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老奸巨滑，你早这么会算计的话就不会落到今天这地步了！”

何宸恨恨道：“我再会算计也是输给了墨羽沂，泰王何尝不是用尽心机，他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

荣雯儿咬着下唇，突然叫道：“阿礼，阿礼！”

文克礼在门外应了一声，却被人拦在门外，他低喝道：“让开！”

拦着他的小道士见他目光阴狠，不禁也有点害怕。

何宸提着嗓子道：“让他进来。”

文克礼进了屋，见荣雯儿毫发无损，松了口气：“娘娘，有何事吩咐？”

“阿礼，我们走！”

何宸道：“你想清楚，要走我也不拦着，不过离开这里，我以后可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呸，你从来也没能保证过我的安全，阿礼，走！”

文克礼冷冷看了何宸一眼，带着荣雯儿就走。

何宸自己正烦着，也不去理会他们，任由他们去了。

文克礼一直沉默不语，荣雯儿则心事重重，两人游魂一般走着，互相也不说话。

不知道走了多久，荣雯儿只觉得四下人烟越来越少，已经到了郊外，她突然觉得天地虽大，却已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她幽幽道：“阿礼，你恨我吗？”

“恨。”

“你……”

“恨你不知自爱。”

“阿礼！”

“荣华富贵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犯下的过错已足以连累你的家人，诛灭九族了？”

荣雯儿停下脚步看着他：“阿礼，在你眼里，除了荣华富贵我就什么都不爱了，是吗？”

文克礼冷笑了一声，不说话。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还要保护我？这次回来我已经觉得你变了很多，你不再是从前的阿礼了。”

他沉默了一下：“是，但是有一样从来没变，到死，我都会拼命护着你。”

“阿礼！”

“走吧，我已是个废人，除了用命保护你之外，还能做什么。”他有点凄凉地望着远方，这一生他不知道值得不值得，但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荣雯儿看着他，忽地凄然笑起来：“阿礼你走吧，从此以后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了。”

“你现在只剩下自己，除了我还有谁会留在你身边？”

“如果我只需要活着，留在何宸身边比留在你身边要安全得多，你明白吗？”

“他不会不顾一切护着你的。”

荣雯儿点点头：“但他如果还是掌教，那就有资格跟皇上讲条件，可是你只有一条命而已。你的身手是不错，可皇上要是派人追杀，你一个人对付不了那么多人的。”

“是，但我至死都不会离开你。”

她摇头：“你走吧，你走了还会活下去的，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文克礼皱眉看着她。

她仰头望着天空，天色已昏暗，只剩下黯淡的月光，她轻轻道：“你知道吗，从第一次侍寝，他已经成了我这生唯一的目标，我活着就只是为了让他多看一眼，多宠幸一些。荣华富贵我喜欢，可是我更喜欢他。我听泰王的话，不得已和何宸在一起，也只是为了能挽回他的心。泰王跟我说，只要梅无极和皇后争宠，她们两败俱伤的时候，我就可以有机会了，所以我一直听他的，我很蠢是不是？”

文克礼有些震惊地看着她。

“你知道为什么你在天牢的时候我不去看你，也不理你吗？那会儿我好恨你，你刺杀他，如果他死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我爱他，我不喜欢别人伤害他，他要是死了，阿礼我真的不会原谅你！幸好他活着，他没事了，可他身边一有了那个丹陈女人，就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的，所以我才不顾一切，不知廉耻去做那些事。到了今天，我真的无路可走了，你明白吗？”

他痛苦而扭曲地看着她，他本来面目也算不上很英俊，何况现在易容后更显得丑陋，他摸摸自己的脸，无言点点头：“没错，我比不上皇上，可我没想到你是真的这样爱他，你那么怕死，可是连命都不要也要费尽心机搏他一丝欢心，他知道吗？他不知道，他只会鄙视你，讨厌你……”

“所以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阿礼你走吧，让我自生自灭去。”

文克礼刚想说什么，突然觉得周围有些不对劲－－他们已经走到郊外的野树林边，四周除了树影外，似乎还有影影幢幢的人影，而且越来越多。

“我们都走不了了。”

“没错。”随着声音，林中越来越多的黑衣人走出来，阴冷冷笑着，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荣雯儿此刻却镇定下来：“你们是皇上派来的人吧，本宫跟你们走，是生是死都无所谓，只有两个条件。”

一个黑衣人笑道：“这种时候了还谈条件？”

为首的制止了他，道：“荣妃娘娘，奴才本来没有权力答应你什么条件，不过你可以说说看。”

“第一，转告皇上，我的行为跟我家人无关，我也不指望他们有什么富贵，只希望可以让他们活下去，平平安安的就好。第二，放了阿礼，我任由你们处置。”

文克礼拦在她身前，低声道：“有我在，绝不让你比我先死。”

黑衣人突然笑了：“我们会转告皇上的，至于这个人，我可以作主让他走。”

文克礼森然道：“我不会走。”他突然仰天长啸了一声，声音非常古怪，凄厉高吭，近似野兽临死的叫声。

黑衣人刚奇道：“什么声音？”他的手下就惊呼起来：“看，那是什么？”

丛林中很快出现了点点绿光，都是一双双的，像荧光一样闪烁着，越来越近。

黑衣人中有人惊呼：“是狼，狼群！”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在这大片黑压压的野树林中会有这么多的狼。

文克礼护着荣雯儿步步后退，他口中的怪哨始终没停，狼群的动作极为迅速，而且悄无声息就蹿出来，拦在了黑衣人和他们中间。

荣雯儿显然也很意外，她并不知道文克礼竟然有这样的本事，可以驱使狼群。这么多的野狼，垂着尾巴，闪着饥饿的目光，猩红的舌头伸出来，显得无比狰狞，即使是她也觉得害怕。

文克礼冷冷道：“有时候，人不是最忠心的，而狼，绝对忠心。”

黑衣人大约有三十多个，可是狼却越来越多，转眼丛林中的狼已经出来**十头，看样子似乎还会增多。那群黑衣人一个也不敢妄动，在这么多狼群面前，即使是高手也要有忌惮。

“我只想活下去，要求不高。”

为首的黑衣人目光闪烁，终于慢慢点头。

泰王跪在大殿中间，神情阴冷，仍有些桀骜地看着墨羽沂。

墨羽沂和素心坐在他面前的炕几上，素心剥着瓜子摇头叹气，似乎很是怜悯地看着他。

泰王狠毒的目光朝她射去，素心愣了一下，差点被瓜子呛到。这人的目光实在太过狠，所以即便在这时候她也觉得被他看得不舒服。她噗地一声吐出瓜子壳：“看什么看，再看喝了你。”

泰王愣住，他大概没听过这样的话，也没见过这样没有风范的皇后。

“老五，到这时候，你也不知悔改么？”

泰王道：“到了这时候，我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吗？”

墨羽沂笑笑：“当然没有，你很清楚。”

泰王哈哈一笑：“那我为什么要悔改？”

墨羽沂点点头：“你说的也对。”

“所以你根本没有必要假惺惺叫人带我来这里，我既不会认罪，也不会向你低头。我做的一切，你已经知道了，也没有审的必要了，直接把我交给宗人府发落就行了。”

“可朕还是想看看你。”墨羽沂站起来，抬起他的下颌，轻轻叹气，“朕记得，你一直都很得父皇的宠爱，你长得像父皇，性格也像，继承了他的聪明才智和非凡能力，在沙场上也是无往而不利，你和怀郡王，是本朝最出色的年轻武将。你文武全才，机敏过人，若不是心思用错了地方，朕也会继续重用你的。”

“呸！”泰王甩开他的手，轻啐了一声，“若不是你使了心机，这皇位本是我的，怎么轮得到你？你既不是嫡出，也不是长子，你母妃不过是个失宠的女人，哪一点可以与我相比？即便本朝立贤不立长，也轮不到你。”

墨羽沂笑笑：“是，若按父皇的属意，这皇位本是你的。”

他这么一说，素心大感意外，她听说过泰王和墨羽沂的皇位之争，但从来不知道他这皇位究竟是怎么来的。

泰王道：“你那年才十岁，心计就已恶毒非常，竟然懂得利用我母妃的出身来攻击她，不就因为她曾是圣女人选吗？她最终也不是圣女，父皇也没有违反祖例，可最终还是因为这个，我失去了继承皇位的机会。”

墨羽沂悠然道：“那不能怪朕，你要知道，除了这一点之外，最重要的还是朕样样都比你强。那场竞选太子的比试，无论文才武略，骑射兵法，你样样都输给了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