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眉咧嘴一笑，“小主便是小主，月心小主哪怕只当过一日的主子，剑眉也不敢直呼小主名讳。”

面对张月心，剑眉心中是有愧的。张月心会过上如今这般的日子，也与她们脱不了干系。所以这半年来，剑眉每日来给张月心送食时也会趁机给她带一些有趣的小玩意来。

她希望自己的到来能给孤寂无依的张月心带来一些温暖，也消除些自己心中的愧疚。

所幸张月心是个天生乐观、无邪的人，自知道亲人们的死讯后，除却在第一日时曾在剑眉面前嚎啕大哭，旁的时候在剑眉面前皆如无事人般欢笑玩乐，像今日这般唉声叹气的时候倒实在不多，以至于叫剑眉误以为她已经忘记了那些过往的人与事。

张月心勉强一笑，轻声道：“也就只有你还把我当个人看……”

虽说在莫晓雨的打点下，张月心在永巷里不必像其他奴役般干粗重杂活，受饥饿苛责之苦。可她却要永生被禁于这四方牢狱之中，不得离开半步。这于她活泼好动的天性而言，实在难以忍受。

自从张家因谋反而被株连九族后，就只有莫晓雨不避嫌，让剑眉每日来给她送餐，怕她在永巷里受苦。

的确有了莫晓雨的疏通，她在永巷里肉体确实没受什么苦。然后自打入了这四方牢狱，就只有剑眉会对她好，每日来陪她，逗她玩。可多数时候，她却是在漫漫的孤寂甚至被人嘲讽的声音里受着无尽的煎熬。

张月心之所以少有哭闹，也并非她太过乐观，无所谓别人的嘲笑与白眼，无所谓岁月的流逝与苍凉，只是她不懂得如何去表达自己内心的那些不知如何诉予旁人的听的痛苦罢了。而恰恰是这种不知如何诉说，只能用微笑掩藏心中思绪的做法，却叫她更加痛苦。

当每日夜幕降临，那个曾经单纯得几乎没心没肺的张月心，会把夜风听作凄楚悲哀的鬼泣之音，会把树影看作张牙舞爪的恶鬼之姿，以至于成夜恐惧地睡不着觉。只是当日升月落后，她便会宽慰自己，那些恐惧不过都是她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剑眉见张月心这般说，眉头不觉颦起，怒问道：“可是那些奴才又在小主面前说三道四了，小主告诉剑眉是谁在胡言乱语，剑眉好叫贵嫔娘娘惩治她？”

张月心眼眸越发空洞，只微微摇头道：“他们虽有些胡说八道，可我知道多数时候他们说的都是实话。贵嫔姐姐能帮月心堵住一张嘴，也堵不住这后宫千千万万张嘴。”

他们说她长相普通，为人蠢钝，若当初不是有张家庇护，凌潇云正眼都不会瞧她一下；

他们说她是反贼之后，说若非莫晓雨为她求情，她早该随张家一同斩首；

他们说她软弱无能、胆小怕死，张家人都已死光了，她却还在此处苟且偷生；

他们说她是下贱可怜，永生不得离开半步，比之他们更加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