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慢腾腾朝前走着,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在后面大声喝道:“冯十月,你小子偷偷摸摸干啥了?”
冯十月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哥哥冯秋收。
他在二十里地外的向阳中学读高中,按理说半月才能回家一次,这才走了没几天,咋半道又回来了呢?
“哥,你咋回来了?”
“咱爸打电话让我回来一趟,说是有急事,就只好请假了。”
“爸让你回来干嘛?”
“不知道。”
冯十月正纳闷,哥哥朝着已经走到村口的耿小莲努了努嘴,问:“那不是王老师家的大小姐吗?”
“不知道,爱谁谁。”冯十月故意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
“你小子,人小鬼大,变坏了吧?”
“你才变坏了呢。”
“我倒是想变坏呀,可班上没有一个对上眼的女生。”冯秋收突然想起什么,问弟弟,“你是不是跟贾富贵一起了?”
“是啊,怎么了?”
“他鼻子破了,正在前边的小河沟里洗呢。”
看来那小子还算理性,没挂着一脸鼻血回村子,冯十月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他是活该,让他再敢胡说八道!”
“你打他了?”
“是他自己摔倒磕破了。”
“哦,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冯秋收扮一个鬼脸,说:“真不是明摆着的事嘛,一个女生,两个男生,凑在一起能不打架吗?”
“你想多了。”
“用不着隐瞒,哥是过来人。”
“滚!”冯十月白了他一眼,说,“怪不得你学习不好呢,原来心思全都用着那些烂事上了。”
“你还嘴硬,那好,我这就回家告诉咱妈去,让她审问你。”冯秋收说完,加快步伐朝前走去。
“哥,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等一下,我把实情告诉你。”冯十月加快脚步跟上去,把这段时间遭受的“不白之冤”合盘托了出来。
冯秋收听了,冷下脸来,骂道:“他妈了个巴子,这也太欺负人了吧?我跟他们理论去!”
“好了,你就别跟着瞎掺合了!”冯十月死死拽住了他,说,“连我自己都说不清,你再搅合进去,那不就更乱套了吗?”
“你就认怂了?”
“没啥大不了的,不就是个小误会嘛。”
“你就是个怂虫!”
“怂虫就怂虫,总比头破血流强。”冯十月快步赶上去,岔开话题问哥哥,“咱爸今晚能回家不?”
“回来呀,要不然他让我回来干嘛?”
“爸让你回来的?”
“是啊。”
“干啥?”
“不知道,爸打电话给我,说有急事跟我啦。”
冯十月心头一紧,莫非是为了自己的事情?却故作轻松地说:“爸一定带好吃的回来。”
“你就知道吃,怂虫!”
两个人没有回家,直接去了通往镇上的路口,站在路边等爸爸。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远远看见有人骑着自行车从往村子这边飞奔,冯秋收喊了一声:“咱爸回来了!”
两个人就撒着欢地迎了上去。
那时候还比较落后,村里很少有买得起自行车的,爸爸在镇上的邮局工作,自行车是公家给配的,草绿色,看上去很惹眼。
近水楼台先得月,哥哥上初中的时候就偷着学会了骑车。
等爸爸到了跟前,偏腿下了车,冯秋收就撒着欢地喊:“爸,让我骑一会儿自行车吧?”
爸爸把挂在车把上的一包东西拿下来,说:“行,抓紧练一练,练熟后,我给你买一辆。”
“真的呀?”冯秋收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真的,去麦场那边练吧,那边宽敞。”爸爸把自行车递过去,看着冯秋收笨拙地跨上去,用劲蹬着,嘱咐道,“别练太晚了,早点回家,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啥事?”
“请客喝酒。”
“请谁啊?”
“回来就知道了。”
冯秋收应一声,转眼间没了人影。
爸爸回头望了一眼冯十月,问他:“你也想学骑自行车了吧?”
“当然想了。”
爸爸说:“等再长高一点吧,现在还够不着。”
冯十月挑了挑脚尖,说:“怎么就够不着了?你看看,都快比你高了。”
“好,等瞅空教你。”
冯十月憨憨一笑,接过爸爸手中的包,说:“这么重,里面是好吃的吧?”
爸爸说:“是啊,今晚咱家请客吃饭。”
“请谁呀?”
“小孩子家的,不要多问。”爸爸说完,迈开大步朝家奔去。
进了院门,爸爸进屋跟妈妈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然后走出来,对着冯十月说:“你去喊几个人来家喝酒。”
“喊谁?”
爸爸一连报出了好几个人的名字,都是村里的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所有管事的几乎一个不落。
冯十月心里有点儿不痛快,嘟嘟囔囔埋怨起来:“请他们来干嘛呀?好东西被他们吃了,有啥意思?”
爸爸说:“你懂个啥呀?小屁孩!”
“我当然懂了,东西被他们吃了,我就没得吃了。”
“咱这是求人家办事,不吃点喝点怎么行?”
冯十月还想说什么,妈妈在东屋里喊:“他爸,你快点过来一下,帮我把鸡抓了。”
“妈,你干么?”冯十月大喊一声。
妈回一句:“杀鸡!”
“杀哪只鸡?”
“老公鸡。”
“不行!那只不能杀,它早上还得喊我起床上早自习呢?”冯十月有点舍不得。
“我喊你!”
说话间,爸爸已经堵在了门口,帮妈妈抓到了那只芦花大公鸡。
妈妈一手倒提着鸡,一手拎着菜刀抓在手里,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等下月发了工资,让你爸给买个小闹钟,那玩意儿更准时。”
冯十月没吱声,喉头一梗,突然难过起来。
他不敢再看那只大公鸡,低着头,快步走出了院子。
好在都是熟门熟路,不大一会儿工夫,就把名单上的人喊齐了,回到家里后,东屋里已经传出了扑鼻的肉香味儿。
冯十月走过去,趁着妈妈伏在锅上翻炒的机会,从盘子里抓了一块肉塞进了嘴里。
“老二,你咋偷吃上了?”爸爸在背后大喊一声。
冯十月顾不上咀嚼品味,一口吞了下去,赖着脸说:“这块肉掉在盘子外头了,我捡起来吃了。”
“吃就吃吧,别鬼鬼祟祟的。”爸爸说着,拿出了五元钱,命令道,“赶紧去买两盒烟来!”
冯十月应一声,接过钱,朝着外面走去。
为了早点赶回来吃点好东西,他撒腿就跑,可刚跑到胡同口,就被一根横在路上的木棒绊倒了。
扑哧一声,被摔了个狗啃屎。
他咬牙切齿爬起来,抬腿往前走,可一阵撕裂般的痛疼让他寸步难行。
冯十月撸起裤管一看,顿时傻眼了,膝盖下方竟然被磕开了一条血口子,血水顺着小腿不停地往下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