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看了又看，突然觉得有点眼熟……

饭后。

“我们明天就启程离开。”

“离开？郡主你不打算寻找慕……先皇了？”

“我知道去哪里寻找了。”

“不是说他在栗家吗？”

素心微笑着摇摇头。

第二天向栗霸天道别，栗蝶儿提出要送她一程，素心点头同意。

栗霸天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也同意了：“蝶儿，过去的事别放在心上，只当南柯一梦。”然后瞪了素心一眼。

素心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吐了吐舌头。

“相公……”

素心全身麻了一下：“娘子，你就不怕你现在的夫君吃醋。”

栗蝶儿娇滴滴羞答答的一笑：“你不是女儿身么，他已经不会吃醋了。不过想到当初的情形，还真是……”她欲语还休，秋波暗送地看得素心寒毛倒竖。

栗大小姐，难道你是百合？可是偶不是耶……

“咳咳，当初……”

“算了相公，我只是还忘不掉当初的普俊而已，其实你不是他，他只是我心中的一个影子。”

多么柏拉图式的爱情，素心哆嗦了一下，表示最难消受美人恩。

“相公你让我再抱一下吧，感受一下……普俊的感觉。”

“可是……”

栗蝶儿却不由分说拦腰一个美人抱，素心看着渝心沅兰及众侍卫假装无视、其实拼命忍笑的脸，嘴角抽搐了一下：“娘子，你正牌夫君来了。”

栗蝶儿却突然在素心腰间轻捏了一把，痒得素心“啊呀”一声叫出来，然后她迅速后退。

“相公，她她……她已经不是男人了，却还轻薄我！”

戚默岚好巧不巧赶到，脸黑得像包公：“娘娘，我暗地里帮你那么多，你却还调戏我娘子！”

素心有苦说不出：“明明是你老婆轻薄我！”

“相公，你相信她还是相信我？”

戚默岚正色道：“我自然相信我娘子，娘娘，虽然你身为女儿身，可也不能做这种事，实在有辱门楣，丢皇上的脸面啊。”

栗蝶儿无限委屈地仰着小脸，娇羞地哭诉：“相公，你要替我作主啊！”

戚默岚：“嗯嗯，按本朝律法，调戏民女该当何罪？”

素心：“……”

栗蝶儿得意地：“送官法办。”

素心：“……没听说女人调戏女人要送官法办的，要不要浸猪笼啊？”

栗蝶儿忿忿：“要！”

“够了娘子，你们俩口子这出戏还唱不唱得完啊，你前夫我现在诚心诚意向你道歉还不够吗？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晚的月色太美你太温柔，才会在刹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栗蝶儿和戚默岚终于被她的歌声笑喷了，举小白旗投降：“好吧，看在你真心认错的份上，就原谅你吧。”

素心翻白眼，得了便宜还卖乖，串通起来捉弄她，真以为她看不出么？看老娘的五音不全必杀技，唱得你俩半死不活，敢不投降？

栗蝶儿笑得弯了腰，好容易整理一下秀发，然后上前摸摸她的脸叹口气：“那时候被你这张脸迷得有点神魂颠倒……”

戚默岚：“咳！”

“嗯，不过你长得再标致，也抵不上我和我相公情深似海。”

戚默岚满意地点头。

“当初我就奇怪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俊俏的男人啊，原来是个女人。”

素心突然不受控制地想起另一个男人……这世上的确有男人俊美妖娆得像女人一样，只是她没见过而已。

“一路平安啊，希望你好运。”

素心点头：“谢谢你们的汤圆。”

戚默岚：“什么汤圆？我没见过。”

栗蝶儿也道：“嗯嗯，我爹只让我送你们赶紧离开，以后的事我们就不管了。”

素心心知肚明，他们俩是背着栗霸天偷偷把地图给她的。想起栗霸天不许她见慕北辰，或者另有道理，但已经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了。她真心拜别了戚默岚夫妻俩，踏上行程。

清平寺近在眼前，遥想当年地宫里智斗慕北暄，素心不禁叹气。看地图，当初的出口已经完全被封死，反倒是另设了几个出口，同时地宫图上警戒的红点比比皆是，想必多增了许多陷阱机关，进去后要非常小心。

她向侍卫队交代了几句，然后让沅兰和渝心乔装进香还愿的女眷留在寺内，她径自和侍卫队绕过正门偷偷翻墙进去了。

寺里不时能看见一些扫地的、做杂役的和尚，看起来都眼露精光，不像出家人的模样，素心几次三番都以为自己要穿邦了，谁知道他们居然只把他们当普通香客默默绕开，什么也不说。

大概栗蝶儿曾交代过寺里的这些“和尚”，故意放他们通行。

掀开寺后的井盖，他们小心翼翼放下绳索滑进去，最后一人收了绳索去和沅兰渝心会合，于是素心带着七个侍卫慢慢前进。

事先带好蜡烛火石，她边看地图边小心翼翼前进。

“谁？”终于被人发觉，他们停住脚步。

地宫里的卫队迅速从四面八方围上来，真没想到这黑暗的地宫里竟然无声无息埋伏着这么多守卫。

“我们是……”

“不用解释了，绑起来先押进去再说。”

侍卫们本想反抗，素心却摇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反正也是要见慕北辰，用什么方式倒无所谓。

被押着进入地宫深处，曲曲折折的暗道走得素心晕头转向，暗自庆幸幸好是被抓进来的，不然即使看着戚默岚的图怕也进不来。这地宫比从前改造得复杂了许多，戚默岚那蹩脚的画图手艺真不行，看他的图非迷路不可。

沿路三五步一个巡哨岗，密密麻麻尽是守卫，素心暗自惊心，同时又有些欣喜，原来慕北辰的实力依然保留着，拥立他的人还是很多。

“主人，有奸细潜入，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听凭发落处置。”

素心远远看着宫殿深处静坐的那个背影，深慕长袍，一头乌发未戴旒冕，只用发带束着，余下的披在背后，如瀑布低垂，倒是比从前少了许多嚣张气焰。

“寺内守卫森严，哪有这么容易混进来的？”他头也不回，声音却如磬钟撞击着她的心扉，熟悉而久违了……

“不清楚。”

“难道是栗霸天那里出了差错？”他依然不回头，似乎在低头沉思着什么：“是什么人？”

素心咳了一声，捏着嗓子道：“是你的仇人。”

“仇人？你当得起？”他似乎轻声冷笑了一下，果然还是那么霸气凌人啊，即使已不再是皇帝，却还是脱不了本性。

“至少我也闯进这地宫了，难道连被你正视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他有些冰冷地道：“能闯进来，绝非你的真才实学，你的脚步虚浮，一听就不是学过高深内功的，你随行的七个人身手比你好太多，但他们不说话，说明只是你的随从，一个身手很差劲却带着七个高手的人，无非是什么王孙贵族，凭着出身好些，就敢以身试险。清平寺处处守卫，这七人武功虽高，但绝不可能护着你这样一个庸手安然进来，地面上无激烈打斗声，一定是栗霸天那里泄露了消息，如果不是有内奸，就是消息不慎外泄。而你，根本不是个有资格和我斗的人。”

素心呆怔了一下，原来某人屈居地宫这么久，智商却没有下降啊，逻辑推理能力依然缜密周全，看来复国有望。她不由得轻轻鼓掌：“厉害啊厉害，可惜有一点你猜错了，我不是什么王孙贵族。”

“寻常王孙贵族也不敢向我挑战，更不配与我为敌，你应该不是来自丹陈。”

“你又错了，我本来就来自丹陈。”

慕北辰似乎怔了一下，推测屡次错误，来者究竟何人？

他终于缓缓转过身，向她走来。

素心是精心伪装了之后才来到这里的，现在她的模样，仍然是那个大肚子奸商，两撇讨厌的鼠须翘着，一脸猥琐笑容。

“我不认识你。”

素心骤然看见他的脸，突然想哭又想笑，心情复杂得无以复加，多少时日的思念、痛恨、怨念、纠结以及无法释怀……终于在这一刻决堤，因为太过激动反而无从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这死胖子的眼神好奇怪啊，这么清澈透亮的眼神，这么复杂多变的目光……似曾相识。

“你……”他再疑惑地从她的脸上往下移，好大一个肚子，真丑。长长的袍子遮住了一双黑缎面鞋，走起路来，姿势有点奇怪啊……

素心也在看他，不再穿着耀眼龙袍的慕北辰，显得沉着睿智，轻狂嚣张之气收敛了许多，但眼神却冷酷阴鸷了许多，较之从前，他显得更成熟、也更有决断力，只可惜，少了那一脸邪魅的笑容。

他瘦了，风霜憔悴之色染上了他的眉眼，毫不留情地侵蚀了他昔日飞扬的神采。

“你的鞋真不合脚啊。”

“呃？啊？”素心没想到他在研究自己的脚，不自禁低头看看。

“垫了很多棉花啊，难怪走路姿势有点奇怪，好像螃蟹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