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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章 规矩

临水歌 姑娘你的板砖 4954 2020-06-10 07:35

  

尤元义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自打昨日清晨在娘子山被那个叫林文铮的剑客吓破了胆,自己夺命而逃,抛下了自己的队率和兄弟。

他一路跑到山下,牵了两匹马。没等上马,就看到前一夜还和他们睡在一个庙里的胖子追杀出来。 他实在想不明白是为什么,但也知道这胖子凶险。

马不停蹄地直奔大河。到了岸边,寻到一条小船,也不解释,劈刀砍死船家,抛入河中。不顾大河湍急,夜渡大河。也不知经历了几番凶险,竟然真的让他回到了大河南岸。

尤元义呈大字一般瘫软在地上。渡河时巨大的体力流失,让他整个人再无力气爬起来。两匹军马,早在渡河时就丢弃在北岸。

尤元义脑子发空,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是就此跑了,从此流落江湖?还是回营禀告,让大人们来为骆大哥报仇?

平心而论,尤元义跟过不下五六个上官,但能如骆大哥一般待他们如手足兄弟者,仅此一个。

人,应该讲点良心。

但就这样回到军营,又怕......

也许是上天怜悯,替他做出了抉择——河边走来一队巡逻的兵众。

当头者一见尤元义衣甲,一个人孤零零躺在那儿,立刻大喝道:“哪来的逃兵?给我抓了!”

尤元义听到一声呼喝,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十来个军汉将自己围了起来,没等起身,十杆竹枪便抵在自己周身要害。

那领头者一脚踩在他的头上,抽出腰刀,拨开尤元义头发。只见尤元义右边脸上刺着“宣武军、山戊卫四队、廿七尤元义”三行小字。

梁王治军严整。为防逃兵,自宣武军起,至麾下十七镇兵马,尽皆刺面纹身。有见独身而刺有军文者,无论官民,可不问而杀,提头前往所在府衙领钱三百文。

“稀奇了,竟然是山戊卫的逃兵。”

尤元义大脑急转,急忙高喊:“我不是逃兵,我有情报!我有山戊卫军情!”

只见那领头的火长,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那刀在尤元义脸上左右划着,直让尤元义头皮发麻。

良久,那火长的声音才悠悠的从头顶传来:“是,什么军情啊?”

“既是军情,我如何能说给你听?这是我山戊卫的军情。”

“那就,对不住了啊兄弟。”火长高举腰刀,作势就要劈下!

尤元义心口砰砰直跳,立马高举双手在空中挥舞:

“大人等等,等等啊。我有绝密的军情,是我们旅帅要呈报大王的。你杀我最多换百来个钱,但你送我回营,我们旅帅一定会给你十倍、百倍的赏赐!”

也许是命悬一线,激发了尤元义的潜力。这一番话说下来,不过不到一息时间,还口齿清楚的让周围士兵听了个明白。

尤元义紧闭眼睛,感到刀锋停在自己脖子上,良久才缓过气来,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听到一道悠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真话?”

尤元义立马睁开双眼,赌咒发誓道:“我若骗你,不得好死!你们只管带我去山戊卫大营。到了大营,是真是假自有分辨。我若说的真的,旅帅那儿绝对不吝赏赐,若我说的是假的,一样少不了你们的人头钱。”

那火长突然变脸一笑:“惊了兄弟了。我就知道山戊卫的好汉,哪能真做了逃兵。刚才不过试探一番,果然,山戊卫的兄弟面不改色啊,果然是条好汉。”

又环顾了队里手下:“你们说,是不是?”

军卒们闻言,收起长枪,围在尤元义周围,随声附和着:“就是就是,果然是宣武镇的兵,有气概。”

领头火长伸手放在尤元义面前,拉起尤元义。

“刚才多有得罪,兄弟莫怪。”

尤元义起了身,也不敢拍下衣衫上的尘土,喃喃回道:“哪里哪里,不能怪你。”

“也是巧了,你们山戊卫前日午间就到了洛阳,现在就扎在邙山脚下。”那火长一手提刀,一手搂过尤元义肩膀 “所幸来回不过一个日夜行程,我这就点几个兄弟,护送尤兄弟回营。如何?”

尤元义吓了一跳:“我们大营搬来了洛阳?旅帅也来了?”

搂着尤元义的火长感到他肩膀一颤,斜着眼睛看着他,露出一副怀疑的神色道:“兄弟不会真是逃兵吧?”

“绝对不是。”尤元义拍着胸脯。“你尽可带我去我军大营。到了营门,自有分辨。”

“如此甚好。甚好。”

火长点头朝手下士兵打着眼色。便见三个士兵转身离去,好一会儿才牵了三匹马,盘了两根藤绳过来。原来是回到营队上报了情况,取了物什。

那火长哈哈一笑,抖一抖藤绳,对着尤元义笑道:“一时还没分辨,只能先委屈下兄弟。对不住哈。”

“应该的,应该的。”尤元义嘴里发苦,只能点头答应。

上来两个兵丁将尤元义紧紧绑住,又割断一根藤绳,一半用来将他双手反绑身后,一半将他双足捆死。

“这,不大好吧。”尤元义望了望马,看向四周几个大汉,就是不敢看那火长。

“这个不妨事。”火长一挥手,上来两个人抬起尤元义,让他侧坐在马上。又跟上来一个凶壮大汉翻身上马,伸手穿过尤元义腰间,抓住缰绳。整副场面,像是某个新郎官迎娶新娘跨马游街一般,惹得周围哈哈大笑。

那火长又点了两个人,跨上马跟着一起,一路朝邙山驰去。

一路上尤元义几次被颠的快滑下马,都是壮汉伸手将他搂了回来。整日就喂了他半块干饼,几口凉水,便又带他继续出发。

只花了大半日时间,几人就在日落前赶到了邙山大营。

还没到营门二十步,就听到几声喝喊:“什么人?下马,口令!”

与尤元义同乘一骑的大汉立刻下马,将尤元义扯了下来。

“我等是河中府营河道左府营兵,碰到个山戊卫刺面告身的人,特送来你方辨认。”

说完,那大汉便一把将尤元义向前推了两步。

“哎?尤元义?你不是跟着骆队率出去做事了么?怎地你一个人回来了?”还没等营门守卫辨认,其中一个人已经惊呼出声。

“是我。”尤元义急忙高声回应:“我此番有要紧的军情回报旅帅。在大河边碰到了这几位军僚,被误会了。快为我解释。”

之前那呼喊的军士,乃是山戊卫下十三队队率周勇敢,原本与尤元义相熟,平时碰到颇能聊上几句。

周勇敢见尤元义模样极惨,浑身沾血带垢,被人捆在那儿,连头发都被剔成了个阴阳头。于是带着另一个守门兵走上前来。守门兵拨开尤元义剩下的半边头发,看了眼脸颊上的刺字验证了出身,又听旁边周勇敢与尤元义相识,便朝身后几个伙伴点了点头。

两人拉过尤元义就要进去,那一路与尤元义共乘一骑的大汉却一把将他扯了过来。

“说好的赏银。”

“大哥,我这还不是没进去禀报么。等我进去汇报了军情,肯定少不得几位大哥的银子。”

“你可别骗我!不然再有碰见,没你个好的。”

“一定,一定。几位大哥就在营外等待。要不了多久,我一定让人给你们送来赏赐。”

那大汉好不容易放了手,尤元义才跟着两个守门兵向寨门走去。路上只听尤元义急切的说:“快帮我解开。”示意二人割断藤绳。

那个与尤元义相熟的周勇敢却是嘿嘿一笑,与另一人合力架起尤元义胳膊,将他抬到营门才抽刀帮他割断绳索。

尤元义正伸展着活动手脚,陡然见到营门内的大空地上竖着个旗杆,上头吊着个圆球模样的东西,只因为日光渐暗,有些分辨不清。随口好奇的问道:“那杆上怎么不绑大旗,反而吊了个球?”

站在他身边的周勇敢又是嘿嘿一笑:“那可不是什么球,而是脑袋。”

“谁的?”尤元义扭头惊讶道,一般营里死个违反军规的小兵,可受不到这种待遇。

“正是你们去追杀的那个卫家老三的。估计是失心疯了,一个人就要来刺杀旅帅。还没摸进大帐就叫我们给宰了。”

尤元义脑子一炸,只感觉死到临头。自己一队人马奉命追杀出去,非但半点建树也无,还遭全队覆没,仅剩自己一人死里脱逃。反而在自家大营的旗杆上,挂上了此行任务目标的人头。

“你说你这趟回来,有重要军情要汇报旅帅?”

“嗯啊,是啊。”尤元义呐呐的回道。

周勇敢在他背后挑着眉毛,斜头向营门的几个同伴抛着飞眼,一张嘴忍不住向两边扯出无声的笑脸,立刻有两个归属十三队的军卒踱步上前跟在周勇敢身后。

周勇敢一掌拍在尤元义后心:“走,我带你去见旅帅。”

尤元义被他一拍,整个人吓了一跳,差点失了魂。见他一脸笑容,不好反驳,只能答应着:“谢谢,谢谢周大哥。”

周勇敢搂着尤元义肩膀来到中军大帐。刚到帐门,便见到两个亲卫上前挺身止住两人。

“周队回去吧,旅帅正在处理公务,没空见人。”

周勇敢立马抱拳拱手。

“兄弟辛苦了。只是现在我带了一个人,是四队出任务回来的队兵,有情报向旅帅汇报。麻烦二位兄弟上报一声。”

两个亲卫看了看,便有一人走进帐中。片刻后就出来说道:“就你与他进去,其他人不准进。”

周勇敢点头,将兵器卸下,交给身后随从。一员亲卫领着二人进入大帐。

等进了帐门,没向前走四五步,周勇敢便跪身伏地,向着帅案方向磕了个头。尤元义脑内发慌无神,见状连忙跟着跪下,连磕几个头,嘴里念着“旅帅安康”,只是声音太小,也不知道除了他自己,还有谁能听的清。

周勇敢双膝跪在地上,直起上身抱拳向案前望去。

只见帅案前有一人,四十来岁年纪,正低头垂首,拧着眉头。一手按住桌上文书,一手拿着毛笔在书上不断起落,半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盘在头顶,只穿着中衣。整个仪容被左右后方十盏大灯照着,分毫毕现。

正是梁王座下直属,宣武军山戊卫都指挥使——承平京。

“说。”

一道平缓的声音从帅案那儿传来,听不出是喜是怒。

周勇敢手脚并用向前爬去,直到有个账内亲卫向前踏出半步示意,才停了下来。

“旅帅,有四队队员尤元义,携出行任务情报回营,特来汇报。”

“嗯。”平缓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大帐内落针可闻,周勇敢见尤元义没有说话,歪过脑袋看过去。见那尤元义整个人缩在地上,将头埋在手臂后,忍不住咳了一声。

尤元义一惊,微微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咽着口水说道:“九日前,我等随骆队率离营追索卫凌......”

承平京从头至尾没有抬头,只是批阅着公文,处理完一本就伸手换过一份。

等到尤元义说完,依旧用淡淡的声音下令道:“杀了。”

左手一名亲卫向承平京微微弓腰领命,左手按着腰刀朝尤元义走来。

“大人。”周勇敢向前半步,抬手施礼。

“没你的事,不要多话。”

“是。”周勇敢不敢顶撞,只得向后退下。

尤元义猛地惊起,就要跑出帐去。冷不防还没起身,就被帐门前几个军卒扑倒在地按住双腿,反剪了双手负在背后。还有个人一手按住肩头,一手抓起尤元义半边头发向后扯着,让他仰起头来,露出脏兮兮的脖子。

一个侍立在承平京左侧的亲卫迈步上前,在尤元义眼前蹲下身子抽出一把匕首,抵在他喉结上的凹槽处,一脸惋惜的摇摇头:“这位兄弟,规矩,都懂的吧?”

宣武军规——

阵前有失其队率者,一队皆斩!

有失其主帅者,所部从属军官并及亲卫,合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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