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正要转身离开这是非之所,身后忽传来一阵清亮的男声,她登时顿下脚步,循声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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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朗朗少年。他身着青黑色官服,头上一顶乌纱帽,双眼炯炯有神,正盯着清越。
“不知大人独留家妹是何意?”清越正要上前,清河一手拦住她的去路,语气铿锵道。
那少年虽有片刻慌乱,随即明了,忙向清河行了个大礼,道:“下官徐幼清,恳请陆四姑娘留下协助!方才见姑娘的举止神态,想必姑娘是精通推演断案之道的。”
精通推演断案?清越暗暗挑了挑眉。
她思考一番后,握住清河颤抖的手,回道:“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虽然家父是这方面的高手,但这不意味着‘虎父无犬子’啊,方才姐姐都说了,我不过是在父亲那学过一些皮毛,又与苏姐姐有过几面之缘,因此一时不能自已冲了上去。大人若要让我协助,可是太抬举我了。若让我呆着等候问询,我倒是会的,至于协助,我是真的丝毫不懂了,若是我真的大着胆子来做这个协助人,到时因为几句话误了案子,那我才是追悔莫及了。”
说罢,清越便向那人微微鞠过一躬,随后同皇后一道去清宁宫。
既然说定了这辈子好好做个平凡人,那便离这些事越远越好。
路上,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什么声响。鹅卵石路上一片孤寂,除了几声叮咚的泉水,清越亦是沉默着,只拉紧了清河的手,心中百感交集。
虽然方才,她确实有一瞬间的冲动想答应那大人,但是,细想片刻,她如今有什么资格呢?
想了一路,众人便到了清宁宫,侍女引了她们往偏殿去,并为她们端上果实蜜饯。她们依次入座,皆低头默默无言,忽的,不知是谁挑起了一个话题,大家才纷纷聊起来。
不久,一位身穿蓝灰色太监服的公公俯身弯腰,趋步到清越跟前,她顿时明了,出宫至问询堂,只见徐幼清笑脸盈盈看着她。
“见过徐大人。”行过礼,清越将椅子拉到徐幼清旁边,坐下,道。
不等他开口,她便开始向徐幼清理自己的时间线。
“我当时听到太液池传来尖叫,就赶紧跑过去看,然后……就是你们见到的那样了。”
询问完时间,他又问了几个细节性问题,清越俱一一作答。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徐幼清放下手里的笔,将纸抖了抖后收好,接着站起来说道:“多谢。先前徐某有些许地方如有冒犯,还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清越也站起来,“自然是不会的。”
徐幼清一路将清越送至门槛处,但见他突然扶住清越,语气焦急道:“姑娘小心!这门槛高,极易摔倒。”
清越一颤,默默抽回手后退一两步,面不改色道:“多谢徐大人提醒。”手中不禁捏紧了他递来的纸条。
她匆匆跑回清宁宫,期间也不敢稍作停留拿出纸条,只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见一位又一位千金都被传唤了过去。
不知不觉便走过一个半时辰。
突然,几个侍卫闯入偏殿,径直走到刚苏醒不久面色苍白的苏曼雪身边便拉走她,见此,其余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一位千金全程瞪圆了双眼,目送着苏曼雪被半拖着带走,直至消失在视线之内,不由得浑身一颤,“她们可是姐妹!”
却见一位公公走进,捏紧了嗓子道:“娘娘说,诸位小姐可以离开了,因为担心姑娘们今晚受了惊吓,娘娘特意为你们每人准备了一根五色丝线,如今夜色已深,望姑娘们一路平安。”说完他便退下。
所有人几乎都被吓破了胆,收了礼各自匆匆拜别后,便赶紧离开。
清越一路被清河拉着魂不守舍的走出宫门走上马车,期间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公公,然后一路平稳,转眼便回到陆府。
跨过火盆,两人沉默着拥抱过后便各自回了各自院子。
“鸣笙!”清越走进院子,便瞧见鸣笙正围着炉子烤红薯,便几大步跑上前,从背后拿出锦盒,道,“给我留一个。——哦对我帮你看着火候,你去旁边屋子瞧瞧妹妹们都睡了否,娘娘赏赐了些糕点,你给她们带过去吧。”
鸣笙撂了扇子,接过锦盒,道,“小姐说的话我如何不从呢?这就去!您可得给我看好了火,可别等我回来红薯都焦了!”她跑到偏房,只见原本漆黑的屋子一下亮堂起来,欢声一片。
清越见此,轻轻笑了笑。
星星愈加闪亮,黑夜更甚,偏房的笑声渐止,“绿竹入幽径”重归幽静,只见鸣笙出来,轻轻的关上门,踮着脚尖跑向炉子。
“给。”清越刚烤好一个红薯,拿到鼻子前嗅了嗅,便递给鸣笙,“吃完了早点睡,晚安。”
她走进漆黑的屋子,才放松下来长叹了一口气,随后,她关紧窗户点上油灯,才缓缓从袖中拿出纸条,只见一行大字——
五月廿五望江楼,李常瑾。
她看罢后便将纸条丢入油灯,盯着它一点一点化成灰。
那个夜闯香闺的七皇子找清晏有何事?况且,如今才三四月份,他便约定了日子,是笃定清晏不会忘记吗?
罢了,不想它,睡觉!
清越鞋一甩,倒头便趴在床上。
一个睡得不是特别特别安稳的夜。
天际见白,如寻常无二,待听到鸡鸣声,清越便起床梳妆打理去三友亭,只见蒙着一层薄雾的亭上,一个火红的身影迎着日光挥舞手中的剑,而一个白须老人也握着手中的书站在湖边,仰头吟诵。
她拾掇好心情,也随即加入他们。
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变化。至少清越这么认为。
不觉见又过了七日,湖面的冰化的更多了,在祖父的教导下,清越已几近吃透了唐诗三百首。
但见休沐日,清越起了个大清早,她只听屋外雨声淅淅沥沥,便打算再睡个回笼觉,忽听屋外传来动静,她便拉了个门缝探出头去敲何事,只见鸣笙正拦着一个小厮,她眯着眼道:“大清早的,有什么急事吗?”
“小姐您醒了!是这样——”
不等鸣笙说完,那小厮道:“夫人命我来请四小姐去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