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昇回过神，这才发现忘了正事。

他回道：“你的气色很好，呼吸也平稳，脉搏起落有力，不似有恙。”

林无絮叹息道：“到了晚上就不是这样了。”

“我看你上次驱蛊后状态不好，按理不该有如此反差，陆长老给你的驱蛊药能给我看看吗。”

“嗯。”

韩昇接过药瓶，拿到鼻尖嗅了嗅，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他至少嗅出三种毒药的味道。

虽说医道有以毒攻毒之说，但他可看不出这三味毒和天生蛊有什么生克之理。

林无絮见他神情有变，问道：“怎么了？”

韩昇想了一会道：“你说过纯灵仙体百毒不侵，对吗？”

“是。”

“那如果服下毒药，会出现什么情况？”

“还是会中毒，但是只要运起灵气，灵体会自己将毒素排出体外。”

韩昇看了看手中药瓶：“我来猜猜，你每天驱蛊的时候，会有腹痛，浑身麻痒和发热的症状。”

“对，治疗天生蛊就是这样。”

“呵，或许吧，”韩昇冷笑：“但还有一种可能，你服下了能产生这三种症状的毒，比如……这所谓的驱蛊药。”

“啊？你是说这药……是毒药？”

韩昇倒出一粒药丸，再次拿起来闻了闻，确定是他所知的三种毒草，才肯定的点了点头。

林无絮明显被吓到了，她呆了足足有十来个呼吸的时间才道：“你一定是弄错了，师尊怎么可能拿毒药来害我？”

“你确定陆长老不会害你？”

“当然！若没有师尊我早就死了。”

“那有可能是别人。”

韩昇也不信陆天丰会花这心思折磨林无絮，可这毒药故意做成驱蛊的症状，下毒之人必然是了解蛊毒内情的，于是他又问道：“你中了天生蛊的事还有谁知道？”

林无絮茫然摇了摇头。

韩昇追问道：“你认识陈墨吗？”

“陈墨……”林无絮点点头：“你是说师尊的亲传弟子，南陵三席吧。”

“没错。”

“我知道他，但是从没见过面。”

“没见过面？”

韩昇陷入沉思。

很明显，陈墨知道林无絮的存在，而且是最后一个接触物资的人，如果不是陆天丰给林无絮下毒，那陈墨无疑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可是，陈墨为什么要这么做？

和林无絮有私怨？可他们都没有见过。

再说如果想毒死林无絮，那应该知道送来的毒药是没有用的，难道只是为了让毒素折磨她？

不对，韩昇瞬间想到了一个可能。

“无絮，你今天别吃这个药，也不要驱蛊。”

“那怎么行，不驱蛊的话会伤害身体的。”

“我怀疑你的天生蛊已经没了。”

“啊？”

韩昇举起药丸道：“你想想，这个毒药为什么要模仿天生蛊的症状？”

林无絮也不笨：“为了让我误以为驱的是蛊……？”

“没错，如果你的天生蛊除了，会发生什么？”

“……我就不用呆在柳树林了。”

韩昇一拍桌子：“如果前面的假设都成立，那么下毒的人目的就很明显了，这个人，不希望你出来。”

林无絮似乎受了不小的冲击，她声音有些颤抖：“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所以你再好好想想，你是否和谁有过仇怨？”

“我没有！”林无絮的声调突然扬起来：“我心甘情愿被关了十几年，就是怕害了别人，为什么我都这样对待自己了，还有人不放过我？”

“你别激动，”韩昇安慰道：“这些都是我的假设和推断，还做不得准。”

林无絮离案而起：“父母不要我，师尊不要我，现在连没见过的人都想害我，是不是这个世界容不下我？”

一股陌生的，森冷的灵力突然从林无絮的身上散发开来。

她的眼神和表情寒如凝固的玄冰，仿佛转眼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韩昇愕然：“无絮，你不可这么想，我现在就是要确定你是否痊愈，一旦证实你没病，陆长老定会将你放出来。”

林无絮原地摇晃了两下，神情间似有松动：“……真的？”

韩昇扶住她肩膀：“当然了，而且陆长老一定会查出下毒的人，给你一个交代。”

林无絮身子无力的一软，那股森冷陌生的灵力也随之消失。

韩昇抱着她放回座位，林无絮歉然挤出一个笑容道：“对不起，我失态了。”

“我理解你的处境，但越是这时候你越是要冷静。”

“嗯……我听你的。”

“好，今晚你好好休息，别吃药也不要驱蛊，明天我还会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无絮忧道：“你可不可以在这住一晚？我有点……怕。”

韩昇摇头：“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海鬼前两天突袭了南陵，好几个师兄都陨落了，我的凡人朋友们身处危险，下工后不能没有我的保护。”

林无絮惆怅的低下头：“是了，你要保护你的铃铛妹妹……”

“你是我的朋友，如果你有危险我也会保护你。”

“嗯，谢谢你这么说。”

为了缓和气氛，韩昇接下来随便扯了些风铃寨的趣事。

他发现，这些凡间的琐碎生活片段，才是林无絮最为需要的精神食粮。

这个与世隔绝书为伴的少女，十分需要一个外面的人来充实她对于世界的想象。

林无絮的心情渐渐好转，韩昇也说了个尽兴。

他已经很久没和别人说这么多话了。

当然，这是因为对面的是林无絮，一个单纯到近乎白纸的女孩。

所以他不用步步为营，不用话藏玄机，心里想什么就可以说什么。

林无絮是一个无害的，用心的倾听者，而且比他这辈子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养眼。

申时初至，该是道别的时候了。

韩昇带走一些花草和种子，回程的路上忧心不减。

这次收获的灵花灵草多为喜阴类，用来制作毒药补药能有点用处，但是书写灵符供能大阵，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有所欠缺。

再过两日就要去主岛上课，自己不在的三天，回海帮除了一道灵石供给的杀阵，防御几乎处于空白。

虽然南陵的巡防船加强了巡逻，但也不可能时刻照看远洲岛的安全。

怎么办……总不能说自己过了灵动境不去上课吧？

或者说伤没好，请个假？

一路思来想去，在快要到黄昏的时候，小船回到了远洲岛。

洪晨哥几个热心的把船抬上岸，韩昇这就打算回驻地开炉炼丹，但是一股尖锐如刀锋的灵觉突然锁定了他。

海面上，一条修长的黑色人影踩着浪头飘然而来。

韩昇听过御剑飞行的修灵者，但御剑当船的主还是第一次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