干枯坚硬，直如黑色树皮一般！
长胜爹娘没了办法，忙又去请郎中。郎中赶来时，长胜怪疾已经变本加厉——右半边身子已如枯枝树干一般，变成漆黑僵硬的硬枝。
乡下郎中医术有限，看了半晌也束手无措，称自己从未见过如此怪疾。为了安慰长胜爹娘，权且开了些扶正祛毒的方子，摇头离去。
如此又过几日，长胜病情益发严重，一到夜间便嚎叫不止——其情惨厉、其气绵长、其声恐怖竟夜不绝……全村人都被惊得睡不好觉。暗地里都说长胜误食魔鱼，被妖魔附体云云……
长胜爹娘听得议论，便又请来两名道士作法。两道士察看半晌、说长胜中了邪毒，斋醮一番作了法事，收钱离去。
这郎中也请了、药也抓了、鬼也驱了……可不管怎么折腾都不见效。长胜爹娘的头发眼见着便白了——咬牙又将和尚、道士、郎中、神婆轮番请来几回，却一丝也不见好转……
每日里长胜爹娘以泪洗面，心道不知上辈子作下什么孽，让儿子受此奇罪。眼看那黑色硬枝布满全身，却浑无办法！
*
“长胜！长胜！你怎么了？”长胜娘死死抱住儿子，泣道：“不要出去！”
长胜恍若未闻，只是狂嘶怒吼——猛然间周身硬甲竟翻开几条口子，露出里面的红色血肉！
“嗷——”长胜厉吼一声，疼得晕了过去。
长胜娘痛呼一声，伏在儿子身上大哭：“老天爷发发慈悲——长胜他还小，没做过什么恶事……有报应都落在我身上吧！求求您了老天爷……”
“真是造孽——”长胜爹看着儿子，叹道：“他这样、还不如死了好！”
“啊？！”长胜娘抬眼叫道：“你怎么能说这话？！儿子这样，你还说这种话……”
“你以为我不心疼？每天看他生不如死，我不心疼？如能治好他的病，减我十年阳寿也愿意，可是……可……唉！”
“救苦救难大慈大辈观世音菩萨——”长胜娘将儿子拖回床上安顿了，走到外间泪流满面、对空合什道：“求菩萨发发慈悲、救我儿子，能把我儿子救过来，我、我……我去建塔、印经、放生……做什么都行！哪怕立时死了、我也愿意……”
长胜爹见老伴如此说，只道她是糊涂了——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哪还有闲钱做这些无用事……
长胜娘正自念叨，忽听儿子屋内响起几声阴惨惨的笑声。
长胜爹听得清楚，陡然一惊，问道：“孩儿他娘，听见了么？”
“什么……听见什么？”
长胜娘见丈夫面色暗白，心中突地一寒——刚才她也听到动静，只是村里本来就传他们家邪气太盛，老两口于这方面皆讳而不谈。
长胜爹刚要答话，旁屋内又响起三声狞厉阴笑。
“谁？！”长胜爹毛发竖起，霍然起身喝道：“是谁？！”
长胜娘忙进里屋，惊叫道：“他爹！你来看——”
此时再看长胜身上裂隙已经复合，却又隆起几道尖垅，浑身硬壳如铁甲一般。再看他右手，竟化成一根又粗又长的硬刺，宛如黑铁打造的坚杵！
“不行！不行！”长胜爹咬牙道：“不能看他再这样，长胜肯定是中邪了！眼看他这样受罪，不如我来了断！”说罢冲到院里，取回把菜刀来。
“你干什么？！”长胜娘见了大吼一声，拦在儿子身前，喊道：“你干什么……”
“滚开！”长胜爹一把挥开老伴手臂，喝道：“妇人之仁！难道眼看他受这罪么？”接着一刀砍到长胜身上！
只听“当”的一声暴响，这一刀如中坚甲，竟丝毫未损长胜身体。
“啊！”长胜爹见状发狂，抡起菜刀一阵猛劈，眼看着都劈出火星了，也未留伤痕。
“你……你……”长胜娘吓得呆了，见状上前、要再次护住儿子，忽然身形顿住，双手掩面发疯一般号叫起来——
只见长胜爹的背后，竟冒出一根长长血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