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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曾经的午后

蓝色天使 蝶与猫 2906 2020-06-10 07:31

  

施雷扬这个星期没去学校,他客客气气的在电话里向卢蕴玉请假,声音也有些无精打采,卢蕴玉也没多问比如“那学习怎么办”的空话,只问他有没有去医院,家里有没有人,有需要可以打电话给自己。

“谢谢卢老师,希望不要用到向您打电话的时候。”他好像情绪回升了一点,带着笑意结束了通话。

虽然跟卢老师说家里什么都有,其实不是那么回事,他家里不缺家具家电,但缺人气。施雷扬很少或者基本不开电视,他在家时不管是发呆还是看书看电脑都不大放音乐,因此家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寂静得有些空洞;他也不喜欢外人出现在家里,因此拒绝了住家保姆,专门的管家服务会在固定时间段进来打扫,以免触犯到他私人空间。

刘微微只从一条微信里知道他请假,还特意加了句“别打我电话也别来我家,下个星期我自然会去学校”,她觉得自己心理素质算坚强的,换个人可能早就被他的疏离折磨得自我怀疑了。但她少女的骄傲还是深深受到了伤害,两行泪水从她美丽的脸上流下,刘微微长了一付十分适合“泪容”的相貌,是少有的哭相不但不难看、反而更添一种楚楚魅力的女生。

今天是周末,林宇来接她。“微微你妈想你出国想好几年了,要不你就走了算了”林宇从反光镜里看着她“我在这边也没有正经事,可以和你一起出去,你不怕没人照顾。我这不是背后说人坏话,可真的施雷扬不一定靠得住,他和我们不一样。”

刘微微抬起头:“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我说不好,你不觉得他总是人在心不在的,你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就算他坐在你面前可脑子里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林宇耸耸肩,把着方向盘:“像夏天他们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我就清楚夏天、罗郁是什么性格,可施雷扬他就完全说不好。虽然表面上他和我们玩的一样、甚至更疯,但他可以随时不玩走人——就这样的,你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这样的人你跟着他会累死、你老是要追着他猜着他心思;你这么好的条件完全没有必要将就他啊。”

施雷扬严格来说并不是A市人,他甚至都听不太懂A市话,林宇才是和刘微微土生土长一起在大院长大的青梅竹马。刘微微的爸爸做副市长时负责招商引资这一块,施天泽就是他最大的成绩。

林宇把她送到流水别墅,她家习惯周末在这里住两天。林宇下车后看着她苗条的身影喊了一声:“微微我是为你好,我不想你老是哭,我心疼你。”

刘微微看看他没做声,低头进门去了。

刘微微到家先向妈妈打招呼,爸爸不在家,他已经连续调研好几个月了,妈妈如同往常一样在书房里不停的写着教案,对自己并没有辞色。

其实自己只是站在在门口透过那虚掩的门说我回来了,甚至人都没有进去,因为自己可以打赌妈妈一定不会回头,一定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隔着门和自己说话。

刘微微耸耸肩,妈妈确实是位出色的教师,她所执掌的毕业班每年的一本过线率都有百分之九十以上,去年更是创下百分百的轰动成绩,她确实有自傲的资本,只可惜她唯一的女儿没有达到她的预期。

刘微微进到自己房间,在小小的榉木梳妆台前坐下,包括凳子这是一整套的法式古董家具,边角全部是起伏的海浪,没有一根直线,曾经镶嵌过螺钿,可惜绝大部分已经脱落。她曾经嫌色彩暗淡,她喜欢的是流行的韩式家具,洁白明亮的小公主的感觉,却被妈妈嗤之以鼻,说自己没有品位。

她觉得妈妈总是苛求自己,她手指摸过那梳妆桌那旋复花和百灵鸟的图案,极其复杂,线条细腻又生动。妈妈说这雕刻的魅力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手指来感觉的。

刘微微闭着眼睛尝试感受,妈妈说那些线条都是岁月的精灵,若你静听,可以听到几个世纪枫丹白露的喃喃细语。

刘微微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灵气,她什么也听不到,可她不敢反驳妈妈的论调,因为施雷扬看见她的梳妆台,脱口而出:好漂亮的巴洛克。

想起施雷扬不可避免要想起路上林宇的话。刘微微走到阳台去吹风,流水别墅是环着一座天然小山的高档别墅区,独立小楼错落有致、风格各异。刘家相邻的二十三号楼是施雷扬的,这个楼盘本来就是他父亲开发的,而二十二号房产证上则写着刘微微的名字。

刘微微的房间在三楼,有个小露台。可以看见邻居家窗帘紧闭,一片寂静。

刘微微认真的想自己和他相处的每一段时光,她想要找出自己是何时、何地、到底因为什么对他如此动心,甚至可以放弃少女的自尊。仅仅是因为他有钱又漂亮吗?虽然说好看到他那个程度的不多但她所在的圈子里优质男生并不罕见。

物业在广播里放起了钢琴曲,轻灵的音符流淌在黄昏的云彩里,刘微微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自己从小学弹钢琴,初二时功课吃紧丢下了,高中时妈妈用命令的口吻要自己重新捡起来并且下达了具体指令和标准,妈妈很冷酷的说你既然转学到了白泉,也没有了高考的压力,你总要拿出一点东西来。

自己本来不应该在白泉的,当在省一中重点班读书的她要求转学去白泉,就连被妈妈指责过于溺爱孩子的爸爸都不赞同。白泉,并不是一种炫耀,相反白泉代表一种逃避,若孩子还有一丝进取心就不应该进白泉。

“反正我是要出国念大学的,我去白泉不受到影响啊。”她轻松的说。

妈妈轻蔑的看了她一眼,说:“没有想到我的女儿是这样一个头脑空空的人。”

自己的状态当时就很差,施雷扬虽然入了学籍可足足有半年人不在白泉,妈妈生硬的态度如泰山压顶让她喘不过气来,最简单的练习曲也弹得错误百出,她伏在钢琴上痛哭失声。

妈妈却一点也不留情,说你难道不知道施雷扬出身大家族吗?他是在英国长大,他的一个姐姐毕业于汉诺威音乐学院,是柴可夫斯基国际钢琴比赛金奖获得者,你觉得你不需要付出一点努力吗?只是单纯的追着他从一个学校转到另一个学校就可以了?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他回来。

那天下午,也是一个周末,就在流水别墅里,施雷扬也在,大概就是因为他在的缘故自己更加的紧张,手指都僵硬了。他和妈妈坐在一边喝茶,自己忍不住分心去看他,正好看见他低垂下头,那密密的睫毛拂下来,他端着那红茶杯,他的手指修长漂亮,比自己更适合乐器。

突然一连串的跳音让他和妈妈都转过头来,一齐注视着自己。自己不禁羞窘得面红耳赤,妈妈站起来,走过自己身边时留下一句“你简直比幼儿园的小孩都缺乏自制力。”

滴答滴答的泪水掉在黑白键盘上,自己也觉得自己糟糕透了,不是妈妈理想中的小孩,自己大概也不是任何人期待的女孩。

这时听到轻轻的衣物摩擦声音,知道是施雷扬走过来了,不禁把头低得更低一点,不想被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他并不做声,只抓起自己一只手,把自己拉起来。自己就懵懵懂懂的跟着他起身,走出流水二十二栋。外面的太阳真好,风带来远山树林的清香还有湖泊的气息,这么好的天气为何就一定要被苦恼束缚住呢?弹不弹钢琴,是不是淑女都无所谓。

他牵着她的手默默无语的散步,他们一起爬到最高的小山丘上去,让阳光撒在脸上,让风把头发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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