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

接着乌史说了一通博古通今的大道理，酸文假醋的，说到底素心总算听懂了几句，他在说历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墨羽沂登基十年，后宫嫔妃从前七人，到现在只剩下五人，贵人美人之流，据说根本就没被临幸过，有的从入宫就没见过皇帝，所以导致现在他二十有六，居然还没有子嗣，连女儿也没有一个，真是天下奇谈，将来百年后哪还有人可以继承高郅数百年基业？

跟着就是一堆劝诫多立妃嫔多选秀女之类的话，估计年年都说，不但墨羽沂听腻了，连群臣也觉得老生常谈，私下里交头接耳，都在摇头。

“选秀之事，容后再议。”

“既然不选秀，皇上也该多临幸嫔妃，而不应该让中宫独大，要知道专宠是历来帝皇最忌讳的事。”

素心暗骂，这老头都管到人家家事了，只差没有安排墨羽沂每晚召谁就寝。

墨羽沂皱眉：“看来朕临幸谁，倒是让爱卿费心了。”

“皇上，后宫之中晴妃荣妃最近似乎都有微词，怨皇上冷落了她们，数数后宫有主位的总共才五位，除了皇后娘娘，也就剩这两位娘娘，还有位长年病着的月嫔娘娘，皇上大概也有年余不见她了，皇上到底打算何时才有子嗣继位？”

“听爱卿的意思，朕专宠皇后是错了，皇后也不会生儿育女了？朕倒不明白了，历来长子嫡孙才最珍贵，如果皇后有孕不是更好？”

“只怕皇后就算有孕，也不知道是……是男是女。”乌史虽然尖利，却也不敢说得太过份，但他没说出来的话人人都明白，这皇后就算怀了，天晓得是谁的孩子，这跟她的出生大有关系。

墨羽沂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他：“那照爱卿所言，皇后既然不配母仪天下，那朕就算废了皇后，又该立谁为后？”

乌史道：“后宫论出身高贵，无人能及晴妃娘娘。”

墨羽沂笑了一下：“爱卿所言差矣，论出身高贵，应该是无极贵妃才对。”

乌史脸色一沉：“圣女身份不同，皇上说笑了。”

墨羽沂笑道：“圣女虽然不是皇亲国戚、左丞右相之女，但天一教层层鳞选，数十年才出这么一届圣女，圣洁高贵无比，难道还不算？”

泰王突然笑道：“皇上所言甚是，圣女的确高贵，圣女是天神在世间化身，象征圣洁无瑕，又岂能与寻常妃嫔相比？”

墨羽沂道：“五弟说的最得朕心。”

乌史朝泰王横眉怒目：“泰王爷说笑，圣女再高贵，也是神祗化身，臣奏的是皇上子息的事，扯上圣女是做什么？圣女难道能为皇上诞下子嗣，延传皇室子息？”

泰王立即收了笑容：“乌大人这话奇怪了，本王说无极娘娘出身高贵，那是就事论事，跟延续皇家香火有什么关系？”

“不然你们一唱一和说圣女出身高贵是什么意思？”

墨羽沂轻咳一声：“乌爱卿，你说的‘你们’二字，想必也包括朕？”

乌史有些尴尬：“臣不敢，臣是觉得圣女是不可玷污的，所以……”

“所以朕在想，如果大家都不满皇后的话，废后也无不可，不过要有个合适人选继后位倒是不容易。”

乌史张口结舌，他们天天参，天天闹，就是为了要皇帝废后，突然之间在朝堂上把这种事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他倒真受不了了，觉得太奇怪了。

泰王接着道：“所以，要考虑出身高贵，又要性情贤良淑德，有母仪天下风范的……”

墨羽沂道：“所以朕考虑呀，圣女倒是很符合这个条件的。”

乌史不禁暴黑线：“怎么又绕到圣女身上了？”

泰王道：“皇上是说笑呢，圣女再符合皇后这个身份，也不能立为后啊。”

墨羽沂道：“朕立李琳儿，众爱卿反对，朕觉得爱卿们言之有理，既然她的出身遭人非议，朕又考虑了一下，决定不日起废后，重立梅无极为后。”

这一句登时震得满堂都耸然动容了，满朝文臣像炸了锅一样，也不顾朝堂威仪，稀里哗啦就开始七嘴八舌了。有说万万不可的，有说皇上爱说笑的，还有人觉得这事实在是太时髦了，简直不能接受。

素心低头听着，开始听堂下窃窃私语议论她的种种，心里很是不爽，但再听朝臣议论梅无极的事，又忍不住想笑，墨羽沂这招倒也厉害，别人不说，他自己先提，难免有人会落入圈套。

墨羽沂也不理会，慢悠悠听这些大臣热火朝天谈论着，一句嘴也不插。等他们讨论得快停歇了，才漫不经心道：“诸位爱卿不是不满现在的皇后吗，朕也就是一提，难道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乌史白胡子直翘。

墨羽沂道：“可后宫妃嫔中，月嫔抱病，荣妃新晋，而且出身不够高贵，晴妃出身是高贵了，可是她不是高郅国人，朕以为她要是封了后，即便生下长子嫡孙，不也令高郅皇室血统不纯吗？”

“皇上可以在贵族中另选秀女！”

“那多不容易，从秀女到美人贵人之类，再到妃嫔，得要多久啊？”

乌史道：“皇上当初立了现在的皇后，不也是异国人，而且她的出身比晴妃娘娘还要……反正有她在先，立晴妃娘娘为后也不为过。”

“朕就因立了现在的皇后才屡受你们这些忠臣进谏，难道前车之鉴，还要再来个异族皇后？朕懒得与你们再辩，立晴妃的事不予考虑。”

乌史跳脚道：“皇上不是真的想要立圣女为后吧？”

“考虑考虑。”

“万万不能考虑！”

墨羽沂脸一沉：“退朝！”

“皇上！”

泰王拦在乌史前头：“乌大人，皇上说退朝了。”

“今天在朝堂中，你听出谁有问题了吗？”

“你觉得呢？”素心剥着紫葡萄，皱眉托腮吃着。

“你要垂帘听政，我才带你去，结果你倒探我话风。”

“你肯定希望我说乌史有问题，但是我觉得泰王更有问题。”

“哦？”

“首先以乌史的官位来说，言官位份太低，他要是打什么主意，也反不了天去，泰王阴阳怪气，似乎顺着你，又似乎保持中立，不提意见，但其实他好像在一步步诱你进入他的陷阱。”

“你说下一步会怎么样？”

“我觉得嘛，朝里的臣子说完了，就该宗教出场了，接下去，他们肯定要证明你和圣女的关系。可是我就不明白，宗教的力量真有那么强？”她吃着葡萄，含糊地说不出话来。

墨羽沂劈手夺过她又要往嘴里塞的葡萄：“你要知道，宗教代表的不仅是势力，而是信仰和民心。”

“你抢我的葡萄干嘛？”

“这是丹陈送过来的，你还真吃得带劲了。”

素心呆了一下，差点把嘴里的都吐出来了：“你你……你又在试探我？”

“我才没空试探你，说过是他们的贡品，你自己也不想想，高郅的葡萄还没青呢。”

素心撅嘴：“我忘了。”

墨羽沂一笑，剥了一粒葡萄塞进她嘴里：“甜不甜？”

“唔唔……你不是说不让我吃吗？”

“谁说不让你吃了？看你吃得狼狈，都没空好好说话。不过听你已经忘了丹陈有关的事，突然又高兴，所以赏你几粒。”

素心翻白眼：“谁稀罕你赏的，坏人。”

“你说说，再接下去该怎么做？”

“圣女在怀郡王府，不是长久的事，总得要出现的，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她出现。”

“你说那晚失火之后，怎么什么消息也没有啊？”晴妃焦虑不安，走来走去。

荣雯儿安慰道：“没事没事，没消息才对，有才不正常。”

“不是你说的吗，那药效力极强，圣女中了招肯定要和皇上圆房的，可一句她侍寝的消息也没传来，皇上还是那样，一直没去她那里。”

荣雯儿翻翻白眼，心想真是个会吃饭不长脑子的女人，一点都不转弯，于是道：“你也不想，她是圣女，皇上就算食髓知味，爱她爱得要死，可也不敢夜夜召幸啊，皇上现在想的一定是怎么名正言顺地夜夜宠幸她。”

晴妃急道：“皇上想的要是成了真的，那还有咱们的地位吗？”

荣雯儿一瞧她那没出息的样子，不禁心里冷笑，不屑地道：“是你要找人对抗皇后那狐狸精的，现在倒害怕起来？无极娘娘美艳绝伦，皇上要是迷上了她，那跟迷上皇后也差不多！”

晴妃砰地一拍桌子：“那你不是摆明了让本宫前门拒狼、后门引虎吗？还骗本宫亲自去做这事！”

荣雯儿察觉自己口气有点过份，赶紧缓了缓：“姐姐别生气，妹妹开个玩笑，你想圣女就算得宠，也不会像那个狐狸精，她性格淡泊，不会让皇上专宠的，再说她能有什么手段，怎么比得上姐姐和皇上感情深厚？”

“那可不一定，她身份尊贵，本宫也不敢与她抗争。”

荣雯儿道：“姐姐急什么？她要真是专宠了再说，有妹妹在，自然会为你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