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想过很多次重逢的情景，但心里怎么也激动不起来，于是总以为自己看见她一定会无动于衷，心里不再有任何涟漪了。谁知她竟这样哀切地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样子令他怔了一下，一时间于心不忍。

“起来吧。”慕北辰淡淡说了一句，然后就看见寒光一闪，有什么利刃朝着兰樾当头砍去。他本能地错步向前一跨，抬手，制肘，夺刀，将对方击退，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气，利落无比，然后迅捷无比地喝了一声：“来人，拿下！”

随即一列队伍蜂涌而入，将面前的凶手包围起来。

慕北暄空着双手，看看被击落在地的刀，居然笑了笑：“二哥，你的身手大有长进啊。”

慕北辰这才看清出手击杀兰樾的竟然是慕北暄，不由微一皱眉，随即冷笑：“老八，是你养尊处优太久，退化了吧。”

“是啊，太久没有碰刀了，安乐令人颓靡，忧患使人奋进啊，我现在果然不如你了，二哥。”慕北暄微叹了口气，然后目光转向兰樾，脸色似乎变得阴狠起来：“只可惜没杀了这个贱人。”

“老八，你为什么要杀她？对一个为你生了儿子的女子，你也能这样狠？”慕北辰脸色一沉，他一生千方百计想得到的不就是兰薰吗？还说若能得到挚爱如她，就算粉身碎骨也甘愿，怎么不是如愿以偿了？有什么理由又让他狠心要杀了兰薰？

慕北暄咬牙切齿道：“你问她！这贱人，她欺骗了我多久！我不杀她，岂不是白做了冤大头，被她欺骗了这么久？”

“她骗你什么了？”

兰樾怀里的婴儿恰在此时醒了过来，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多明火执仗的陌生人，惊吓得哇一声哭出来，兰樾也跟着哭：“皇上，你终于回来救兰儿了！”

慕北暄恨恨道：“你听见了没有，时至今日她心里还是只有你！这也就算了，她居然还欺骗了我，连这个孩子，也是你的！这贱人，当初信誓旦旦骗我说这孩子是我的，还说她愿意慢慢接受我之类，谁知道全是骗我的。”

慕北辰眉头一皱，他当然也不是这么好欺骗的主儿，立即问道：“她怀这孩子的月份应该是算得出来，你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上当？”他亲耳躲在太后帘后听过他们斩钉截铁地说过，兰樾的孩子是慕北暄的。

“这些你要问她了！”

慕北辰深吸口气，难道这件事还有什么内幕？但他已经对兰樾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不可能再轻易相信她的话，于是挥手道：“带八王爷下去。”

慕北暄高声道：“成者为王败者寇，我早已料到，二哥，最终还是你狠！”他一连串笑着，似乎全不在意生死，被士兵们拖了下去。

慕北辰把原先的太监宫女全遣了出去，关上门，只剩下兰樾哄着孩子。

直到小婴儿睡着了，慕北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放进摇篮，才问道：“兰儿，你有什么想说的？”

兰樾扑通又跪下：“皇上，我对慕北暄虚与委蛇，只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开始他并不知道这孩子是你的，我隐瞒了怀孕的事实，先是假意委曲求全，然后骗他说这孩子是他的……”

慕北辰打断她：“兰儿，老八并不是笨蛋，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有三个月身孕，而且宫内的宫人都知道，怎么可能瞒得了他！”

“他迷恋我，只要我说的都会相信，也许……也许他也想自欺欺人吧，反正他觉得只要得到我就好，我骗他说是，他也没有再追究……”她语无伦次，越说越难自圆其说，但是依然一口咬定这个孩子是慕北辰的。

“你看，这孩子长得多像你，不用说也看得出，眉眼，鼻子……哪一点不是你的翻版？”

慕北辰靠近了端详，那孩子的确很像他，眉黑如画，鼻挺唇薄，粉白娇嫩的，虽然还是个小婴儿，但一看就知道长大肯定是个魅惑众生的小正太。他叹了口气，心想长得像他根本不算是什么证据，因为他和慕北暄一母同胞，本来就长得非常像，这孩子像他还是像慕北暄，根本没有人说得出。

“兰儿，你曾经在母后面前一口咬定这孩子是老八的，老八也很肯定地承认了这个事实，难道你不觉得和你现在说的话有很大出入吗？”

兰樾一惊，忘了太后毕竟是他的生母，这些事也会跟他说的。但她想了想，只要自己坚决不露口风，慕北暄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那么慕北辰即使为了万一，也不会为难这孩子。她低头道：“当初是他对我迷恋太深，为了保全我才在母后面前为我开脱的。他能让我生下太子，全是出于想要得到我，可是现在这么久，一来他对我的兴趣也渐渐淡了，二来你攻入京城后他看出我对你根本没有忘情，所以……所以他……”

她下颏上突然一紧，被慕北辰捏着轻抬起头来，被迫地对上他深邃凌厉的眼神，现在的他已经不比当初，那种抽丝剥茧几乎能看穿人内心的两道冷电，惊得兰樾全身出了一阵冷汗。她突然发现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真是不假，从前怎么没有发觉慕北辰竟然也是如此厉害的人物？

“兰儿，你确信你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皇上，你要是不信可以杀了兰儿！”兰樾以退为进，扬起小脸，温柔但坚韧的神色，仿佛并不惧怕生死，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心已经颤抖得像一触即断的弦。

慕北辰沉默很久，才握着她的手拉起来：“兰儿，别说傻话，我怎么可能杀你？”但是他很快就从她手心的汗察觉了她内心的紧张。她毕竟还是暴露了自己恐惧脆弱的一面啊，兰薰啊兰薰，你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皇后呢？”慕北辰到处找不到素心，不禁心中焦急，抓住宫里一个宫女就劈头质问。

那宫女第二次经历改朝换代，已经惊恐万分，被他恶狠狠地这么揪住了一问，不由吓傻了，慕北辰急火攻心，又抓住她再三摇晃，摇得她脑袋发晕，好半天终于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皇……先皇后？”

“什么先皇后？”慕北辰盛怒，皇后还分先和后？

“就……就是被皇上废……废了的风……哦不，摄政王郡主？”

慕北辰镇定了一下：“就是她，你看见了吗？”

“没有，只是听说她和那些来历不明的人上了……那个大鸟。”宫女比划了半天，她不会形容飞机。

慕北辰心往下沉，松开了手呆呆望着宫墙外。

因为有太多事要处理，他迅速包围了皇宫之后，先是筹备了一下自己登基的事，加紧查找了一下有关伪遗诏的证据，竟然没有注意到素心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离开了，而且－－是和高郅的军队一起离开的！

那八架飞机离去的时候他是知道的，那些人来去如风，自由得好像把皇宫当成自家后院一样，招呼也没和他打一声。本来他应该生气的，但这些人无论来历如何，总是来帮助他的，所以他还是宽容大度地并没有计较，反而还有所感激，可是现在听说素心竟然和他们一起离去，一时间各种愤怒激动甚至于恐惧都涌上了心头，他想到了自己一直以来不愿意面对的一个事实－－她还是高郅的皇后，虽然千里迢迢赶来助他，也不过是念着往日旧情和他共患难而已，她终究还是要离开的，还是要回到高郅的！难道她心里真的全无自己了？！

慕北辰呆站在那里，五内俱焚，他根本不知道，在兰樾亲口说她的孩子是他亲生的时，素心正在门外，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清楚，可惜的是她并没有听到后半段关于他质疑兰樾的话，就黯然神伤地离去了。

古代终究还不是她久留的地方啊，归去来兮，是她该离去的时候了吧？

空旷的荒野里，素心疑惑地左顾右盼：“这里有什么登机端口吗？我什么也没看见。”

方尚怀道：“一点也没错，这里就是时光穿梭机穿越到这里的出口，也会是入口，你看不见，那是因为它本是无形物质。”

“可是我感觉不到任何异样的存在啊。”

方尚怀解释：“这里是个能量场，只有仪器才测得出，人是感受不到的。而且选择这里做出入口，是因为这里够空旷，不会引起太大轰动被人当成妖怪，也不会吓着人。”

“唔，这倒是的，而且地方大方便飞机降落。现在穿越也先进了啊，可以携带飞机武器穿越了，还把古代美女给带回去了，季若鸿这小子，回去要找他算帐。”

“素小姐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考虑回去见一下高郅国君？”

素心呆了一下：“不去。”

方尚怀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仪器，看起来不过是台掌上电脑，他嘀嘀按了几下，四下里开始云雾弥漫，平空出现一个阶梯，上端直耸入一片雾气，看不见别的。他登上了阶梯，回首招招手，八架小型飞机也开始起飞，直接升上了云雾之中，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