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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初夏(2)

妙锦传 鸳鸯乾符 3397 2020-06-16 19:20

  

大明永乐二年三月二十九,庚午日,帝国都城——南京。

旭日东升的时候,整个南京城都被金黄色的霞光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粉。大雁西行,飞鸟落巢的时候,栖霞寺钟楼里荡漾出清脆朗朗的铜音声,一圈一圈的扩散至整个四方形繁华城市的东北角。

这钟声急驰出四合六坊,掠过宽广的街道,直至飞旋在皇宫玄武湖两岸,惊起的水鸟开始扑腾羽翼,接二连三的拍打出一片湖面上晶莹的水珠。在这心旷神怡的斜阳画境里,人们也纷纷踏出房舍开始起一天的忙碌。好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静谧的街头也逐渐变得喧闹起来,南京城日复一日的朝气之态又将到来。

在这片和祥的氛围之中,一队纯黑铠甲缠身的精锐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过城郊的古道。扬起一片遮天蔽日的黄尘,马蹄声混合着骑兵的呵斥声风尘仆仆的穿过聚宝门。飞驰在城内绿绿葱葱的傍树街道上,面对汹涌而来的御前马队,缓行于道路上的人们惊恐的偏让到一边。

徐妙锦一回到京城就被皇后召了过去,此时的坤宁宫依旧保持着那份低调奢华,琳琅满目的陈设让人看了有些眼花缭乱,尤其是那些红柚的,青花的瓷器,七巧玲珑的造型无不彰显着这座宫殿女主人的清新淡雅之情。榻坐上徐妙锦暖暖的饮着牛乳,脚偶尔还扑通扑通的乱摆。

尚膳监的内官摆上来的这盘茶点不仅精细可口,样式也是多种多样,红的,绿的,林林总总就有好几十类。徐妙锦一大早就忙着到皇宫来,连顿热乎的吃食都没忙上,肚子早已是饥肠辘辘。内官添了一碗红枣白糖的精米粥端过来,徐妙锦刚接过来用白瓷小勺吃了几口,又看见徐皇后正一丝不苟的看着自己前几日写的那卷书。

……上尝廷誉濂曰:“古人太上为圣,其次为贤,其次为君子。若宋景濂者,事朕十九年,而未尝有一言之伪,诮人之短,宠辱不惊,始终无异,其诚君子矣乎!匪止君子,抑可谓之贤者矣。”濂至家,始复入朝,上伫想已久,延问者数矣……

看到这,徐皇后才慢慢的合上书卷。心中似有不安的问道:“妹妹你何时写了这样的文章?”

徐妙锦放下了那碗精米粥,又用玉筷夹起几味点心吃起来。嚼吧嚼吧后才回答:“按时间来算,也就上个月清明。大姐你干嘛突然问这个,是不是哪里写的不太好?”

徐皇后微笑着摇摇头,平心而论这文章写的恰到好处。只是徐皇后在意的却不是这个,纵观此书,其内容大多以开国文臣为主。尤其是刘基和宋濂这两人,徐妙锦费了相当的笔墨来描写。

其中有一段比较耐人寻味,讲的是中书省为小明王设了御座,而刘基对此破口大骂,说那小明王就是牲口坐在了宝座上,我为什么要拜他?徐皇后不难猜出妹妹为何要这么写,依照自己对刘诚意的印象,一个思安,思危,思变的人,是万万不会说出这种轻佻之语。

这么写大概也是为了烘托文臣对太祖皇帝的忠义之情,徐妙锦的心性徐皇后是了解的,父亲一直以来都以忠君报国为家教,妹妹会写出这样的文章也在情理之中,真正让徐皇后内心不安的则是书中的宋濂,妹妹笔中的宋濂无不是一个忠勇仁义的肱股之臣,其行为,事迹无不细微,字里行间透露着推崇之情。

“大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徐妙锦察觉到徐皇后有些煞白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到。徐皇后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等恢复了常态才说:“我没事,只是在想,这么一本书卷可是有了名字?”

徐妙锦笑逐颜开的答道:“还没来得及想名字,要不大姐说一个?”

几个还在舀莲子羹的内官被徐皇后给打发走了,喝了口清茶水漱着嘴。沉默了的徐皇后又站起身在大厅中来回踱步,徐妙锦就睁着大眼睛盯着她,等脚步停顿了,徐皇后才慢慢开口回答:“妹妹你这书中多有贤明之臣,载入这其中的人事具有弘扬臣节之韵。依我看,这名字就唤为《国初礼贤录》,妹妹觉得如何?”

“大姐说是啥就是啥,”徐妙锦笑嘻嘻的回答,之后又继续端着小碗把那剩下的精米粥吃下肚子。徐皇后回到座位上又拿起妹妹这次送来的那对白玉镯子观赏,这镯子白皙如肤,在手里捏久了还有阵阵温爽感觉,这样能温养的玉石确实不太常见。

徐妙锦看姐姐那爱不释手的样子就暗自发笑,果然还是自己最了解这位皇后姐姐。别人都爱富贵的东西,什么牡丹,黄金之类的,只要是蕴含财源广进的吉祥之物,每个人都巴不得用它们把屋子装满。

唯独自己这位姐姐,一不爱俗气之物,二不要胭脂水粉。偏偏对这淡雅器皿情有独钟,而玉石自然是她的首选。从喜好偏向上来看,两姐妹倒也多有些不谋而合的味道。

把玩了一阵徐皇后就珍重的把这对玉镯放进了檀木盒子里,手掌抚在徐妙锦的手背上开始唠家常,“炽儿前几日你是见过了,妹妹你对她的印象如何啊?”

一提起朱高炽,徐妙锦心里就挺不是个滋味。此人多有些两面做派,当着众人的面他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背后是个什么样子所有人都不知道。面对皇后的提问,徐妙锦也只能谨慎回答:“世子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待人处事也颇有章法。只是在心性上可能还不大成熟吧,若是没人照看,也有可能会受制于人。”

徐皇后听到这样的答案心中就有了分寸,只不眼神中也稍稍夹带着失望。徐皇后自然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她只觉得妹妹做出的这个结论似乎是有些片面了,大概也是因为两人没有长期相处的缘故吧。

“不说这些了,来与我讲讲你在浙西平倭的事吧。”徐皇后话锋一转,徐妙锦也马上来了兴趣,自己进宫可不就是因为皇后爱听这样的事情么。想当初姐姐在北方屡次跟随燕王出征,论骑射造诣,恐怕也是不会输给那些武将的。

正当身处皇庭后苑的徐妙锦在口沫横飞的诉说故事之时,宫城前朝的华盖殿上,一场唇枪舌剑的论战正打得热火朝天。说起原因,还是因为永乐皇帝提出的一个要求,这个要求倒也不大。在今天召开的御前会议上,永乐皇帝曾询问了浙西沿海的战事,得知徐妙锦一箭射杀倭寇大将这个消息后,永乐帝就有意封赐徐妙锦为一品诰命夫人。

这个提议当即就遭到内阁首辅解缙和太常寺卿杨荣的一致反对,督察院御史陈瑛则是与他们持相反的观点。两拨人吵得不可开交,这让坐在御座上的永乐皇帝左右为难。

“陛下!”杨荣上前一步鞠躬,面对着永乐皇帝说道:“臣供职太常寺,以恪守祖训礼法为本。自秦汉以来,妇人之级品焉有定数,无论是《礼记》还是祖制,都没有未嫁之女被受封命妇的先例。陛下曾在去年称赞魏国公之女直言敢谏的胆魄,破例封了她三品淑人,这已经是与祖训向驳,如今又要封为一品诰命,更是古今未有之事。”

杨荣的这顶祖训帽子扣过来,压的永乐帝是哑口无言。趁着永乐帝托腮思考的时候,解缙也跟着上前附和杨荣“臣附议,杨学士的话不无道理。若是陛下执意要对老国公之女恩赏,未尝不可以用金银百宝代之,受封关乎礼制,此乃朝廷之根基,请陛下三思。”

陈瑛的暴脾气在这两位的一唱一和之下又上来了,咬着牙齿来到殿堂中央,挥动着愤怒的衣袖大声反驳道:“受封本为朝廷公正执法之表象,去年徐淑人受封你们也是知道的,那时候怎么不说话?偏偏要到这个时候说,在大殿上当着皇上的面说!几位内阁大臣,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陈瑛犀利的眼神扫过众人的脸颊,抖擞着肩膀继续严厉措辞,“身为朝廷大臣,为了这诺大的大明朝,肝脑涂地本就是你我的责任。可我就是不明白,都是为了朝廷基业,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几个人揪着开国功勋的小辫子不放!”

“陈御史的话有失偏驳,此为礼法,内阁何时揪住国公们的辫子了?”解缙回头呵斥,整个人也有些恼怒。却不料陈瑛突然回头正对着解缙吼道:“那前些日子传到锦衣卫那里的风言风语难道是我耳背听错了?说什么奢侈无度,还用圣上这块金字招牌来压人。”

“那是魏国公一家不尊训令在先……”

“不要再在这里指桑骂槐了!”杨荣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陈瑛硬生生的挡了回去,“皇后娘娘还在后廷坐着呢!要不要现在就去看看?为了大明的千秋万代,老国公一家受的苦难,吃的苦水难道会比你们少吗!娘娘还没殡天,你们就敢这样对她家下狠手,真要到她走了的那天,指不定要被一些人祸害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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