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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父母

易世游 以牧 3999 2020-06-10 13:33

  

初九:贲其趾,舍车而徒。

白光大盛。

姜谦最后的思维定格在了手掌传来的温润之感、满眼亮而不耀的荧光以及心底的一声惊叹,“我擦!“

只见玉璧就像悬空之湖须臾溃堤一般,海量似有性质地光芒倾泻而出,充盈整个洞室。一部分光芒顺着姜谦进入的岩洞汹涌喷出,但是小小的玉璧似是蕴含了整个宇宙的光芒,泄露之芒远不及玉璧放射万一。

此时姜谦很诡异的定格在了半空中。他的身体保持着单手拽绳,单手抓玉的样子,丝纹不动。他表情凝固在白光盈目时的惊讶,他脸上向后滑动的汗珠欲离难离,只有他一只手上的鲜血在丝丝地渗入玉璧。玉璧逐渐变得鲜红,光芒也随之变幻。

姜谦此时的状态很是奇特。他的记忆、感情、情绪、思维,或者说是他的灵魂正如电影倒映一般从他的脑中剥出,顺着轻柔荡漾的光韵,流入玉璧当中。

如果正常人清晰地逆向再经历自己地一生,一定会别扭到奔溃,然而姜谦现在正处于视、听、嗅、味、触、意六识未动,眼、耳、鼻、舌、身、脑六根清净,色、声、香、味、触、法六尘寂邈地状态,他的身体静静地感知着这一切地发生,却又不会在自己的心灵情绪中激起一丝涟漪。

随着光韵如丝绸般波动,无数埋藏在姜谦心底的记忆与情感一幕幕抽出,怀念已故爷爷奶奶的心痛、毕业后初入社会的迷茫、大学时虚度光阴的颓废、高中时篮球场上的酣畅、初中时情窦初开的青涩、用小霸王打游戏时的激动、在妈妈子宫里的蜕变……都抽丝剥茧般的从姜谦脑中取出,注入碧玉当中。

姜谦的意识在他的“灵魂”全部被吸入玉璧的一瞬间进入了一个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无上无下、无边无际、无光无影、无色无相,混混沌沌,仿佛是虚无空寂、一切皆无,又仿佛万物归一、包罗万象。

姜谦的意识在这个空间里不知道待了多久,好像是须臾瞬间,又像是千秋万载。姜谦感觉自己的意识有可能就会在下一个瞬间消散,但是又觉得自己的意识会与这个空间一起永恒不朽。

突然,空间发生了剧烈的晃动,沉寂不变的空间犹如遭遇风暴的大海变得狂暴,无数无形无质的“波涛”不停翻滚。姜谦的意识就像是大海里的一叶扁舟,瞬间被“波涛”吞没,跌宕沉浮。“撕心裂肺”的疼痛侵袭着姜谦,而姜谦却无能为力。

空间的晃动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便戛然而止。

…………

姜谦觉得自己的头剧痛无比,刚才被抽离的记忆与情感有如洪水般灌入他的大脑之中。在“大水冲击”之下,大脑深处几缕微弱的记忆被冲刷卷起、粗暴地融合,不分彼此。

姜谦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一只皮球,在这些记忆与情感的灌注下不断地膨胀变大。就在姜谦以为自己的脑袋快要被撑破,然后“嘭”的一声爆炸的时候,记忆与情感的注入戛然而止。

姜谦不停地大口大口地深呼吸,通过吸入更多的氧气来缓解头痛。在剧烈的疼痛的时候,人体对时间的概念会极大地弱化,度日如年就是姜谦当下的感觉。当姜谦终于可以逐渐控制自己的大脑与思维的时候,他恍若重生。

“这特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姜谦心里想着,便自然而然的想睁开眼睛,但是平时下意识的动作竟然没有反应。姜谦慌了,大脑里不停地下命令,试图将自己的眼皮抬起,然而所有的努力都无功而返。姜谦又试图控制自己的手脚,同样毫无反应。

“完了,我该不会是瘫痪了吧!”姜谦心中愈发慌乱,却又无计可施。

也不知道又过去多久,姜谦惶恐之情渐消,脑袋昏昏沉沉便欲睡去,只是脑袋里面的记忆杂乱涌动,生平所经所历、所见所闻、所听所想、所触所想都零碎而杂乱的在脑中浮现,偶尔还夹杂是几丝略感陌生的记忆。

姜谦虽然觉得与其像植物人一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况且自己独自一人置身山腹之中,就算是不想死,也迟早会饿死。虽然自己莫名经历的这些事情足够奇幻,但也不会奢望自己的肉体能够突然金刚不坏百年不腐。当然,如果就现在这种情况,长生不老才是自己最大的噩耗吧。

姜谦实在是被脑中杂乱的信息弄烦了,也为了给自己找个事情做,便想着能否将其整理归置,让其不要再随意蹦出烦扰自己。

突然,姜谦的意识进入到了一个奇幻的空间,如同是置身于漆黑空洞的微缩宇宙当中,有许多泛着白色微光的两团在其中飘荡。姜谦下意识地碰触了一团从面前飘过的光团,意识便进入了自己经历的一段记忆的画面当中。画面中姜谦斜靠在一张高低床的下铺,身上盖着薄被,双膝曲起,左手拿着一本书,书背靠着曲起的左腿上。姜谦聚精会神地盯着手上的小说,时而会用左手单手翻一下书页,右手藏在被子里面一直没有拿出来过,只有被子随着姜谦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上下簸动。

姜谦的意识尴尬地从记忆片段中退了出来,但是记忆光团却并没有意识之体中退出。姜谦的意识还未决定下一步怎么做,只见刚才还悠闲漂浮的光团急速向姜谦扑来,纷纷融入了他的“身体”当中。姜谦大骇,自己的意识要是同时进入这么多记忆画面,非被撕成碎片不可。不过他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这些光团进入他的“身体”后,他经历过的一切便异常清晰的刻在了意识当中,根本无须再像刚才一样进入记忆光团的画面当中。

姜谦这时发现还有一些光团还零零落落的飘在“身体”外面。他轻轻地碰触其中一个光团,他眼前的画面突变,不再是像上次进入记忆中的那样,用上帝视角的方式观看记忆片段中的画面。

“呜呜……郎君,为什么会这样?凭什么牺牲谦儿来祭祀山神!”

“姜谦”感觉自己被两条有力的胳膊横抱在怀里,两只温暖的大手拖着自己的腰背。“姜谦”眼前是一张女人的脸庞,约莫二十多岁,相貌清秀,气质典雅,肤色略显黑黄,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悲切之情,黝黑的眼睛汪满泪水,低着头,慈爱地看着自己,眼里尽是柔情,一滴眼泪滑过眼帘,滴落而下。女子脸庞之后是木质屋顶,椽木乌黑杂剥。

“唉!”一声沉重的叹息从旁边传来,“十二年前,我雍国前国师耗费数十载寿元施展大占卜术,且谶(chèn)言‘甲子元起,伏旱连年;流萤贯日,兵祸兴焉‘。今年刚好是甲子元年,自立春至今滴雨未下,庄稼颗粒无收。年初的时候,白日流萤,现任国师隐占得流萤贯日之像应在今年新生之子身上,遂建议王上将今年出生的男婴全部在立秋之日祭祀与山神。王上随笃信国师之言,但是又不忍行残虐之事,认为既然是应命而生之人,必不同于常人。就改为只将出生时有异象相伴,或生而有异能的男婴祭祀。咱们谦儿生而手握璞玉,不哭不闹、睛目无神、神识呆滞,言语动作挑逗俱无反应,村落里面人人皆知。村中巫祝与我相熟,才将此种缘由告知于我。今年大旱,黍(shǔ)稷(jì)无收,咱们村虽然毗邻山峦,可以入山狩猎,但今年山中禽兽躁动凶猛,村民死伤许多,难以持久。现村民知晓两任国师谶言,势难放过谦儿。如今没有将我们捆绑拘禁,已算宽厚仁义。”

“姜谦”听男子说话文雅,条理清晰,很好奇这个男子长甚模样,但是这缕记忆的主人——谦儿的视线一直呆滞上看,只是随着女子的动作轻微晃动。

“那又如何!六年前我遭人陷害,误食蓇(gū)蓉(róng)①,以致不育。你我二人千辛万苦,遍寻良药,从私通敌国的商贾那里买到些许鴢(yǎo)②肉,食后才终于有了自己孩儿,过了半岁快活光景。你让我如何忍心将他活生生祭祀!如若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便带着谦儿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如若谁能够侥幸不死,便带着谦儿远遁深山,永不出世也罢!”女子神色悲切,但是话语却甚是坚定。

“瑾瑶,容我思量一个万全之策。后日为立秋祭祀之日。华山是山系宗主,山神羭(yú)神奇威灵、地位崇高。祭祀典礼的礼仪甚是严苛,需用猪、牛、羊齐全的三牲作祭品,行太牢之礼。祭祀羭山山神时需用烛火焚燃,巫祝们斋戒百天后用一百只毛色纯正的牲畜,随一百块瑜埋入地下;再烫上一百樽美酒,用一百块玉珪和一百块玉璧玉器用于祭神。王令昨日才发,谦儿势必不可能带往华山祭祀。而祭祀山系其余山神的典礼非常简单,如祭祀南山山神仅用一只完整的羊作祭品。③”男子的话语沉稳,顿了须臾,继续说道,“咱们子午村落隶属南山山神所辖,恰好今年轮由子午村负责祭祀山神。村中长老和巫祝早已准备好了一只纯白色山羊作为祭品。现如今却还要加上我们的谦儿。所有祭祀必须使用活物,所以祭祀之时谦儿的性命无忧。祭坛设置在南山山腰。往年祭祀均由巫祝带领村中其他术士及强壮村民若干,携祭品入山,祭祀完毕后留下祭品离去。祭祀期间有专人把守通往祭坛的山路。我往日入山狩猎羬(xián)羊④,无意中寻得一条通往祭坛的小道,曲折难行,耗时甚久。明日你我以不忍亲睹谦儿惨死为由,将谦儿托付村长,午后入山,晚间藏于祭坛旁边山林之间,待后日祭祀完毕,巫祝带人走后,山神现身之前,将谦儿带走,你看如何?”

男子思虑极为周全,言语讲述之间便将整个计划整理清晰,显然不是村莽等闲之人。女子的情绪逐渐平复,耐心听完男子讲述之后渐露欣喜之色,点头称是,道:“郎君计划甚是周全,我们便依郎君所言行事。”

画面戛然而止,姜谦退出了记忆片段。

注① :出自《山海经·西山经》。有草焉,其叶如蕙,其本如桔梗,黑华而不实,名曰蓇蓉,食之使人无子。

注② :出自《山海经·中山经》。其中有鸟焉,名曰鴢,其状如凫,青身而朱目赤尾,食之宜子。

注③ :出自《山海经·西山经》。凡西经之首,自钱来之山至于山,凡十九山,二千九百五十七里。华山冢也,其祠之礼:太牢。羭山神也,祠之用烛,斋百日以百牺,瘗用百瑜,汤其酒百樽,婴以百珪百壁。其余十七山之属,皆毛牷用一羊祠之。烛者,百草之未灰,白席采等纯之。

注④ :出自《山海经·西山经》。有兽焉,其状如羊而马尾,名曰羬羊,其脂可以已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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