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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节 宗藩监军

明仙 木易 4022 2020-06-06 07:38

  

“这事要说起来,还得从大前年、也就是嘉靖二十四年的那场宗室叛乱说起……”

“宗室叛乱?!”张重元这才明白、刚才刘百户嘱咐周勇时为何要窃窃私语。

“唉!这朱家的事、本来轮不着咱们说,就算是宗室被定罪被处治——但人家能打能杀、咱不能说!”周勇叹道:“要不是刘大人让我给你讲讲来龙去脉,我才不……咱们这只是私下闲聊啊……”

“对对,是闲聊、闲聊。”

张重元心道:“这些锦衣卫说话怎么都如此谨慎,看来在朝廷呆久了、已经养成习惯……”

“这宗室大案发生在大同——当年太祖灭元之后为了防止反扑,便于北境棋置卫所都司,并轮遣勋臣莅边练兵缮城,之后又沿边开藩、分派宗室驻守——”周勇好整以暇道:“此所谓——都司统兵、勋臣征伐、宗藩监军、分权而治,如此内外相制而无尾大不掉之虞……”

张重元仔细听道:“这不是挺好么?”

“一开始是挺好,可架不住后来边军卫所衰颓不振啊……”周勇比划道:“边军你也知道,人数虽多,但是分路把守、势分力单,一有警情便需京军支援。当年京营军士七十八卫、人数三十万余,皇城周边五十余卫、军士二十万余——可谓是举足轻重!可、可当年那场土木之变,五十万京军全军覆没!”

“五十万?!”张重元骇然。

“可不是!从那之后京营虚弱、便只能调边兵入援了,结果搞得北疆益发狼狈……”周勇叹道:“几十年下来直弄得——边饷匮乏而边军不振、城防败坏而鞑靼肆虐、民生凋敝而军民交困、宗室日窘而盗匪猖獗……”

“你这话说的……有这么惨么?”张重元万想不到北境形势已恶劣如厮:“边军怎么会搞成这样?”

“大厦将倾非一木所支,也非一木能坏!要说起缘由、那可多了——”周勇道:“就拿粮饷来说,本来主要取给于军屯商屯、佐之以沿边郡邑赋税,开始实行得还好,但后来屯政破坏、以屯养军便难以为继……至于这屯政之所以败坏——总之离不开宗室侵地、将军私役、兵士逃亡、军藉混乱……唉,咱还是别扯远了,拣近的说吧!”

“唔唔,好。”

这些事张重元无从经历、也听不明白,只能了解个大概意思。

“你……”周勇忽然问道:“累了?累了就歇吧,这会儿也没你什么事。”

“啊?!不累不累!”张重元急忙振作:“我就是听得……太多,有点儿……呃,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

“噢哈哈,有人给你讲,你就知足吧!”

“是是。”

“你别小看这些,你若还做你的小小捕快,那随便吃饱了混天黑就行——”周勇告诫道:“可若想在锦衣卫任职,这天下大事就要知道的越多越好!知道越多、就能活得越久……”

“是是,您说得对!”

“你若不留神站错了队……可能今日还是朝廷肱骨,明日就横尸街头了……”

“明白明白!我不困——”张重元不住点头道:“就是在琢磨您说的……这会儿好了……您接着说吧!”

“唔……卫所败坏,募兵便兴起,募兵之外又增以客兵——如此这般、诸边军费飞速增长,民运与年例也急剧膨胀……”周勇道:“募兵你知道吧?”

“呃……知道。”

“当年太祖起事时便是募兵,后来不用了,但也有些特殊的、如锦衣卫——这许多骁骑舍人、校尉、力士什么的……多是从外面招募进来的。”

“唔,明白——”张重元总结道:“狼烟四起、边患迭兴、兵力不敷、卫所衰败——所以又不得不募兵了。”

“对!可问题就出在这里,不管是卫所兵、募兵还是营兵,军饷拨付日益‘不给’或‘饷给不时’……”周勇道:“你让他们吃什么喝什么?拿什么去打仗?”

“呃……就算是军屯不给,那还有天下纳粮啊——”张重元问道:“那些钱不够用吗?”

“差得远呢!这打仗要花钱吧、修城要花钱吧、军饷要花钱吧、赈灾要花钱吧、还有宗室支出和官员俸禄要花钱吧——”周勇左右看看,低声道:“不说别的,光是宗室这一块……这天下一年岁供京师的禄米是四百万石,可需要承担各处宗室的禄米却是八百万石!”

“这……”张重元愣住了:“光这一块就入不敷出了。”

“那又如何!反正入的是百姓,出的是皇家——”周勇干笑道:“不能再说了兄弟!你莫不是套我话呢?”

“哈哈!”张重元笑道:“哪能哪能!我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一介草民,你们不是查……呃、查清楚了吗?”

“呵呵是,我开玩笑呢——”周勇自然知道,就算放张重元出去高喊,不但不会有人听、还会以“大不敬”之由将他乱棍打死:“有些话就算我明告诉你、你也不会说出去,你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就算有人信、也没什么鸟用!哈哈哈哈!”

“哈哈哈!就是就是——”张重元亦是大笑:“这就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呃……”周勇一时拿不准这句成语用得是否恰当:“反正就这意思……”

“嗯,对对!”

与周勇聊天,张重元要轻松许多。

“唉!可叹啊!一边是卫所倾崩、一边是鞑虏之祸愈演愈烈——”周勇收起笑容,又道:“从成化年间起、鞑子便侵占河套地区,可谓‘无岁不深入,杀掠人畜至数千百万’……可各镇守将徒拥重兵却‘莫敢谁何’,耗饷百万却‘无尺寸功’!嘿!”

“这个……”张重元小心道:“我刚才听刘大人讲了,那曾、铣之事……”

“光曾铣一人没用的!”周勇摆手道:“而且没有曾铣,还有翁大人坐镇呢!事情没那么简单……”

“噢?”

“唉!不说那些,只说大同要案——”周勇叹口气接道:“这大同北控边鄙、南辅圻甸,乃是拱卫京城的锁钥!且无山设险,又紧邻河套易攻难守,所以成了这北敌南寇的必窥之路……也因此,大同历来重兵云集,并由代藩坐镇、纲维重地!”

“代藩?……”

“就是代王之后——”周勇道:“最初那代简王乃太祖十三子,娶的是徐达的二女儿,与成祖呢、也算是兄弟加连襟——地位非常了得!他于洪武十一年先被封为豫王、洪武二十四年又改封代王,就藩于大同。”

“噢。”张重元点头道:“明白了。”

“有郡王坐镇也没用——各边军饷欠缺、大同亦未能幸免,军饷经年未支!”周勇小声道:“地方有司为防激变,左支右吾、极力协补,可因为数额过大,最终还是深陷窘境……”

“那代王……”张重元试探道:“不想想办法?”

“他?!他只想办法要钱、绝不会想办法出钱——”周勇身形前倾,低声道:“听说那代王府邸,中心是三大殿、环列大小宫殿二十余座,房屋更是八百多间……”

“八百多间?!”张重元惊道:“这哪住得过来?”

“还有人说是一千零六十间呢!”周勇撇嘴道:“八百间都不止!”

“啧啧啧!咝……这……”

“多少间咱就不管了,操那闲心没用!”周勇笑道:“接着说大同——城垣失修、城防大坏,你知到了什么地步?不少地方的边墙仅存形影、毫无守御之能,那些鞑靼精骑不但能一跃而上,而且有个数十骑便能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哦哦……”张重元还在沉思那八百多间房子呢。

“边防这样,大同军民则人情汹汹、皆怀必死之惧,没办法只能自寻出路了。谁有什么本事就用什么——”周勇道:“守边将官呢,盘剥军士、蓄积钱财,若遇有鞑虏犯境,便私贿敌军以求自保……”

“私贿敌军?!”张重元愕然,思绪被扯了回来:“向敌军行贿?这……”

“不然怎么办?拿什么打?”周勇不屑道:“将官尚且如此,那寻常兵民就只能孤注一掷、委身北敌了!所谓‘窃出而从敌者——无虑数万’!”

“数万?”

“数万!”

“这……”

“若非到了绝境、谁会走这一步?走出这一步便是断了后路,既然断了后路、那不如以资前路——索性当起敌军入寇的向导了!”

“唉……”张重元摇摇头,不知说什么好。

“说句不怕死的话——这些流民不管是背井离乡、还是引贼入室,多少还情有可原!这中间最可恨的,就是一直在推涛作浪的白莲教匪!”周勇恨道:“这些年来,这些贼子为了对抗朝廷,频频勾结鞑虏、强扰边陲!”

“呃……我听刘大人说了,他们在丰州开疆辟土,兴建新城呢。”

“哼哼,认贼作父、数典忘祖!这些逆贼不但在那边兴城建地,而且还跑回来拉人!”周勇怒道:“大同镇因为挨着漠北,便成了白莲教传播的重中之重——不少白莲逆匪隐匿城内、择机而动,比如那叛乱的朱充灼,他手下的李纪、张淮等人,便是潜藏的白莲教徒!”

“朱充灼?……代王吗?”

“不是代王,朱充灼是代王宗室,曾任和川奉国将军。前任代昭王为朱充燿,去年薨了,新代王还没袭封呢……”周勇道:“这地方郡王的子嗣除长子之外、一律封爵为‘镇国将军’,从镇国将军开始便‘降等袭爵’——比如他们的儿子为‘辅国将军’,辅国将军之子为‘奉国将军’,奉国将军之子为‘镇国中尉’……”

“那这么说——”张重元捋道:“这朱充灼,乃是前面某任代王的曾孙。”

“对!非嫡长子一系、或被指定的,不能袭封,但他也是皇亲国戚!”

“噢……”

“嗯嗯……”周勇点头道:“咱说到哪儿了?”

“说到宗室手下潜藏着白莲教匪……”

“对,就因为宗室日子也不好过,这才着了他们的道!”

“宗室还能不好过了?”张重元疑道:“再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吧?”

“哼哼,你别看他们表面风光,可这朝廷‘藩禁’之策越管越严——”周勇冷笑道:“他们的日子也益发难过……”

“藩禁,是啥意思?”张重元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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