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九品之上，老道又接着道：

“西凉地处多地夹缝，本是大夏国门，多年前你父亲裂土封王，地点在这西凉，当年夏皇之意，本是想要你父亲守住这门户，这算盘，打得可真是精准…”

道人语气有些讽刺，当年大夏虽然强盛，可西漠祸乱，北莽南疆态度莫名，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大王朝，镇压一地祸乱，弄得拖泥带水，关中兵马许是被王朝的鼎盛烟火熏软了骨头，号称装备精良的二十万大军，被西漠区区六万杀的丢盔卸甲…

结果一大王朝，守着西凉四州，竟然打算以一国之力，与地处偏僻的西漠拼消耗，后来车釜从边防小卒崛起，终于是压了西漠一头，可关内没有增援的兵力也没有增派的物资，结果西凉四州，三代青壮征战八年，方才平了祸乱。

再后来，平了南疆，又与北莽谈了和书，大夏一直在看戏。

之后分封，车釜一系部从被拆散各地，而最大的功臣分封留在了当时贫瘠的西凉，鸟尽弓藏，不过如此…

“当初夏皇算盘打得精准，可奈何这凉地接壤那被灭了三国的西漠，而你父亲，在那西漠又称作人屠，三国亡魂以你父亲为引，笼罩西凉…后来你父亲请我出山，化去这怨魂，结果，西漠一地气运转入西凉…”

“这西凉，在你父亲眼中，还是大夏国门，可是…”

道人不再言语，但车淦也是明白，两年前，饮了那酒舍老板一杯“春秋”，西凉一地气运嫁接于他之身，那太安城随后便传出一纸诏书，所为何故，其心可谓是昭然若揭。

回忆那太安城的两年，一切历历在目，在自己住所安置近乎数位世家女子，无一不贵气逼人，想必是那所选的气运容器，所幸道人提点，车淦当时虽不太理解，可当时首次见道人如此严肃，故此在太安城两年，一直禁欲，饶是如此，车淦归来，也是不得已与王朝明珠约定了婚约。

说了半个早上后，道人不再言语，也不顾车淦，顾自打坐，车淦起身，听到道人说了句：

“殿下那侍女，目前还须留在阁中，待她登上第七层，便可以出阁…”

闻言，点了点头，红泥能够入老道的眼，也是她的缘法，车淦自然是高兴，不会破坏。

离了九层阁，下来途中，红泥仍旧埋头于书堆之中，也不打扰，悄声下了楼，车淦泛舟而去，途中眼神幽幽，不见笑容。

…

离了北海，车淦未回乾道别苑，牵着了匹枣红宝驹，一个人出了王府，如今车淦小王爷与当朝遗珠公主的婚约的消息，已经在西凉传开，虽无太安城传来的印章皇榜告示，可凉王府对此，也未表示否定态度，想来便是有着一定的可信度，毕竟前些时候，遗珠公主在城中关山酒舍露面，可有不少人在场…

连续两个月的练刀，车淦再在这城中，所见所闻，与初时又有不同，一人一马，漫无目的的闲逛，只在后方远远跟了两只鹰犬，城中百姓见着车淦纵马集市，纷纷让道。

身为西凉王车釜之子，车淦早些年的酒色荒唐，诟病者甚多，但毕竟是老王爷的独子，虽沉湎酒色，也未曾做出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

当年西漠祸乱，西凉作为大夏国门首当其冲，朝廷二十万大军增援，装备精良，微风飒飒，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号称百战之师的龙虎铁骑，可谓是风头一时两无。

可后来两军对阵，西漠六万轻骑，硬是击溃二十万大军，结果朝廷便对西凉撒手不管，单单一字：

“守。”

不过四州之地，如何对抗当时那如得天运的西漠？若非老天开眼，出了个车釜老王爷，西凉莫说三代青壮，恐怕这一地，将皆是尸骸。

老一辈人念着老王爷的好，对于车淦所做的那些荒唐之事，也只能是怒其不争，暗叹许是老王爷造下的杀孽，英年早逝不说，其子还是个吊儿郎当的纨绔。

只是人不轻狂枉少年，车淦小王爷太安城两年归来，有了婚约，也不再花天酒地，想来之前去那芙蓉居寻那姬花魁，也是为了了断前缘，这之前，也是有着不少人见着小王爷单骑送走了姬花魁。

小王爷归来，了结了前缘，一待凉王府，便是近乎两个月，如今出府，单骑宝驹，没有折扇没有玉佩，只一身长衫，腰间还佩上了从来不佩长刀，可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在关中地区，世家子弟多佩长剑，原因是古来天子王侯多佩剑，故此剑也称呼百兵之君，书生意气，仗剑天涯，自古关于剑客行侠仗义的诗词不胜枚举，至于所谓的刀，那些自诩风流的文人馊客，则以“粗鄙”评价而不齿。

只是西凉不比关中，西凉民风彪悍，在中原地区受世家子弟追捧的剑术，华而不实，临阵杀敌，却是不如狂野的刀术受人追捧，故此车淦佩刀，在西凉世家子弟中十分常见。

骑着马，出了城，绕走秋名山。

凉州城身在凉州戈壁沙漠中最大的绿洲，后靠如同卧龙欲望天的秋名山，秋名山相较于关内名川大岳，或许只是一座低矮的山丘，可在凉州，却是无可争议的第一龙首地。

龙首之后是龙身，也是一片怪石横生的狭长戈壁，延伸百里，没入戈壁外的沙漠，这片区域，也是一片葬区，当初战死的西凉军伍，部分埋在此地，还有更多的人，因为各种原因，不能马革裹尸，只得立了衣冠冢。

西凉王车釜与其王妃许氏，王陵便是建在此地，按照老王爷当年的说法，生不能与兄弟们同享福泽，那么死后，必然与兄弟们同埋一地。

算算时间，一去太安城回来以后，约莫已经两年半未来这里了。

王陵的守陵人是个身子骨硬朗的半百老人，名字已不可考，据说是当初西凉军的老兵，当初姜国王城一战，其所在的一伍，除了当时他这个愣头青，其余皆是百战不死的老兵，战后这一伍皆灭，打扫战场时，他被从死人堆里刨了出来，再之后，平南疆，距北莽，他侥幸不死，最终在这里做了守陵人。

除了这老人，还有一卒凉军驻扎在附近，五伍一卒，二十五人既是守护王陵，也是守护这葬区。

车淦来到王陵，时间到了这老兵，其余人皆是不见，想必是去葬区边缘周围巡逻去了。

见着车淦，老兵也不慌张，拱手行了个礼，走向一旁，也不打扰，只是见着车淦佩刀，眼中有些欣慰的神色。

想来对于车淦以往的荒唐，老兵嘴上不说，心中也有不满，如今见着车淦佩刀，还有练武两个月以来，那股无形的精气神，老兵心中已经是明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