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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王黼最缺钱

宋时儿郎 新侨联委员 4027 2020-06-06 13:29

  

王黼身为执政,理论上就该有财权,可是大宋财政归三司使管理,三司使号称计相,级别接近于副相。此时三司使高履又是蔡京的党羽,蔡京去位之后,皇帝赵佶仍然信用他。这不就意味着赵佶需要高履牵制王黼么?

大宋党争,其实还是皇帝自己喜闻乐见。只有朝堂上争斗不休,争执不下,双方才共同需要皇帝做最后的裁决人。否则执政可以摆平一切都政务,那还需要皇帝做什么?

大宋朝的执政王黼好不容易党政上位,当他真的上位之后,发现这位置下是火山,大宋所有矛盾都集中于此;发现左右都是政敌,稍有不慎就是夺职去位;发现自己手中并无财权,现在要出兵,就要用钱用粮。王黼焦虑不安多日,此时童贯耍兵痞气,伸手要钱,他一气之下,急火攻心,眼前就是一黑,人晃了晃,几乎要晕厥过去!

幸好周管事及时进来,恰到好处奉上药汤。

王黼喝了几口,才喘过气来。他气喘吁吁道:“道夫,道夫!此事却是道夫有失考虑。这方腊攻陷睦州、衢州、婺州、处州、歙州!裹挟数百万人,兵势何其汹汹!却被那朱旗朱汉旌一击即败。乱军占据杭州,却被朱旗朱汉旌率三百人一日克复!朱旗何许人也?所谓王子不知道真假,可其所部全是民壮却是不争的事实。连民壮都能击败的方腊,还能有多强?只需道夫往江南走一遭,便是好大的军功到手!”

王黼这么说也没有错。在《宋史》剧本上,童贯镇压方腊,因功迁为太师,改封为楚国公。童贯就此荣光无限。

童贯听了也是心动。他常年率军,知道这些未经整顿的农民军在多年征战的西军面前定然不堪一击。若是自己出征,这军功还不轻易到手?

王黼察言观色,适时说道:“若是道夫为难,按兵不出,怕蔡老公相处,又有奸计百出……”

童贯消瘦干硬的脸突然就是一抽!童贯原来投靠蔡京升迁,后来也参与拱倒蔡京。蔡京心胸何等狭隘!一通“党人碑”,就是三百多官员被斗倒!自己背门而出,投靠王黼,早就恶了蔡京,若是不和王黼继续联手,将王黼搞出来的东南大乱丑闻扑灭,他日王黼去位,蔡京复起,自己还能落个好?

童贯犹豫再三,讷讷说道:“军费从何而来?”

童贯是领兵二十年的老手,知道这大军未动,钱粮先行。没有军费,如何开拔?大宋养兵如蓄飞鹰走狗,大兵也当自己是畜生,动辄索要狗粮。这开拔之前索要犒赏,就是常例。若是没有犒赏就开拔,军人耍滑惫懒还是小事,导致大军兵败也非不可能!当年太宗北伐复燕,大军未经犒赏即北上,导致兵败。太宗的屁股上还插着一支箭,趴在驴车上逃回高粱河东岸!

王黼喝过了养气的汤子,突然想到一笔好大的钱钞,不妨先挪用。他既然有主意,倒是不急,淡淡地说道:“暂从伐辽军费中开支。”

这如此平淡的话语,让童贯似乎屁股被蜂蛰针刺般跳起,手中奏章都吓得丢到地上。童贯只是低吼出声:“不可!”

童贯领兵二十年,早早练就了一大嗓门。这两个字他虽然努力压低声量,憋着吼出来,也震得屋内药汤都是一晃!

王黼木讷如泥塑,低声道:“道夫,镇之以静……难不成还要东南糜烂下去?”

童贯一张消瘦干硬的老脸不断扭曲,变得狰狞恐怖,心中百般情绪翻涌,可就是说不来。作为大宋枢密使,童贯知道这伐辽复燕军费不可挪用,否则将来大军北伐时,在缺粮少饷之下开拔,那将是又一场国耻!

可王黼说得轻轻巧巧的话,就仿佛将一只无形的大手,将童贯按回到了座位上。童贯呆坐无言,泪下如雨。是啊,这东南怎么也不能糜烂下去,任由东南局势糜烂,无论如何枢密使都要被夺职远窜!

王黼在一旁静静坐着,偷眼看到童贯泪如泉涌,就知道他不再反对。王黼这才缓缓说道:“某这就去寻隐相,商讨对策。”说罢,起身,捡起奏章,贴身藏好,施施然一礼,从容离去。

童贯也不多说,木讷站起来还了一礼,闭目也不看王黼,任由老泪纵横。

作为二十年领军人物,童贯比谁更知道:王黼维持太平盛世局面,铺张浪费,又搜刮伐燕捐、花石纲,已将这大宋折腾五穷六绝!如此搜刮来的军费还要挪用,准备北伐的西军要南征,这疲惫伤损且无军费的西军将来去北伐,怎能不败?

良久,良久,等王黼远去,出了大门,童贯才仰头,嘶声裂肺哀嚎道:“天将倾,天将倾!谁堪挽此天倾?”

童贯抚边二十年,早就练成大嗓门,这长声嘶吼,让整座大宅里充斥着回荡着哀嚎,久久不能散去!

童贯还能哀叹哭嚎“天将倾”,王黼可不这么想。

他王黼是一个临时工,有一日,算一日,捞一日。天降倾?关某什么事?这大宋百年来的天都好好的!

王黼如此行事,也是有原因的。

大宋削减相权。皇帝甚至有意放纵党争,历朝宰相走马灯一般的轮换,已经没有宰相可以长久在位。徽宗朝总共才二十六年,就有宰相十二人,其中蔡京是四起四落。

如此频繁换相,让每个宰相都缺乏安全感。一旦当上宰相,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不能长久,甚至可能下场可悲。在这样的临时工心态中,宰相多数只能选择阿谀奉承皇帝,求任期长久些。王黼、李邦彦就是这类马屁精典型;少数干脆选择少做少错求自保,白时中就是其中代表,号称“伴食画诺宰相”。皇帝自觉得将宰相与百官轻易把玩在股掌之间,然而朝纲败坏,已经不可收拾了!

王黼从童贯府邸出来,就上了自己家的大马车。他胸中块垒松动,就觉得气血活络,春潮暗生。王黼想起自己已经在童贯宅子里喝了汤药,得疏散疏散,就在马车上与两个美婢行了好事。

王黼的马车不去梁师成府邸,而是直入自家后门。

车夫停好车,两个美婢协助王黼整理好衣冠,王黼心满意足地下了车,却不入自己卧室,从边门穿墙,去了梁师成宅子——原来两个人府邸相邻,就在后宅墙上开凿边门,往来不予外人得知。

王黼去梁师成宅中如入自家宅邸,也不等人通报,自顾自往前走。梁师成家中管事见到他来,只是含笑作揖,头前带路。

梁府管事将其带到梁府内书房,早有小厮敢去通报与梁师成知晓。梁师成本来在静室之内打坐,最忌讳他人打扰,此时小厮通报是王黼来访,他知道必有大事,也不敢怠慢,穿着一身道袍就飘然而出。

梁师成自号“守道”,外貌真是仙风道骨:人高、面白、清瘦、五绺长髯根根乌黑透亮,手中还托着一柄拂尘,端是一幅好皮囊!若是自诩仙风道骨的江湖相师李冉在此,怕是要惭愧到掩面而出。

梁师成一进书房,王黼就郑重其事地大礼跪拜,口称:“恩府大人!”

宋时“大人”就是长辈,一般指父亲。稍微有点气节的士大夫断然不敢称呼上官为“大人”,而这王黼称呼出来,极其自然,仿佛他就是这个阉人生出来的儿子一般!

梁师成也坦然受之,还伸手去搀扶,口中谦让说:“当不得王相如此大礼!”

王黼站起来,弯腰控背,一幅恭谨到了极处的模样。

梁师成自己上座,伸手在下首一指,温言道:“请上座。”

王黼这才敢坐,还得半个屁股挨着座椅边缘坐下来,依然是恭谨万分的模样。

随即有心腹仆人端上饮子,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站得远远的。

梁师成端起饮子,喝了一口,示意王黼也喝:“此饮子最是激浊扬清,大益修行。将明不妨饮之。”

王黼恭谨地喝了一口,很认真地品味一番,郑重其事地连连点头称赞道:“好饮子!”

梁师成缓缓道:“将明,有事?”

这才是北宋士大夫的做派!梁师成明明知道他王黼上门不是来闲聊的,却要慢条斯理做足文士过场。

王黼把饮子轻轻放在桌上,站起来,一撩袍裾,又跪了下去,口中只是说:“恩府大人,救某,救某!”

王黼跪在地上,有条不紊地说出来。从隐瞒东南方腊之乱,要求地方自行解决开始,到地方禁军全军覆没,直到方腊做大,攻陷睦州、杭州都说出来。直把梁师成听得脸色青白。杭州可是东南重镇、钱粮仓库,落入叛军手中,如何是好?

王黼又说横空出世一个“朱旗朱汉旌”。

此人自称海外大燕归国王子,蹈海万里来投,风浪覆舟,从人尽死,他自己被杭州衙役误捕,与数百人被迫充军。那日营啸之后,他挺身而出,扑灭营啸,整顿新军,颇具威望。在蔡遵等人驰援睦州,全军覆灭之后,率领这仓促成军的数百人西征,在桐庐,水陆两战两胜,击败方腊大军,俘获招安万余人。不料,方腊军势极大,有数千人突破江上防线,窜犯杭州。杭州官吏几乎死伤殆尽!又是那个朱汉旌,率三百勇士冒险夜航,顺流而下,收复杭州,扑灭大火,擒杀数千乱军!

王黼是市井之徒出身,听过说话,其人平素也口齿伶俐。这番话讲得声情并茂,跌宕起伏,直把梁师成听得心潮澎湃,不禁击掌叫好:“好个蹈海来归之人!”

王黼适时把奏章跪着递上去。

大宋文臣给一个太监跪着,已经是不堪,王黼还不忘记谄媚道:“请恩府大人为学生做主!”

梁师成还坐在自己的交椅上,一手接过奏章,一手虚扶王黼一下,示意他站起来。王黼虽然站起来,确实弯腰控背,恭谨万分地站着。

梁师成接着奏章所附带的画像,已然觉得画像中人相貌英挺,再扫视奏章,两眼放光,即用两只手捧着奏章,认真阅读。他一个字一个字读得仔细,看完还回看那自画像,若有所思,起身踱了几步,才缓缓说道:“此子英武不凡!纵然这燕国来归是个噱头,那也只当做是祥瑞好了!”

王黼还是那份恭敬模样,梁师成走到哪里,他低头哈腰朝向哪里。等待梁师成说完话,他才谨慎回话道:“自然是我朝太平盛世,祥瑞纷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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