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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走还是留?

宋时儿郎 新侨联委员 5474 2020-06-06 13:27

  

杭州,驻泊禁军大营。

这狱爆而出以为逃出生天的千把人垂头丧气地被押送进禁军大营。临进大营之前,朱汉旌还抬头望天,心中默念:贼老天,我就吹捧了大宋,你非要把我穿越过来?吹牛有罪?

禁军军营的空间比囚室不知道好了多少,一个军营起码能容上万人,就是这气氛……啧啧,禁军将领提着明晃晃的手刀,面对众人嘶吼:“军中三必斩:临阵退缩,斩!乱我军心,斩!不听号令,斩!”

说罢,该将领突然瞪眼看向朱汉旌处,朱汉旌心中一惊!不料该将领指的是朱汉旌身后人群中一个犯人,大喝道:“长官训话,尔敢私自交头接耳!”

话音未落,早有亲兵数人将这个吓得跪地哀求的犯人拖出人群。两个亲兵分左右按住他双臂,迫使其跪倒。一个亲兵拽住他头发,用力往下拽,迫使他低头。这时候一个寒冬坦胸的大长汉子,扛着一把巨斧,阔步上前。

该将领一声长喝:“斩!”

那犯人犹在哀哀求饶,坦胸大汉巨斧已然砍落!

身首分离,鲜血喷出五丈多远!星星点点的鲜血飞入人群,众犯人哗然退后。

也有人硬是不退。

朱汉旌咬牙闭目,任凭鲜血喷了一头一脸,依旧站得笔直,身形晃都不晃。他左手边猎户,也只是闭眼,连动都不动。他右手边的医士晃了晃,以手遮面,也不退。他身后的屠户瞪大眼睛,一脸无所谓。他身后的相士以衣袍遮住头脸,倒退半步,咬着牙又站回来。

其他很多犯人吓得连连倒退数步,就把这几个胆大的汉子暴露出来。

那将领看着这几个胆大汉子,微微颔首赞许,又指着后退诸人,骂道:“尔等胆小如鼠!还不快快归位!临阵脱逃,斩!”

众犯人轰的一声,急急忙忙归位,一时之间也有人走错了位置,相互挤撞……倒也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说话!

全队肃然,军纪为之焕然。

人群中,朱汉旌心中暗暗气愤:军中整肃军纪,固然要杀人立威,可你也得找一个犯错的!我就站在被杀者前面,我这一片秩序井然,没有人交头接耳!

朱汉旌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对该将领憎恶,如此不公正的将领,如何领兵服众?一味杀人威压,带不好军队!

杀人立威之后,该将领就是把这近千的犯人打散开来,编入禁军之中。

凡是投效朱汉旌的人,都下意识的设法被挑选到一起。这近千人被编入十一个都,分别被都头和老兵带着领取了制服、甲胄,更有全套内衣内裤,然后徒手被带去各自营房中安歇下来。

大宋朝普通禁军士兵制服都是头戴范阳笠,身穿大红战袄,脚穿军靴。这些制服拿出来时候都落满灰尘,不知道在仓库里放了多久!

大宋的富足,由此可见一斑。

大宋朝军备松弛,更由此可见一斑!

众犯人穿上簇新的制服,倒也喜气洋洋。换下来囚犯身上的内外衣裳,都被老兵收走,说是要防疫。之后大营一角就是冒烟起火,朱汉旌知道,那是老兵在烧旧衣服!新兵都是囚犯出身,大牢之内疫病多,新兵的衣服发下来以后,旧衣裳就应该烧毁防疫,可那是朱汉旌的冲锋衣啊!全身上下的后世衣着,舒适且不说,更是朱汉旌对后世生活的念想,这一把火,全烧了!

想到自己已经没有了后世的衣物,朱汉旌不禁岑然泪下。自己多次说喜欢大宋朝,要穿越也要穿越大宋朝,可真穿越过来,我实在是想回去啊!羊驼的老天!放我回去!

此时已经黄昏,不料都头却唤众人吃饭!这又是一个意外的惊喜。唐朝时,平民只有一日两餐。从大宋朝起,中等人家开始一日三餐。这近千犯人有很多出身贫困家庭,尚未享用一日三餐。能够在傍晚还能有一餐,他们普遍十分意外和惊喜。

晚餐只有稀粥和炊饼。粥是用陈米煮出来的,还好,不是陈化粮,没有霉味,稀得当汤喝。炊饼的个儿大,一个足有海碗大,也不再有霉味了,一个人还分到三个!

这一夜,近千人都吃了一个饱。连屠户张松这样大肚汉,三个炊饼自然吃不饱,可他依靠喝粥,也混了一个水饱。

吃饱喝足,众人睡得香。

这一夜,朱汉旌也非常放松——至少在军营里面,比在监狱里安全了。抓他们配军,无非要他们去征讨方腊,怎么也不可能把他们全杀了。至于兵败息坑……反正以后再设法当逃兵呗。大宋军队纪律稀烂,上了战场,还怕没有机会逃跑?

吃饱之后,他再次服了药。这药丸里面似乎掺杂了麻醉剂或者止痛药,骨折处疼痛大大减轻,平躺下去,很快进入梦乡。

睡梦中,他梦见了自己父母,梦见自己一大家亲戚;梦见了自己生活的那个朝代,汽车飞机高铁网络;梦见因为买不起房子被迫分手的女朋友……女朋友眼泪汪汪,临走之前吻到嘴唇都肿了,想要再欢好一场时,她不知道怎么就坐在别人的豪车上了!朱汉旌心一痛,梦醒了!

月光如水,透过薄纸糊的窗户,室内模模糊糊微微有光。周围呼噜声此起彼伏,大通铺上其他人睡得猪一样。

朱汉旌起夜解手,心中感慨万千,再也睡不着了,索性穿上衣服出来走走。

军营之内,静悄悄。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千年之前,没有雾霾,没有灯光污染,月光比他生活的朝代更亮,照得周围景物分明。

这是一座很大的军营。当年估计能够满足过万禁军驻防杭州府,只是后来军队空额严重,这偌大的营房多数空了出来。

冬夜里,没有蛙鸣,没有虫叫,静悄悄连个人影也无。军营四角各有四座高高的岗楼,正面轩辕门口还有两座对峙的岗楼,总共六座岗楼,上面连火光都没有!大冷天里,岗哨之处绝不能少了火盆子,没有火光,只能说明岗哨脱岗睡觉了!

唯一有火光的只有大军正门口。朱汉旌悄悄溜过去看,正门口只有两个禁军,还各自靠墙角避风处,靠近火盆子,睡得死猪一样。

朱汉旌暗暗叫苦:这样的军队,怎么能打战?难怪息坑一战,五千禁军全数被屠!

朱汉旌看看周围十分宁静,突然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跑!跑!只要一跑,就能脱离军营,免去息坑兵败身亡的命运了!

即使自己有穿越者的优势,能挽救息坑兵败,可又怎么救得了杭州城!

杭州,这座四十万人口的大城市,被方腊攻进来时候屠了一次,方腊兵败时候又纵火杀了一次,贼西军光复时候又纵兵大掠一次,幸存者仅仅十之其三!

将近三十万人口啊,就这么被杀、被烧、被污了!

只要一个月后,方腊乱军席卷东南各地,苏杭天堂、江南粮仓,都要坠入人间地狱!方腊之乱,江南损失人口超过两百万!

想到这里,朱汉旌四下里面张望,看那六座岗楼里面果然静悄悄,冬天寒冷,如果有人站岗,断然不会没有火光!那两个门口值守的禁军睡得猪一样,自己小心些,放轻手脚,断然可以逃出!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朱汉旌心中这逃跑的念头如火苗,刚刚窜起来,又被一阵惨烈的呼号给吹灭了!这阵呼号如此震撼,惊得他手脚冰凉,浑身抽搐。

朱汉旌紧张地四处张望,四野悄然无声,无人。这阵惨烈呼号是来自他内心深处的自责!

方腊之乱,祸害不止江南一隅。是方腊之乱让江南钱粮断绝了供应,让本来就捉襟见肘的大宋朝财政破产,让要准备北伐收复燕云十六州的西军仓促南下平乱,又不经过修整恢复元气就投入北伐,构成大败!至此,徽宗朝的雪崩就开始了。北宋灭亡,从方腊之乱开始!之后就是靖康之耻,中华民族千年血泪千年的伤痛,乃至崖山十万人蹈海!

朱汉旌曾经看过网络上无数人吹嘘自己穿越以后要怎么扭转乾坤,挽救中原,自己也曾经看穿越小说看得热血沸腾,大发宏愿说倘若穿越要只手擎天,地狱捞人,救黎民于水火……现在真穿越了,身上还穿着大红战袄,就当一个逃兵?

他反复对自己说:我只是一个二逼文艺青年,喝酒泡妞装逼耍画笔,我不是武人!我担不起这个责任!只是,当他就要踏出营房大门一走了之时,心中的民族情怀却成为了羁绊!要让他放弃这挽天倾的民族责任,他又不敢,不能!

朱汉旌知道,当一团小雪球不能被及时阻止,接下来就是雪球越滚越大,最后酿成雪崩,绝非人力可以回天!方腊之乱就是这一团小雪球,还是一团容易散开的雪球!历史上,方腊短短几个月内裹挟了数百万人,声势不可谓不大,可因为方腊自己眼光短浅,组织能力低下,队伍战斗力低下。当朝廷派来西军平乱之后,一触即溃,连战连败,几个月功夫乱军就冰消瓦解了!对于朱汉旌这样一个后世人来说,不单单知道方腊之乱的全过程,更知道方腊乱军的结构性弱点,只要给它一两个猛击,方腊乱军就会全面崩溃!

还有什么比平方腊之乱的机会更优渥呢?

我只要努力打赢几个战斗,几个就够了!我虽然是文艺青年,可是我也是下得了健身房,出得了运动场!当年为了泡汉服社美女,也装模作样的学过射礼,还取得十射九中的好成绩。我这个文艺青年,在这乱世之中,也算是文武全才!我缺的是一份胆魄而已!只要我击溃方腊,收复六州五十二县,我这个王子是真是假都无所谓了!苍天给我这样一个刷副本的机会啊!

朱汉旌内心挣扎翻腾,最终还是返身往自己所在的营房就走,没有走几步,迎面看到一个人,月光下,两眼直勾勾盯着他,吓得他几乎叫出来!

迎面站定的人,是昨天才刚刚投效过来的骗子,金德。

金德长得一幅好皮囊,二十多岁,气质如青年文士,看长相,谁也不会当他是一个骗子,一个玩庞氏骗局的金融骗子。

朱汉旌没有想到这个骗子大半夜会监视自己,心中瞬间恐慌过后,恶向胆边生,心想:若是他要喊,我就杀了他!

此时双方两个人都没有携带兵刃,但是他朱汉旌毕竟撸铁撸出一身腱子肉,自信以自己的爆发力,猝不及防痛下杀手,一定能一击必杀!

朱汉旌脸上堆笑,轻松说道:“你也出来尿尿?”他说这话,手里暗暗蓄力,准备风头不对,就扑上去一拳将他击倒,然后扭断他脖子!

那骗子却很从容地长揖到底,这才端正身形,肃容小声说道:“藩王子切莫自误!我等投效王子,就为了一个搏出身!国之大计,在戎在祭!大战在即,王子为何不带着某等博一个建功立业?”

朱汉旌心里一万匹神兽奔腾而过,暗暗骂道:什么王子,我就是一个拙劣的骗子!这王子的身份是我临时捏造的,连一点凭证也没有,怎么取信于人?

那骗子似乎看出朱汉旌的犹豫,又是一揖到底,站直了,才缓缓说道:“如藩王子所见,这大宋,如今已然是千疮百孔!应奉局假借进贡花石之机,搜刮民脂民膏,苏杭这等富庶之地,也不堪其负!街坊市井,破家歇业者,十之二三;百业萧条,百货腾贵,万民无所生计!东南粮仓,路有饿殍!”

那骗子双目圆睁,直视朱汉旌。皎洁月光之下,他两眼似乎还能放光!骗子金德继续说道:“某今为王子计!王子来归,随从星散,信物遗失,偏偏又适逢乱世,唯有建功立业,方能安身立命!”

说完,骗子金德一揖到底,不起。

朱汉旌怦然心动:这骗子,确实心细!北宋末年,朝廷还在吹嘘盛世繁华,丰亨豫大,可世道上已经处处生烟冒火,交子信用破产,财政入不敷出,禁军亏空过半!大宋已经腐朽到徒然剩下一个空壳了!此时若不是拥兵自重,哪怕骗到一个番邦王子身份,在汴梁城内安置,娇妻美妾,又能如何?金兵一到,还不得去陪着宋徽宗坐井观天?娇妻美妾岂不是都要被金兵轮污?那时候绿帽子可是批发而来,一顶又一顶!

朱汉旌心中已经透亮:罢了,博一次,博一次!此生不再做键盘侠。富贵险中求,杀他个功名利禄出来!

朱汉旌决心已定,深吸一口气,伸手将他搀扶起来,又紧握他的双手,小声说道:“他日开衙建府,断然少不了先生尊位!”

那骗子金德握紧朱汉旌的双手,两眼发光,似乎把朱汉旌看成奥斯卡小金人一般。

黑夜中,孙大哥悄悄隐身在墙角阴暗处,偷偷看着这朱汉旌和金德。他是猎户,夜间从来都是半醒半睡,朱汉旌起夜,解手之后又穿上衣裳出门,他就觉得异常,想跟出去看个究竟。在他刚刚想要下大通铺时,金德抢先了。

结果就是朱汉旌在前,金德随后,孙大哥扮演黄雀,将两个人的行止与谈话都记在心里。

孙大哥不是一个笨人。他是一个山中猎户,人不机灵的话活不到现在。早在监狱之中,他递给朱汉旌一支木棍时,主要是因为同情与怜悯;后来跟着所谓的王子,也是有博一个出身的投机心理。他一个猎户,上山与虎豹豺狼搏斗,下山还被官吏欺压,这世道是让人活不下去了!想要活下去,活得有个人样儿,必须有一个好出身!自己一身本事,为什么不跟着这个王子搏一把?

这个王子不管真假,已经小有人心收获,他也很能当得起这个头领。俺跟着他从军,应该能博一个杀敌立功好出身。倘若这个王子胆怯逃走,自己怎么的也要狠狠鄙视他!

幸好,这个王子自己回来了!

看他们往回转,孙大哥就像一只机灵的黄鼠狼,悄无声息地遛回营房。他溜着门边进来,结果看到两排通铺上,几十个人都是鸭子也似,全伸长脖子等他!

看到他溜进来,人人都是压低嗓子急切地问:“怎样?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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