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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初夏(1)

妙锦传 鸳鸯乾符 3360 2020-06-16 19:20

  

阳光充裕的午后,从江面上吹过来的清爽空气略微夹带着些许的浓郁香味。宁海渡口的郊外在这个季节和往常一样姹紫嫣红,绿莹葱葱,点缀在其中的宁海县城更像是个未出嫁的姑娘一样,在那本就绯红的脸颊上又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正直初夏时节,如同海浪般摇摆的草坪成为了人们出游辗转的好去处。在那芬芳的樱花雨下,来自坊间的公子小姐们平铺一张丝布,席地而坐,或饮酒作赋,或弹奏音律。在缭缭天籁声中,稍不经意,樱花花瓣就飘进了珊瑚釉的米酒瓶里。可是众人早已沉醉在笛箫的雅音里,有谁会去管这小小的一片粉红呢?

举目望去,整个江水波光粼粼,晴空澄澈无垠,这幅佳卷美不胜收;侧耳倾听,合歌声余音缭绕,绝句佳话不绝于耳,沁透了人的心脾。但在这和谐的一幕里,却有那么几个身着华贵衣裳的人结伴郊游。

“此次回京,还望几位爵爷向皇上坦诚这海船工程,并非下人们怠工。昨日我已连夜写了篇折子送到宫里去了,诸位领兵抗倭的事迹我一字不拉的全部记在上面。”在郊游的人群当中,杨真童遥望着远方景色,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自从他接手了宁海这摊子事,就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虽然邓源并非蛮横无理之人,但是皇上要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了,他照样吃不了兜着走。

“哪里的话,公公所做所行之事我自当公正呈报,只是此去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到这浙西宁海。”邓源脸上的表情略有复杂,虽然不过短短几日,但经过这件事,心中总是有一股莫名的沧桑感。

“既如此,何不互相写文相送,来日也好有个念想?”汤醴笑呵呵的提议,在整个抗倭的过程中,汤醴是一点忙都没帮上。这倒不能过多埋怨人家,汤醴自小就被侵泡在诗词文墨里长大,这行军打仗之事他是一窍不通,所以在徐妙锦等人去往那营口山的时候,汤醴一直与杨真童相伴,一五一十的把这渡口船厂调查得明明白白,如此一来,倒是省去了邓源不少工夫。

杨真童拍着手连说出三个好,转眼就命那小吏去那笔墨。“古人有赠诗相别之雅致,能与诸位共事也是我的福分。卫国公既然对这宁海小地有难忘之情,以咱家来看,就以这四明山和郊游人群为题。每人写一文,互相赠送,各位看如何?”杨真童目光扫过所有人的脸,笑眯眯的首先开口。

徐妙锦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远方巍峨屹立的四明山呈西南走向。高大挺拔的山峰似乎与云彩结合在一起,山中雾气翻腾,隐隐有羽化仙人的意境。此等美景,徐妙锦早在心中想好了该写什么。

“还烦多问公公一句,这山里可有古刹道观?”徐辉祖也来了兴趣,连走几步来到杨真童侧边,用手指着四明山的那处小山麓。杨真童彬彬有礼的回答他:“不瞒徐爷,山中有一观,唤名玄雷宫,观中奉真武大帝。咱家一有时间就去那道观敬香,至于年岁……想来也是有百年之久。”

徐辉祖轻声着点点头,等那小吏从车里拿来了纸墨,徐妙锦第一个接过纸张,又摆出了桌椅,借着这温暖惬意的阳光,徐妙锦提笔就写下文赋一篇。书成之后,人人争相传看,对其文笔精美赞不绝口,等传到了徐辉祖这里,看得洁白的宣纸上写着这样一篇文章:

宁海卧畔向南,有四明山相伴焉。俊峰峭台而下临玄幽清池,波浪风纹,微行其间,晃晃幽幽,隔绝千尺,寻之水崖无所得之。其少北,夫常言困疑之,澈骨甘清,谓之瑶池绝伦。南麓石断川分,横当茂林,嘉树丽环,至嶆埃暂离。大石惊出两两巡回,而别致硿扣川流,梢上鹤歇,似惊腾化羽,袅袅云霄,终善德也。纵一洛水,横二泾河,参三渭径,茫茫然倾凌空狂啸万里,翩翩乎流雪风回转延绵。蛟潜幽壑,暗送水文,星月勾勒北穹之极上,傍木缭绕黑峦之体间。白如曦肤,横江天接,溯溯焉,渺渺焉,梁飞辙步,山谷齐鸣。噫吁往矣!下临盘岩,修竹篓存,上攀玉宫,声威赫赫。此间尘烟俱净,唯天地日月长眠。

“好,徐姑娘这首词赋写得恰到好处。”杨真童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徐妙锦轻轻一笑,又把笔放下站起来说:“那下一个是谁?”

邓源有些蠢蠢欲动,李景隆一把拉住他,用眼睛瞟了瞟徐辉祖和汤醴,那意思就是告诉他,先让这两位写了再说。徐辉祖看得出他们的小动作,摇摇头笑出声。接过徐妙锦的笔便说:“那我就献丑了。”

说罢,纸上又是一篇文章:

稽古阴阳,混沌初开,大潮滂沱,炁韵沛德,善善华夏,鼎立中央,八荒六合,恩泽万邦,神州似星日同澈,秦晦汉明,造山涓河尤甚,参差(ci)落差万千,道道曲绵,不尽散弥旷古。夫紫阳者,集大成正道,修观于汉地山峦,广教布道,访术求仙多至归此。

日月轮替,兴亡跌送,成玄岁化境者十余,大德化神者百余,暗诙神通者千余。教徒每每坐化,控鹤蓬莱,日流霞杯酌饮,月煎金丹瑞服。光阴再燃,隔绝杂陈千岁。仙云佳境者,多奇异花香,药草迷蒙,潺潺焉,汩汩焉,行云流水。大殿座下雕龙画栋,走檐蛇笔,青砖幽然丽奢,钩心斗角,琅琅瞩目,玄黄道骨盘之此间。

仙人飒爽英姿,观其态,表表于礼,面白容净,谓仕途寒门;察其言,晃晃锐朗,钟声玉音,若语句出则威震千里。此仙得先师大道妙法,传其三千,言言奥玄。玄之又玄,皆可参透,妙之又妙,不得于理,乘鹤归隐,化道成风。

“我看你们这一兄一妹就是在难为我这个粗人。”李景隆憋着嘴把头抬得高高的,“一个写山,一个写仙,倒挺合得来。”

邓源笑骂着:“我说,你要写不出来也不难为你,随便画两笔就行了,意思总得有吧。”李景隆听了这句调侃之语心中虽有不快,可也不好发作。憋在心里那样子别提多滑稽了,一把抡过纸张就说:“写就写,还真当我肚子里没点墨水?”

邓源把他写好的东西拿起来一看,笑得差点牙齿都掉了。就是一篇通俗至极的打油诗罢了,就这功底,与那私塾里刚背完启蒙书籍的孩童差不多。“笑什么笑,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吟。你看看我写的这东西,它哪里不好了?通俗易懂,你能写出来么?”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徐辉祖强忍着笑意拍了拍李景隆的肩膀,颇有些安慰的对他说:“没人说你写的不好,通俗也不是件坏事。”

李景隆是真生气还是装出来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徐妙锦倒是觉得他似乎并不是大字不识的那类人。只是为什么会写出这样一副让人哭笑不得的打油诗,徐妙锦也不太知道。

“大家快些过来,诸位明日就将回京。咱家也没什么好送的,只能略备薄酒一杯。”杨真童刚好在这个时候把人们引到一处小池旁的石桌上,在他的授意下,那石桌已被手下的人摆满了瓜果美食。徐妙锦离得近了,才发现此处景色也是别有一番洞天。

那水池畔的松枝枝头才刚刚长出嫩芽,犬牙交错的石缝之中淅淅沥沥着汩汩清流,深幽的池塘旁边草丛碧绿无瑕。恰好有微风吹过,给这里带来了丝丝凉意,繁飞的花瓣飘向潺潺不绝的池子里,舞起的身姿又冲上云层,顺着田野小径纷飞着,在卷起的一道道粉红色彩带中,向着整座高大挺拔的雄伟山麓飘散过去。

才饮了两杯小酒,汤醴就对着所有人拱手作揖。“徐爷,这次我来京城访亲亦有些收获,京城的气象与凤阳不可同日而语。只可惜我离家太久,也应当早些回去才是。”

“什么?这就走了,多没意思。跟着我们一起回京,这次沿海平定倭乱,也有你一份功劳。”李景隆咬下几口水果,又咕噜咕噜喝下杯中酒水才说到。

徐辉祖瞅了瞅李景隆,示意他不要多话。又对汤醴说:“既然去意已决,当然不好再挽留人家。只是回去之后,可要与你兄长把话讲得明白点。”

“什么明白不明白?”李景隆又问。

“他们的悄悄话呗。”徐妙锦双手杵在桌面上剥着荔枝皮,片刻后一个晶莹剔透的乳白色荔枝肉就被徐妙锦送进嘴里,嚼了一阵又吐出黑褐色的圆核后才说:“他在我们家每晚都跟我哥哥说些悄悄话。”

汤醴又与在座的诸位寒暄几句,邓源啪的一下放下酒杯,对他说:“既然你不回京城了,那我就送你一首离别诗。他日再来,定要告知于我们。”

愁离忧然吟香风,哀鸣泣水至谢池

空幽惊鹊归有期,倘怀欣逢若海枯

星夜促局不能寐,劝君重重相逐时

难念泪落山万重,琼烟麓雨哑掩魄

汤醴接来邓源写好的这首送别诗,将它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才再次鞠躬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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