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陆承宗悠闲赶车,与身旁的杨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过了这座山,就快到四先生说的那个固金山了吧?”杨简指道:“你知道怎么绕过去吗?”
“绕过去干嘛?”陆承宗懒懒道:“我还要去看热闹呢!”
“有什么好看的!”杨简知道陆承宗在说笑:“估摸就是那些白莲教徒在生事,你不着急买药了?”
“买啊!我就说说——”陆承宗笑道:“他们打破脑袋与咱们何干?咱还得赶紧去曼塔山呢!你还不知道?我都急死了……”
“再急、这路也得一程一程赶……”杨简劝道:“不赶车、这么老远怎么过去?吃喝拉撒都是事……何况咱们伤还没好,禁不得长途跋涉。”
“我明白!急也没用——”陆承宗叹道:“反正除了曼塔山也没啥事,咱本来就是出来躲债呢……”
“唉!”杨简想起这个就一脑门官司:“不回山不回寺——就这么游荡、就这么下去了?这也不是个事啊……”
“回去干嘛?回去挨揍去?寺里打完家里打——”陆承宗笑道:“我看你是挨惯打了,几天不过苦日子就不踏实。”
“……”
别说,陆承宗这话还真说对了——杨简长这么大好像就没过过几天顺心日子,就算是在十方山修行,也多在菜园里刨地。若真说起来,反倒这无家无属的四处游荡,是最快乐的日子了……
“你这不回去、家里不急?”
“没办法哎——”陆承宗苦着脸道:“估计就是我娘急,我爹太忙了、顾不过来,他除了琢磨新家伙、维护江湖地位之外,主要还得给神机营啊、边军啊供给新机械新武器呢……”
“那有什么难处?”杨简问道:“边军用的、还能比修行人用的更难了?”
“你不懂——若人人都能用元灵珠、用道力催动器械,反倒简单了。”陆承宗讲解道:“若要发明寻常兵士用的器械,这制作材料上就是第一个难题——击发力度大了、家伙崩了,发力小了又谈何改进?矿石要用南方的、木料要用北方的……就简简单单一张木弓,都要选上好的牛筋、后腱……这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噢,好材料难找——”杨简听明白了:“若想大范围推广就更难了。”
“是!那就得找替代之物,要不说我爹每天忙得团团转呢——”陆承宗道:“他就算担心我,也顶多是派出人手出来找……可想找、也找不到不是?咱都钻山里来了……”
“呵呵对。”杨简承认:“这回出门,我才见识到天地广大。”
“你这算什么?你这才走了多少?”陆承宗笑道:“神州之广赤县之大,远超你的想像。咱这还只是在北方一线活动,若是四方都转下来,没个几年不行!”
“唉!”杨简又是一声长叹:“那就没事转转吧……”
“你这会儿又想开了?不回寺了?”
“我也觉得——过一阵回去可能好些……”
“就是!”陆承宗笑道:“咱先凑齐阎浮塔再说,就算被关起来,我也有的玩不是?”
“找找找!咱这不正一步步来呢吗?”杨简道:“大同那边的罗浮山分堂,你知道在哪儿不?”
“我娘帮我打听过了——就在大同边上!”陆承宗道:“前些日去京城若不是时间紧迫,那回就买药了。”
“你想买、他们就能卖你?”
“我?我不行!没人认识我,但咱有信印啊——”陆承宗摸索半晌,掏出个玉牌道:“喏,这个,天机陆家的信物。”
“这玉牌——”杨简接过玉牌把玩一刻:“没人仿制?”
“仿它干嘛?没用啊!”陆承宗笑道:“你若想卖天机镇的机关兵甲,卖就是了——东西在那儿摆着呢,是不是好东西、是不是天机镇的,一看便知。”
“这倒是。”
“而且这里面有个机关,如果有人向内输送道力,你试试——”陆承宗指道:“对,运功催动,看见了吧?里面会发出光来。”
“还真是。”杨简举起玉牌上下打量:“这就更难仿制了!那就凭这个——就能买药了?”
“对!罗浮灵药本来也是专卖修行人的。普通人用不到——”陆承宗道:“一来是贵,二来谁没事整天打打杀杀的?对吧?第三是人家根本就不对外出售。”
“如果有人实在想买呢?不是道门中的……”
“那罗浮山也不亏啊!”陆承宗笑道:“他们重金卖药本来就是为了挣钱!若非产量有限,他们又何苦不多卖几家呢?有了钱、才能购得珍贵材料,有了材料、才能制出灵药!”
“嗯嗯,是这个理……”
“哎你看你看——”陆承宗忽然指道:“前边是怎么了?打仗了?!”
杨简抬眼望去,前方将近峰顶的山路两旁乱石零散、树木摧折,可谓一片狼藉。
“像是有人打斗……”
“好大的阵势……”陆承宗催马道:“你看那边、再看那边……只怕是几百人的阵仗……”
杨简跳下车跑道路旁,观察道:“这么些血迹,倒没见尸体……”
“有尸体可能也被收了——”陆承宗跟上来,郑重道:“一看就是训练有素,只怕是官军或是朝中侍卫……”
“大同这边一向不安生,不是鞑子来犯就是白莲作乱……”杨简左右观察:“咱们还得加小心,赶紧上路吧……”
“等会儿——”陆承宗掏出闻风虫来:“这可不少高手作法的痕迹,把虫子放出来,看看有没有被雷法劈过的枣木……”
“也对,试试吧。”
不一时闻风虫飞回,绕着陆承宗旋转三匝,又向侧方飞了尺余、凝在空中。
“嘿!哈哈!”陆承宗笑道:“还真有!”
“有了?”
“有了!”陆承宗侧头喊道:“英阳快来!英阳快来有好事哎——”
*
杨简、陆承宗、英阳三人深入林中仔细寻找,只见四下皆是大战过后的景象,三人小心翼翼、生怕卷入是非。在闻风虫指引之下,果然找到一棵已被劈歪的枣树。
“嘿!”英阳单掌运气、将枣树从裂处劈开,又接过陆承宗递上的长剑,乱削一气。
“这回行了吧?”英阳拖着半棵断树问道。
“应该可以——”陆承宗道:“走,回去找青爷爷问问。”
“他一直就没醒过来!”英阳叫道:“要我说,反正也快到大同了——乏就乏吧、扛扛就过了。”
“你懂什么?!多学些总没坏处,以后没准还用还得上呢——”陆承宗指道:“谁像你、整天胡吃闷睡,啥也不干!”
“我胡吃闷睡?!我啥都不干?!”英阳嚷道:“我每天雷打不动至少练两个时辰拳法——你没看见?”
“练了么?”陆承宗嘴硬道:“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英阳道:“我清早练拳的时候你还在睡大觉呢……要不你来劈一掌试试?”
“我为什么要劈?我有震天弩、谁会用手劈啊?”
……
三人拖着半截树干走回大车,唤了青娥半晌——最终在一阵哼唧声中醒来的,却是青娥本人……
“青爷爷呢?”陆承宗急道:“我们有事问他!”
“我不知道——”青娥苦着脸道:“怎么这么难受……”
“你难受,是因为咱们走到邪阵里了,被人吸取精气呢!”陆承宗补充道:“青爷爷说的。”
“噢……”青娥低头琢磨一刻:“那他们可能醒不过来了……”
“为啥?”
“因为我们几人里面、我功力最低、受到的侵害也最小——”青娥皱眉道:“要是我都难受成这样,那他们肯定醒不过来了……”
“我看未见得吧!”陆承宗抢道:“要是青先生出来,肯定没事!”
“那你叫他吧……我先睡会儿……”
“等等别啊!”陆承宗慌忙阻止:“听你这么一说,你知道这邪阵是什么回事?”
“粗浅的懂些——”青娥回忆一时,缓声道:“若要破阵、最好就是制作法牌,最好找来雷击过的枣木……”
“这不?找来了!”英阳拖着半截树干在后面应道。
“这个……唔……这个……”青娥端详半晌:“这是枣树吗?”
“……”
“那,你们先找个盆来倒上清水——”青娥指挥道:“把这枣木劈一截放进去试试,水要干净啊、盆也要干净的……”
“知道了!”陆承宗应道:“只要不是英阳的洗脚盆就行!”
“咄!”英阳怒目而视:“洗脚盆?——你见我洗过脚吗?我都是遇上河才洗的……”
听到这话,刚凑过来看热闹的敖炎芝向旁避了避。
“哼哼!”英阳见了冷笑一声,默默脱掉鞋子。
登时一股无形的绿气在大家的静默中氤氲开来。
“扶我出去……”青娥一手扶额一手探出:“这车里不透风……”
不一时杨简取过半盆清水,又劈了一段品相最佳的枣木放进盆中。
“你们看——”青娥指道。
“哎?!好玩哎……”陆承宗低头叹道。
只见那段枣木非但没有沉下,反而在水面上缓缓转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