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大显通寺，无量殿。

数十名僧人列坐于无量殿内，大殿上首是五位老僧，中间身形瘦小、神情沉穆的，正是显通教掌门、大显通寺住持法空大师。

他身边依次排列的是显通教四大别院住持——十方山金刚寺百阳大师，卓山甘泉寺寂心大师，永济普救寺慈应大师，河北毗卢寺长海大师。

*

“今日将各位请来，有一事相商——”法空大师左右看看，缓声道：“想必你们也听说了，这几日天下群山震动，不知出了何事……”

甘泉寺地处山东，离阴山举事处最近。寂心大师闻言道：“师兄，我看多半是阴山作乱。”

“噢？”法空大师白眉一挑：“我也听说，东海那边有魔族聚集……”

“对。”寂心大师道：“前几日山脉震动、东海沸腾，我派弟子查看，到了海边却被阴山教众拦住。”

“真是阴山的人？”

“是。”寂心大师点头道：“那几个弟子没有与之争斗，只在附近暗察一番——说海边百里之内空无一人，魔教弟子倒有成千上万。”

“还有消息说——”长海大师插言道：“阴山那边布下了十方驭土大阵……”

“十方驭土大阵？”寂心大师思咐道：“只凭这阵，没有震动天下的威势吧？”

法空大师摇头道：“谁知那几个老魔手中，还有什么不得了的宝物——如此看来，这山川震动必是阴山所为！”

“除却这些——”慈应大师补充道：“听说南海那边也出了乱子……”

“什么乱子？”

慈应大师看看殿内，低声道：“听说那龙皇出来了……”

“龙皇？哪个龙皇？”长海大师闻言大惊。

“还有哪个？”

“那万载妖龙又出来了？”

“是。”慈应大师点点头：“按说他的魂魄一直在冥海锁龙狱中受罚，只是不知怎的、竟被他逃了出来……听说一现世便吞了几条水龙……”

“咝……”众僧闻言变色。

“阿弥陀佛！”法空大师叹道：“这等绝世妖魔怎么又现世了？难道这红尘、又要生起劫难？”

“师兄莫急——”慈应大师劝道：“那龙皇虽然暴戾无匹，但听说真身未复，一时还发不起大水、不会伤及百姓。”

“百姓暂且无虞……”长海大师皱眉道：“四海龙族怕要吃紧了……”

“说的就是！”慈应大师一拍大腿，喝道：“听说龙皇直奔南海，逼得敖钦遍遨龙族，摆起四海升平大阵！”

“后来呢？”百阳大师好奇道：“如何了？”

“听说未分胜负，龙皇又不傻、岂能自投罗网……”慈应大师摇头道：“南海那边没完事、东海这边就出了乱子……”

法空大师沉声道：“龙皇甫一出世，东海便起祸端，只怕这事、早已谋划好了。”

“师兄的意思——”百阳大师挑眉道：“是阴山把那恶龙放出来的？”

“差不离！”慈应大师道：“阴山诸魔向来精通黄泉秘术。”

“唉，龙皇先不管他，阴山可别生乱——”法空大师挺直腰身，看向各院主持道：“阴山群魔这些年来韬光养晦、倒没惹什么大麻烦，但其日益壮大已近十万之众，就怕……”

“就怕什么？师兄。”百阳大师探道。

“这些年白莲教死灰复燃，不但妖言惑众招募教徒、而且鼓动流民越界北逃，听说河套那边已聚集了数万之众。”法空大师看向百阳大师，缓缓道：“光是混口饭吃也就罢了，可叹他们还事虏奉寇、引贼犯边！”

“有这事？”慈应大师疑道。

“唔，屯田造城、积集粮草不说，听说还造了不少机械，以作攻城之用……”

“这、这岂不是造反了吗？”

“反？朝廷剿灭他们多年，只怕早有反心了……”法空大师摇头道：“此番到了胡元之地，还不是如鱼得水、如虎归山？”

“这……这可麻烦了……”百阳大师皱眉道：“可别小看那莲教，其中颇有高手！不知什么来路，一个个邪得很！”

“是！不知他们哪来的本事……你们想啊——”法空大师以指划地道：“有他们叛乱，再加上阴山魔教本就是胡人，若这二者一起辅佐那些汗王，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又要乱了？……”寂心大师难得说句话。

“眼下还看不明白，这些年阴山大体上还老实，可此番这惊天动地之举，必是蓄谋已久！你们看——”法空大师问道：“他们为了什么？”

见几位老僧沉思，法空大师又补充道：“先借南海之乱调离龙族、又在东海岸边层层布防、且于阴山布上驭土大阵……这海中——有什么是他们想要的？”

长海大师斟酌道：“财宝俗物，难入法眼。若只是觊觎龙宫宝贝，也不会引发山川巨变……必是另有所图！”

“不算天上地下，人世间有几个死绝之地——”法空大师再引道：“昆仑九井、东海归墟、北极冰海、南荒大山……这些，皆是伏魔镇恶的绝佳之地！”

“师兄你是说？！”寂心大师闻言一震，欲言又止。

“你想的与我一样——”法空大师点头道：“阴山此举，只怕是为了九阴玄魔！”

此言一出、众僧耸动，殿内一片议论之声。

*

千余年前魔中之魔九阴现世，以黄泉秘术召出血魔元，引发大劫。

天下道门苦战十三载才平息祸乱，最终十方山金刚三大士横空出世、碎裂血魔，用无上玄功将老魔镇入封印。

至于镇在哪里却是秘而不宣，一直是道门之中的千载悬案。

*

说起来众生轮回——无论胎、卵、湿、化——皆在天、人、阿修罗、畜生、饿鬼、地狱六道轮转。

正道修行法门繁多，大致分神、仙、灵、佛四道——开天诸圣或受万人景仰者为神；服气修练、得道飞升者为仙；万物之精、蕴生魂魄者为灵；专修释法、清静不染者为佛。

邪道修行法门，大致也分为妖、魔、鬼、怪四门——远古诸邪、因缘化生者为妖；修邪嗜杀、神通惑乱者为魔；冥界游走、修习阴术者为鬼；走兽飞禽、通晓异术者为怪。

每一道的大致分类又有所不同——

譬如仙道大致分为五种：鬼仙，人仙，地仙，天仙和大罗金仙。

魔道大致也分为五种：尸魔，人魔，阴魔，天魔和玄魔。

千余年前九阴老祖以天魔至高之位，通过血魔元踏入玄魔之境。若待他修到九炼玄魔境地，便可成为魔中之尊——相当于仙家的大罗金仙，佛门中的十地菩萨。

*

众僧热议一番，渐渐平息。

长海大师扭头道：“掌教师兄，你觉得这几天的事、与九阴有关？”

“唔。”法空大师点点头：“从各方传来的消息看，多半如此，但有些末节还需确认。”

慈应大师道：“当年三大士镇压九阴后秘而不宣，那老魔究竟被关在何处无人知晓……”

“但有一点，可以反过来确认！”法空大师看向百阳大师道：“若要解开金刚三大士的封印，除却找到处所、知晓开阵秘术外，还要有金刚寺的心灯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