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雨儿”，令莫晓雨不禁失了眼眶，她紧紧握住莫仇的双臂，痴痴追问道：“你方才唤我什么？”

莫仇任由莫晓雨肆意靠近，抓他的手臂，也未有半分气恼。只又轻柔地换了她一声，“雨儿。”

雨儿……如今这世间能这般唤她莫晓雨的还有几人？能知道莫文轩的又还有几人？

这一刻，那些在从前的日子里早已远去的记忆忽然变得清晰。

曾有一年，在塞外时候，他们于荒漠中纵酒饮醉，那一夜里谢麒搂着莫晓雨，在她耳旁轻声诉说了一个关于他自己的小秘密：“我少时爱琴更胜枪剑，只是父亲希望我承他衣钵，保家卫国，这一双手方弃琴取剑。”

谢麒也和莫仇一般是痴琴的……只是那时醉了七八分的莫晓雨过后把这话给淡忘了罢。

若是记得那时的耳旁轻语，是不是她早就该认出了莫仇的真实身份？

“谢……”

泪水不由自主地从莫晓雨的眼眶溢出，她心里已经有了真相，可此刻她却突然害怕面对真相。

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他原来这一年都在她的身边，可她竟然那么久了都没有将他认出。

她好恨，好悔。她恨自己眼拙，平白让日子在痛苦的思念中沉沦；她悔自己不曾珍惜自己，让此刻的自己无法面对他。她甚至不敢大声唤出他的名字，因为她已不配。

特别是当她低头看到自己隆大的肚子时，她越发觉得自己低贱。她有什么资格得到真相？有什么资格与他相认呢？

莫晓雨恍惚地站起身，转身沉沉闭上双眼，任由眼泪在黑暗中倾泻。

如果料到今夜此景，当初莫晓雨便不该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至少那样她还能借着“莫曦微”的身份远远地看着他，守着他。

在凌国这一年多以来，莫晓雨受过无数的苦难，可只有这一刻，她真正动了放弃的念想。

早知道谢麒还活着，她说什么也不会委身凌潇云，不会亲手断了她和谢麒之间的缘分。

可此刻的她再如何懊悔又能怎么样呢？谁也无法让时光倒退，给予无知的人们重新修改人生的机会。

莫晓雨失落地超前走着，一步，两步，她只觉得浑身无力，脑袋一片空白，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正在离她远去。

“雨儿，别走……我是谢麒！”

一声急切的呼唤，猛地止住了莫晓雨的脚步。

“谢麒”二字不停地在莫晓雨心中徘徊、沉浮，盖过了世间一切事物，占据了她每一寸思想，每一点心房。

莫晓雨无法再前行半步，可她却也不敢回头。唯有一声又一声的道歉，能支撑着她的身躯。

“对不起，对不起谢大哥……此刻的我，不能与你相认。我无法面对你……”

看到谢麒如今的模样，莫晓雨不敢想象他曾经所受过的苦。

他的腿，他的脸，他的身子骨，一切都不再是从前的模样。

一看到谢麒，莫晓雨更无法原谅自己。他为莫国受尽了磨难，而她，却背叛了他。

“是我面具下的样子吓着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