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意义上的宗教,大多是客观唯心主义。”
“早时期的人类对自然世界的强大与未知感到恐惧,由此萌生了最原始的信仰……”
“或者说是敬畏——当然畏惧占比要比较高。”
“他们相信自然界的所有变化,背后都有着某种神秘而未知的力量控制着。”
“于是他们将这种力量具象为某个存在,或是某种规则。”
“他们甚至还为这种掌握了自然规律的存在做了细致的划分,以便于区分与崇拜。”
苏洛坐在藤条沙发上,频频点头,时而陷入沉思,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蓄着络腮胡子须发皆白——但是很有精神的老人。
这位年近甲子的老人正是苏洛此行要见的人,宗教与符号学学者吴峥教授。
“那邪教又是怎么区分于正统宗教的呢?”
苏洛沉吟片刻,向吴峥教授提出了一个问题。
“其实在宗教刚刚出现的时期,并没有邪教与否的说法。”
“远古时期,人类对自然界任何现象都是无知的,他们对这种强大而不可抵抗的力量充满着最真挚的恐惧与敬畏。”
“但是人类无法揣测这种不可阻挡的自然力量,他们不知道掌控着这种力量的存在对人类的态度如何,但是他们认为这种不可知的存在是全知的,祂们无时不刻不在注视着他们。”
“于是,人类就将与自己最为接近的存在代入了强大而不可知的存在……”
“比人类更强大,而且最为接近人类的存在,自然就是与人类日夜争斗的毒蛇猛兽。”
“被冠以神明之名的不可知存在就此以满怀对人类的恶意而诞生了。”
“最原始的宗教所崇拜的‘神’几乎都是现在意义上的‘邪神’。”
“为了避免‘邪神’降下灾祸,远古的人类会为‘神’献上血食祭品,祭祀以祈求对人类饱怀恶意的‘邪神’暂且‘网开一面’。”
吴峥教授说完,停顿了片刻,让苏洛稍微消化一下。
苏洛微微点头,吴峥教授所说的对他而言用处很大,让他大致找到了创作的方向。
“那么……有没有至今还流传着的远古邪教?”
“这个问题问得好。”
吴峥点点头,一脸赞赏地看着苏洛,对这位年轻人的敏锐触觉有些欣赏。
“是的,在现代社会还会存在着一些从远古时期就流传下来的‘邪教’。”
“这种‘邪教’有着悠久的历史传承,信徒底蕴非常深厚,而且信徒的虔诚惊人的纯粹,他们甚至毫无理由地全心全意投入到对‘神明’的侍奉。”
“他们对自己神明的信仰并非出于什么‘精神空虚’、‘心理寄慰’之类的理由,而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神明的奴仆、侍奉者。”
“信仰与神明已经成为了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甚至高于他们生命中任何其他的一切。”
苏洛闻言,有些愕然。
“不过这些邪教一般流传在与外界接触不多的落后地区或者原始部落,一些保持了最古老生存习惯的人类聚居地。”
……
“嘀——”
“嘀——”
环城高速上,车辆熙熙攘攘,拥挤在一起缓慢地前行。一眼望去从身边到视野尽头密密麻麻全是车,鸣笛声此起彼伏,偶尔还夹杂着司机发生相互发生摩擦的辱骂声。
苏洛手肘抵着车门,也在车流之中缓缓向前挪动,离开大学城的时候不巧正赶上晚高峰市区向外环的回流。
吴峥教授下午所说的内容很大程度上给了他许多新的思路,不只是对于信仰与所谓“神明”的见解,还有之后对于宗教所涉及的宗教符号与神秘学侧的一些不为常人所知的知识。
“嘀——”
后车司机的催促让苏洛回过神来,不知不觉自己已经驶出了堵车的区域,已经接近市郊了。
到了秋季,天黑得很快,天空很快就变得一片昏黄,街道上开始出现了逛夜市的人群,三三两两,或独自一人、或三两好友成群、或只是晚饭后跟家人一起散步。
苏洛抿了一口已经不凉的可乐,不再多想,轻踩油门加速,驶向自己居住小区的方向。
……
市警察局,会议室。
周局表情严肃地环顾了与坐的所有人,眉头微皱,投影仪发出的光投射在他身后的布幕上,也照亮了他的脸庞。
“这一次的案子,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经过技术排查,监控录像被动了手脚,对方的技术手段非常先进,我们的同志差一点就错过了这个至关重要的线索。”
“关于这点……我希望以后不会出现这种‘差一点’的情况。”
周局冷冷看了先前在现场取证的年轻干警,年轻干警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根据现场附近商铺的私人监控中得到的线索,目前基本可以确定现场目击者所说的‘黑袍人’确有其实。”
“而且对方的行动明显是带有目的性的,我们必须查清他们的目的,这是目前调查的重点。”
“其他取证调查的环节也不能松懈,这么一群人聚在一起无论衣食住行都是问题,他们不可能不露出半点痕迹。”
“这件事……罗岚——”
“到!”
会议桌边上一个看起来有些生涩的年轻民警闻言,立马站了起来应声。
“就由你来负责!”
“是!”
罗岚右手一抬,动作标准地敬了个礼。
周局微微点头示意他坐下。
“至于这位苏洛嘛……”
“何通——”
“啊……到!”
之前那个年轻干警一晃神,慌忙的站起身。
“这次别再出纰漏了!”
周局冷哼一声。
“是!”
“接下来分配详细任务……”
……
“唉……”
何通手里捧着一摞文件,唉声叹气地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位。
“啪!”
何通将手中的文件一股脑扔到办公桌上,几个文件夹“哗啦”一下在桌上摊开。
“何通,又挨训了?”
何通邻桌的罗岚双脚一划,推着座椅就挤到何通身边,脸上带着戏谑打趣着何通。
“去去去,别烦我。”
“你可知足了,周局给你安排的活儿多轻松,只需要去交涉和受害者有接触的人,录个口供取个证就完事了,哪像我啊,跑断腿的命——”
“哪儿那么简单,谁说得准跟案子有没有关联。喏——这是和疯了的那个心理咨询师半个月内有联系过的人,如果找不出什么东西范围还得再扩大。”
“这怎么整?”
罗岚拍了拍何通的肩膀,宽慰他道:
“别想那么多了,谁让他是你师父呢?”
“唉……谁让他是我师父呢……”
何通叹息着拿起了最上面的的一份文件。
“畅销作家吗……”
……
是夜,苏洛洗漱完毕后早早地上了床,明天他还有另外的安排,早一点睡以保证第二天能有充足的精力,加之吃了感冒药以后眼乏得特别快,这才片刻便有了睡意。
“啪!”
随着开关声响起,卧室里的灯光一暗,只留下床头一盏台灯,橘黄色的灯光洒在苏洛脸上,带着一股暖意。
苏洛静静地躺在床上,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眼睛慢慢地眯上了。
‘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不多时,苏洛便已进入睡眠。
夜渐渐深了,四周围一片寂静,秋夜无月,藏身着的虫豸也消了声息,附近人家的灯火也都熄了。
黑暗与寂静中,夜空中的群星悄然亮了许多,星光映衬下被星空遮蔽的黑暗显得更加深邃。
在比地平线还要遥远的地方,一道黑影从海天相接的地方出现,随着星光的逐渐暗淡渐渐拉长。
黑影带着缓慢而清晰的乐声在大地上拉伸,不见来处。
渐渐地,群星在摇曳中闭上了眼睛,黑暗再一次不可阻挡地笼罩大地,黑影在无尽的黑暗中,像一条藏身于深海的鱼,显露出了自己的面目——一只黑暗的手。
苏洛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似乎察觉了什么,辗转无果,又慢慢舒缓了眉心。
一阵轻脆的乐声由远及近,从窗棂上摸进了苏洛的卧室,逐渐清晰。
就像……孩童时玩耍的八音盒……
随着轻脆的八音盒乐声来到苏洛身边的还有一双由黑暗凝结成的手。
这双扭曲的似朽坏树木枯爪一般的手轻柔地摸上了墙壁,顺着床头柜来到台灯边……
朽木一般的枯爪微微张开着,八音盒的乐声一停——最后一点光亮由此被黑暗吞没。
深邃的黑暗中,道道黑影出没,影影绰绰,扭曲着浮现,又扭曲着消失。
虚空中传出了阵阵低声轻语,初时遥远而细微,随着时间缓缓流转渐渐地变得清晰,如同有着不可知不可见的存在在耳边呢喃。
睡梦中的苏洛表情渐渐开始扭曲,似乎处于极大的痛苦中。
就在这时,卧室门外的地板上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啪嗒——”
“啪嗒——”
像是满脚布满了污泥与水渍的人踩在地板上一般,脚步声透着黏腻而令人不适的恶心感。像是沼泽地里冒出的充满动植物尸体腐烂气体的水泡,或者是从深海中翻出的沉积不知亿万年的带着海水独有的咸腥味的污泥。
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股恶臭透过门缝传进卧室,萦绕在整个房间之内。
“啪嗒——”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空气似乎安静了一秒。
“笃笃——”
敲门声响起。
“找到……你了……”
苏洛于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