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大众轿车在张所长的指示下，停在了一处老小区外的路边。这里毗邻市中心区，是较为热闹的居民聚居地。刚才来的路上能看到街道两旁都是各种餐饮、小吃店的招牌，今天正好是周末，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非常多。

接着，张所长安排另一辆车上的四个派出所的民警分别守住小区的南北两个出口，其他人则跟他上楼。刘洋的棋牌室在二楼，他出狱后不愿意给老板打工，又吃不了苦，就跟一个挺有钱的亲戚借钱，买下了这里二楼的两个单元打通，自住兼经营。

“叮咚……叮咚……叮咚……”

摁了好几分钟的门铃，才终于有人来开门。打开门的是一个打着哈欠、穿一身大红色老式花边睡衣的三十多岁女人，女人的样貌普通，头发染成棕黄色，脸上昨天的妆还未卸干净。随着门打开，一股浓重的香烟味混合着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真难想象有人竟在这样的室内环境下睡了整晚，还睡得这么熟。

“刘洋在嘛？”张所长和蔼微笑着问道，眼睛弯得像庙里的弥勒佛。

“刘洋~”女人回头朝里屋喊了一声，过来一会里面才有个中年胖子穿着敞开的睡袍、松松垮垮的中裤，脚上及着拖鞋，踢踢踏踏走向门口。那女人也就转身又回房睡觉去了。

“刘洋，还认得我吧？” 张所长不紧不慢地继续微笑道。

“哟，张所长，什么风把您给刮来了呀。您这是，带朋友来玩两手？”那中年男人一下子认出了张智广，瞬间就清醒了一些。不用说，他就是九人名单上的第一个人——刘洋。他嘴上说得随意，眼角却贼贼地转着打量面前这几个警察是什么来头。

“哎呀，我哪有那福气。咱们这是有点事问你。”张所长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来查案的警察，倒更像是眼前这个刘洋的老朋友。

“哦行，您几位请屋里坐吧。”说着，刘洋赶紧用“请”的手势，把众人都让进屋。老秦、老张和历雪莹一字排开坐在沙发上，刘洋自己坐到侧边的单人沙发里，其他警员则随意地站在两边。

刘洋的房子是一百平米出头的三室一厅，厅里摆着三张全自动麻将桌。每张桌上都有2、3个盛满香烟屁股的烟灰缸。刚才刘洋和那女人出来的房间大约是卧室，而房子里另外还有两个关着门的房间，估计也都放着麻将桌，看来昨晚在这儿聚赌的人不少。不过刑侦大队今天来是抓捕连环割喉案的凶手，抓赌的工作只能暂时留到下次。

“你这儿生意不错呀？”张所长笑着试探性地问道。以他的经验，盘问犯人要不就是高压，让对方放弃一切抵抗。要不就在这样略微轻松的环境，让对方放松警惕。

“那儿呀，哎呀都是朋友在我这人玩儿。我们不来钱的。”刘洋担心自己因为聚众赌博的事被警方追查，赶紧先撇清关系。实际上这人粗中有细，平时确实只以收小时租金和餐饮费的形式向赌客收钱，算是打了个法律擦边球。

“哎呀，昨晚这儿都有谁呀？”老秦故意像是随口问的，让刘洋觉得他们是在追查昨晚参与打麻将的某个赌客。

“啊~铁子、四毛~还有高梁、老白~~哦，好像还有阿汤和他兄弟~~”刘洋一边说，一边在想报哪几个不会给自己惹祸上身。其实老秦主要是看他的反应，再有几个名字稍后能让派出所民警配合核实信息即可。

“哦，最近有没有什么陌生人？或者生面孔到你这里？”老秦话里问的可不是普通的“陌生人”，而是那些从外市流窜到本市的社会边缘人物。虽然这个刘洋看起来不太像是会连环凶案的犯人，但这种地下赌场常常是犯罪分子聚集和社交的场所。如果这系列案子的犯人是抢劫杀人，则很有可能在这里出现或者和这里的某个赌客相识。

而如果是反社会人格的变态凶手，虽然也可能会来这种场所。但这种人一般狡猾谨慎，也不会特意安排这么多证人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毕竟要瞒过这么多人或者要收买这么多人，可能性是极小的。所以在犯案前到赌场“一游”的可能性不大。

“这倒没有，都是几个老朋友。”

眼看问不出什么，老秦等几人和刘洋又聊了几分钟后，便匆匆下楼离开。回到车上后，老秦故意先不说他的判断，他又想考考今天跟着自己的这两个小伙子。

“你们俩怎么看？觉得他像是咱们今天要抓的人嘛？”老秦此时无论表情和语气都很像是警校的老师在发问。

“不好说，虽然他看起来对答如流，没有表现出做贼心虚。但这样的惯犯，说不定心理素质就是强，镇定都是装出来的。咱们还得继续查。”乐锦城先煞有介事地答道。

“小袁，你觉得呢？”老秦有转头问袁书道。

后者则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他不是犯人。”

“哦，你是怎么分析的？”老秦微笑着问道。

“首先，三个被害人都是普通工薪阶层。除了第二个被害人丢了手机，其他被害人丢失的钱包里，只有几百、几十的现金。但这样钱包都被拿走了，显然犯人的经济拮据。但这个刘洋他的金项链、手表都价值不菲，衣服也都是名牌。他家那个三室一厅摆了6、7个麻将桌。我看他少说一个晚上能挣上千块，怎么会为了钱包里那么点钱杀人呢？而且他的职业是开麻将室，三起凶案都发生在前半夜，那通常是麻将室生意最好的时段。要是我，可不会在这个时间点跑出去作案。而且这么一个市侩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去杀几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袁书道简洁而有力地分析道。“还有一点就是，你们看他的身材，他那个大肚子要能贴着被害人身后来一刀，怎么会不被发觉。”

“噗，老袁你可以呀！“还没等老秦开口表扬，一旁的锦城先笑着发出了赞叹。

“啪，“一记暴栗招呼到锦城脑门上，”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你就不会也多动动脑子。“老秦笑着骂道。虽然嘴上这么说，可除了欣赏袁书道的沉稳和逻辑分析能力，他对乐锦城这个开心果的豪迈性格心里其实更为喜欢。要不是嫌他懒，老秦早就把自己三十多年破案的经验倾囊相授了。

“好了好了，老秦”，张所长解围道：”年轻人让他们慢慢成长嘛。这个看起来不像是凶手，那咱们去看下一个吧，时间紧迫、事不宜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