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素心了，她咬了咬下唇，狠狠心踏上阶梯。

正在她快走进云雾，看见端口全貌时，突然腰上一紧，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得向下退。她惊呼一声回过头去，看见梅无极正微喘着气赶到，手中一根白缎挥出，正缠在她腰上。

“圣女！”

“跟我回去！”

“圣女，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素心很冷静地说。

“不是就不是，你当我是仇人都好，我一定要带你回去。”

素心被激怒了，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勉强：“圣女，我一直以为你和那些后宫妃嫔不同，不争宠不斗心计，更不会高高在上去欺压别人，可没想到你也会用武力强迫人！”

梅无极静静地看着她，突然抽回白缎，缓缓弯下双膝。

“你这是做什么？”素心愣住了。

“我求你行吗，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跟我回去。”

“圣女，你疯了吗？你非强迫我跟你回去做什么？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离开吗？我走了，就可以成全你和墨羽沂，你那么爱他，一定能挽回他的心，一定可以……他会慢慢爱上你的，而我只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梅无极摇摇头，眼圈慢慢红起来，声音有点凄凉：“没有用的，我打动不了他，况且，也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意思？”

“我求你回去见他最后一面，也许……也许……”

素心呆愣在那里，方尚怀也说过最后一面的话，可是她总以为那是他夸大其辞，但是梅无极不会说谎，也不懂夸张……

这时方尚怀又从阶梯上面下来，探头问道：“还走不走？这个时光穿梭机是有时间限制的，等不及了。”

“我……”

方尚怀转了转眼珠：“你要是不跟我们走，这一去你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你的时代了。”

素心大急，赶紧回身冲上阶梯，蹬蹬跨了几级，又停下来。

方尚怀叹了口气：“你要是后悔就回去吧，我早跟你说过也许是见他最后一面了。不过我可告诉你哦，为了见他这最后一面，你可能会永远错失回现代的机会，要留在这个鸟不生蛋的时代了喔。”

素心一咬牙，狠心道：“我当然要走。”回头看看，梅无极还跪在那里，却不再出言恳求她，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阶梯上的一切慢慢清楚，一个好像ＵＦＯ一样无比庞大的银白色物体渐渐在云雾中清晰起来，那大张的入口好像怪兽的嘴，阶梯从上面延伸下来。素心越走越慢，觉得双腿好像有千斤重。

方尚怀从入口处伸手拉她，她仰头握住，终于踏上了入口的平台。

“喂，还看什么？回去以后要是还想回来的话，还可以选择一个年代坐时光穿梭机回来的，不过历史这东西一旦发生了，就很难改变的，命运的转轮会按它的轨迹运行……”

素心被他越说越糊涂，不禁问道：“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如果你回了现代还想坐时空穿梭机回来，那也是可以的，即使想回到墨羽沂十八岁时都没问题，可问题是他如果死了的话，即使你回来了，也很难改变他的命运了，因为已发生的事情如果强行扭转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可怕的变化，可能会时空错乱，也可能被卷入宇宙空洞回不来……”

“也就是说，回去后如果我后悔的话，也不能再回来去改变任何东西了？”

“那当然的喔，比如慕北辰退位，又登上皇位这件事，你就不可能改变，你甚至可以回到十年前的丹陈，却改变不了历史的轨迹。假如你想回到墨羽沂被刺杀前的那一刻，也不能改变他被刺杀的事实，这就是命运。”

素心脑中一片混乱，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心里却乱成麻，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说实话她最讨厌当断不断的人，她从没想过自己也会遇到这样的时刻。

“快快，关舱门了，你站在那里是很危险的。”

素心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感觉脚下的大地在震动，时光穿梭机的端口即将启动！

她突然什么也不说，一扭身就从登机口跳了下去！

“喂，素小姐，你跳机也不带降落伞！”方尚怀大呼小叫中，素心从半空中坠落，腾云驾雾般的感觉让她有些头晕，原来蹦极这么不好玩！

一条白缎刷地卷住她的腰，然后随着缎带的收紧，她稳稳落在地上。

“我就知道你会接住我，不会让我摔成肉泥的，圣女。”

梅无极已经无心和她开玩笑，抓住她的手道：“快走！”

高郅皇宫的一切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但踏近墨羽沂寝宫，素心就听见凌乱错杂的哭泣声，她突然觉得全身发冷，加快步伐几乎是冲近大殿，直接踢门而入！

“什么人？干什么？”

守在门外的太监宫女因知道她的身份不敢阻拦，而殿内的则一片慌乱地将她拦住，待看清她的面目，又一排边地跪下：“皇后娘娘吉祥，皇后娘娘……”

“吉祥个屁，让开！”素心急不可待地从人群中冲过去，看见晴妃和荣雯儿正在龙榻前哭得一塌糊涂，晴妃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连胭脂都花成了团，荣雯儿则小心翼翼用袖子擦拭着眼泪，尽量不让自己的妆容变花。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两人截然不同的个性，晴妃虽然粗鲁艳俗，但却是个不会作伪的女人，而荣雯儿则根本是个装腔作势，根本不会真正伤心的女人。

不过素心已无心去分析这些，她直接撩开了金色帐幔，看见床上躺着个人，面上覆着白色轻纱，只有一头乌发漆黑如水，泄在枕边。

她脑中忽然一阵眩晕，霎时间撕心裂肺的感觉让她痛不欲生，似乎所有一切都在她眼前崩塌，她的世界，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梅无极冲上去扶住软软倒下的素心，斥道：“出去，都给我出去！你们听见没有？”

梅无极虽然和晴妃荣妃一样都是妃子，但她还有另一个高不可攀的身份－－圣女，在高郅这个宗教和政治结合的帝国，宗教的权力丝毫不逊于皇权，她的身份和所有后宫妃嫔都有不同，所以晴妃和荣妃只能在她的喝斥下哭哭啼啼地离去，包括跪了一地的御医宫女太监。

“皇上，无极来迟了。”梅无极并没有像她们那样哭得伤心或者装模作样，她只是黯然平静地说了一句。

素心被梅无极扶着慢慢撑床站起，凝视着床上那具一动不动的身躯，盖在薄薄的黄缎被子下，什么也看不见。她努力维持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竟然觉得眼中干涩，没有泪水。也许伤到极处，连痛的感觉也麻木了，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梅无极是什么时候离去的，素心只知道自己慢慢有了意识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人，只有她和龙榻上那具一动不动的躯体。

她颤抖着伸出手去，心中一片恐惧，不知道会看见什么。但是手指还是触碰到了轻纱，她惊跳地又缩回手。

突然之间，她发现了什么异样，轻纱竟然在缓慢地起伏中，似乎……似乎……

素心突然生起一股力量，刷地揭开那层纱，看见纱下那张妖魅无比的容颜依然如昨，只是苍白消瘦，双颊整整凹了一圈，完全没有血色的脸庞，像雪一样净白，长长的睫毛覆着眼帘，连薄如刀削的红唇都呈现一种淡粉色泽。

“墨羽沂！墨羽沂你别装死，我知道你还活着，你干嘛吓我？”她怒不可遏地摇着他的身体，却觉得他毫无反应，唯一证明他还有生机的只有浅浅的胸腹起伏，微弱的呼吸证明他应该还没死透。刚才这些应该都有，只是她先入为主地被那层蒙面轻纱和两个妃子的哭声给吓懵了，完全没有留意到这些。

“墨羽沂，你醒醒！”

门吱呀一声开了，传来百里枫淡淡的声音：“你再摇他真的死了。”

素心蓦然转身：“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他现在被我用一种特殊药物维持着生命，应该还没有死透死绝，但是生机几乎绝断，也就剩这口气了。”

“你骗人！”

百里枫耸肩道：“信不信由你，你以为什么人都能请得动我来医治？从宛国到高郅快马来回要近一个月，差点没跑死我的马。”

“那……那怎么才能救他？”

“我一直在等一种珍稀药材，现在已经由御医在熬制，不过能不能奏效我完全没有把握，即使有用的话，他能不能活下去还得你说了算。”

“我？我完全不会医术。”素心突然想起来，如果方尚怀没有走的话也许还有用，她可以带墨羽沂回到现代，２０３０年的医术应该比这个时代要先进不知道多少倍，也许还有希望救活他，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百里枫叹口气：“你就算会医术，也不见得比我神奇，我的意思是，他如果要重获生机，必须要有活下去的念头，而支持他活下去的信念，你是明白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