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茶室，但实际上却是家酒肆。
花上几个大钱，酒家佣便麻利地上了一坛清米酒几碟下酒的小菜。
这种场合下石乾是不能上桌的，但同行的将士们体贴安慰，给他单独备上了了一份饭菜。
酒是不能喝的，尽管父亲不在家时他也偷偷喝过一些，但是礼仪所不允许的。
清米酒口感清冽甘甜，喝再多也只是微醺，美中不足的是偶尔还能看到没滤净的醪糟。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石磊便向部下介绍自己的儿子。
“见过诸位伯父！”
石乾站起身向众人鞠躬，他也明白今日父亲带他来的意思。
他心想着，接下来这一仗可能极为凶险。
战争中总会死人，若是不能活着归还，一家老小就只能靠战友来帮衬了。
这次连父亲这样身经百战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军侯之位都没有把握能活着回来，那能回来的又有多少人呢？
虽然酒不醉人，但回家时石磊已经是醉得不省人事了。
剩余醉得轻的自己能回去，但烂醉如泥的就只能靠着几个清醒的人送回家了。
等到最后众人再回来时酒醉的就剩石磊了。
石乾虽然体格并不孱弱，但毕竟才将近束发之年，所以只能引着路让众人架了回去。
此时这些军人才知道，即使石磊已经贵为军侯，和他们住的地方也是差不多的。
徐氏听闻到外面的嘈杂，带着两个儿子，石坤，石海开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拒绝了石乾再三邀请坐下喝杯茶，几人相互交谈着消失在黑夜中。
石乾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离开，这些人都是父亲的心腹，想必过了今晚石军侯平易近人，以及和他们一样住在东区的消息就能传遍军中了。
虽然夫妻之间有些小别扭，但石磊回家之后的时日还是极为愉快的。
最开心的要数馨儿了。
作为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孩子，备受兄长和父母的疼爱。
不过平日里几个兄弟都要进学，徐氏也时常忙碌于琐事。
只有父亲最疼她，也会给她买好吃的陪她玩。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景象石乾竟有些心疼。
看着两个依旧不谙世事还窃喜于父亲将心思都放在妹妹身上的弟弟，石乾叹了口气。
这俩榆木疙瘩，就是阿泽都想多和父亲呆在一起。
最终，石磊离开家的时日又到了。
正如他突兀地返回，悄无声息地他便离开了。
他走得很轻，除了石乾似乎没有人发现。
默默送到门外，前面的石磊停下脚步看着他。
“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当初你出生的时候我也还像是个毛头小子呢！”
他的独眼里满溢着笑意。
“别送了，回去吧！”
他转过身，朝着长街走去。
“阿父，为什么要去呢？”
石乾终于忍受不住，带着哭腔声音有些变形。
“总得有人去做……”
日头初升驱散了薄薄的雾霭，浆洗干净的战甲在太阳下熠熠生辉。
房间里，徐氏听着丈夫和儿子的对话泪水再次忍不住决堤而出。
稀稀落落零零散散，东城区北乃至中城区，无数人挥泪送别家人。
这些零散的战士门向着城外汇聚而去，到了城外已经汇聚成了一片玄黑色的洪流。
集结完毕之后大军便会带上补给开拔北上。
不到最终时刻黑石城不会成为战场，战场在更北边的盘龙关。
盘龙关是汉王朝领土最北端自关口往北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和戈壁，如同一条条土龙盘亘在大地之上，所以这道关隘被称为盘龙关。
虽然盘龙关易守难攻但妖族的数量十倍之余人族，其中也不乏修为高深之辈，人族只能依靠雄关以及战阵与其抗争。
黑石军兵将三十万，俱是脱产兵，以整个北地供养。平时不务农事每日操练，每年还不断补充新鲜血液以保证战斗力。
他们便是汉王朝最坚固的屏障最锋利的爪牙，他们身后就是妻儿百姓。
“盘龙关城迥且孤，黄沙万里白草枯。”
这是姑臧王所著传承数百年的名句，每一个西北人都知道。
石乾摩挲着手中的书本，一遍遍念叨着这句诗，在他心中突然诞生了某种想法。
三日后，石乾也背起行礼挥别了亲人，他突然提出要外出游学。
在汉王朝同样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说法，起源依旧是那位姑臧王。
临行前他郑重而严肃地与两个弟弟进行交谈，十二和十一岁这个年纪也能够担起一些责任了。
石乾拒绝了母亲给予的盘缠，出门在外不方便带太多钱，而且也不太方便。
那些钱不如留给家里平时生活也能宽松些。
士子出门在外赚钱还是很容易的，帮人写信抄书撰布告都是赚钱的门路。
只不过这些只是手段不能做目的罢了。
照例和父亲离开时一样，母亲和弟弟妹妹没有远送，只不过他们必定是很伤心了。
石乾只希望阿母不要再偷偷地哭了，想着阿母知道自己只是去游学，应该不会太过伤悲吧！
石乾有些惆怅，如今算是出了门了。
虽然还没离开黑石城，但心里已经没有了着落。
下一步该去州府。
早两日前石乾便办好了路传，经过镇江关得需路传才能放行，若是要去其它州郡还要在州府更换路传。
州府路途遥远，若是要过去须得乘坐马车，马车有两种可选。一种为四驾的公共马车，能乘二十人，三辆车为一队，配五个马夫和五个护卫，每五日来回一趟。
另一种便是搭便车，这黑石城行商来往不少，运来的货物成车地卖掉返程时拉上货物倒卖。一般也能多带上三五个人，行商们也乐得赚上些外快，也算是善举，只不过决计谈不上舒适。
待石乾到了驿站的时候，正好有公车和几队大小行商。
公车还得等上半日，行商则是人满即走再不济也会在晌午出发。
石乾选择了跟随行商出行，最大的原因是因为较公车来说更便宜。
西北境内算是穷山恶水，但是鲜有流寇盗匪敢在这里作恶。一是官兵频繁清剿，二则便是姑臧王的名头。
作为汉王朝第一外姓王，六百年中依旧有他的传说，而号称五白的其他外姓王传说都已经羽化，只有他似乎依旧存活于世，实力已经到了极为高深莫测的境界。
一路上，石乾经常听到关于姑臧王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