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山河镇既没山也没河，是一个座落在东北边陲上的小镇，

山河镇有个郑姓地主，家里良田百顷，长工二十几个，十分富有。生了三个儿子四个闺女，闺女都出嫁了，都嫁了本地的大户，两个哥哥也都成家，娶了本地财主的女儿为妻。

只有这个最小的儿子，在县里念书，叫郑云杰，二十岁长得温文尔雅，一表人材，地主老两口非常疼爱这个儿子。

云杰虽然在丰裕的环境中长大，但他身上毫无半点纨绔子弟的浮浪劣性，念书后的他，接受了新式教育，改变了观念，看到了封建社会的黑暗和战争带来的苦难，他更加同情穷人，平时还结交了许多穷朋友，因为这个，常惹得地主老爹对他不满，让了不要和这些穷人来往，云杰呢，就和父亲说了许多天下人都应该平等看待，没有贵贱穷富之分的话，他爹一听气得跳脚骂他不是亲生的，咋养了这么个儿子？……

这年，山河镇闹蝗灾，几乎绝收，本来就不好过的穷人，没到冬天，很多人家都只能喝菜糊糊度日了。

郑地主家大业大，存粮万石，在县里还开个饭庄，所以人家啥都不怕，照样吃香喝辣，顶多少收入点，辞退几个长工就是，管你穷人是死是活。可是穷人不行啊，有些人菜糊糊都吃不上了，所以竟有挨不过去的死了几个人。

入冬时，正好在外念书的云杰放假回来，他看到了这种情况，就回去和他爹说，咱们把粮食分给穷人些，留着也吃不了。

他爹看他回来本来挺高兴，可是听云杰这么一说，一翻三角眼，指着云杰的脑袋问，我说你是不是念书念呆了，我供你好吃好穿，让你给我念书将来掌管家业，倒让你教训起老子来了？云杰说：“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眼看着穷人饿死吗？爷俩就吵起来了越说理越不通，气得他爹一摊手，气得云杰也白了脸……

晚上，云杰在家也呆不住，就到厨房偷拿了一些吃的溜出来……

走了约半里来路，正好遇上了玉顺和他妹妹玉华，仨人一商量，先去二肥家看看，二肥是小时候起的名字，爹娘怕孩子吃不饱，故意给起了这个辛酸的名。

七拐八拐，到了二肥家，二肥也饿得正打蔫，脸色腊黄，她老娘病在炕上，几天水米没打牙……

看到这些，云杰又看看手里拿着的馒头，让二肥先给她老娘拿过去，又对玉顺说，你去把来福和黑子都找来……

他们要干啥？这个地主家长大的富公子，要倒反天罡，和穷朋友捉摸着抢他爹的粮食囤子……

（中）

几个穷小子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云杰拿来的馒头，身上都来了力气，摸黑儿来到了郑地主家……

先是云杰灌了看院子的不少酒，又给后院的狗下了蒙汗药……

玉华也跟着来了，云杰瞧瞧玉华，玉华害羞的低下了头，惹得云杰心里一阵喜欢……

几个热血沸腾的青年，在夜的掩护下，在他爹的眼皮底下偷出了一袋又一袋的粮食……

郑地主气得嘴都歪了，好啊，敢偷老子的粮食给穷鬼吃？你要是不说我就去县里告！他拿起手板想打，举了半天没下去手，毕竟云杰是他四十好几得的儿子，还是最有出息的一个，但是这件事已经被亲家们（云杰哥姐的公婆丈人，）笑掉了大牙……

云杰呢和他爹说，去县里告，我是带头的，还是你儿子，你看着办！郑地主心想，这个外表斯文的儿子怎么就这么难管教呢？他一生气，鞋都甩出多老远，抡了云杰几个耳光，把云杰娘吓得也不敢吱声……

云杰是个犟孩子，他怎么也想不通，在他眼里慈爱的老爹怎么这么没同情心，一气之下跑到了郊外的玉顺家……

玉华十七了，无论是城里乡下，这个年纪都是女孩最好的年华，……

是的，她在在这个最好的年华里遇到了云杰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玉华纯朴，勇敢，泼辣，美丽，在云杰眼里，她比城里女孩更可爱，

像小说一样，一个乡下丫头，一个富家公子，竟然产生了爱情，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云杰一连几天住在玉华家，玉华家没啥好吃的，苞米饼子，还是云杰家偷来的苞米做的，山野菜，大酱，云杰吃的挺欢……玉顺看在心里，喜在心上，他打心里稀罕这个敢做敢当，拿他当哥们的云杰，但也为妹妹的爱情捏一把汗……

郑地主坐不住了，让几个哥哥找到他把他架了（弄）回去……

回去就给他订了婚，这还了得，吃里扒外，还和一个穷丫头闹上什么恋（爱）耐了！

云杰说啥也不同意，他爹给他用麻绳捆了扔书房里……念个啥书？尽想着和老子作对？干脆成亲生孩子，他怕自己死了没孙子抱，云杰几个哥哥生的都是闺女……

云杰开始绝食，一天没黑，他爹跳着脚来看他，对于这个儿子，他真是邪招没有了，云杰说，我就要念书……

最后决定，先念书，后成亲……

云杰这是缓兵之计，他哪是去念书，于是在他爹送走他念书的路上偷偷跑了回来，他还惦记着他的心上人，玉华……（下）

玉华这边心急如焚，也不知道云杰怎么样了，这时就听那个令他脸热心跳的声音响起：”玉华，华？……

是你么？玉华一下子扑到来人怀里，两个人相拥着，诉说着久别的相思……

玉顺看了，忙把这个时间让给了这对热恋中的情人，妹妹和云杰，虽然家境悬殊，但云杰的人品相貌百里挑一，但他心头又隐隐不安，从小父母去世早，兄妹相依为命，自从和云杰好上以后，当兄长的怎会看不到妹妹的心事与眼里的光采？他不忍往妹妹的心上撒下那把盐……

玉华，你真美……郊外的田野里，乡村五月的软风，也让这一切有了些诗意……

云杰捧起一把早开的山花递给玉华，玉华害羞的看着他的云杰，发光的眼睛，整洁的学生套服，修长白皙的手指，这些，都是那些村子里的小伙所没有的……

云杰伸双手来搂过玉华，少女的身体轻轻的战栗，柔软，清香……

于是，这对在爱情中燃烧的情人……

就在那天夜里，云杰和玉华在玉顺的护送下私奔了……

没有亲人的祝福，没有朋友的贺礼，云杰拿着老爹给的学费和花销，在离家二百多里路的一个偏僻的小村安了家，他是个男人，不能老呆在家里，于是，他去了几里外的乡里教书。

日子清苦，夫妻却恩爱，每天玉华都在家做好饭菜，或在地上练着写字，云杰已经教他识了好多字呢！

云杰放开大步夕阳中狠狠的跑，他怕怀里的酱猪耳凉了，紧紧捂着，因为今天发薪了，虽然自己是个少爷，但玉华和她受苦了……

可是第二天他就被校长辞了，校长支吾半天没说出个原由来，云杰心里明白，这个少爷拎着他的箱子冲天长叹……

找不到工作，云杰就去帮农工，磨得一双手全是血泡，拿回的几个钱让他汗颜，他狠扇自己耳光，一个从不为花钱发愁的少爷竟然流出了悲愤的泪……

云杰实在没法，去镇上的饭庄支钱，钱，钱，玉华怀孕的虚弱身子不能没钱。

以前学费没了，都是到那去拿，他怀着一丝侥幸的心理，也有无奈！他想，毕竟是自己的爹，不能怎么样吧。

郑地主正襟危坐在厅堂，怎么样，知道难处了吧，跟爹回去！几个哥哥姐夫也来了，是来捉他回去的。因为云杰过得不好是一方面，重要的小舅子和乡下妞跑了，让在县里当职的哥哥姐夫们丢了大脸，这比啥都金贵！

云杰显然不是哥哥姐夫们的对手，被马车拉着绑回了家……

云杰说，玉，玉华他有了我的孩子，啥？郑地主一个高差点没窜到地下，哥哥姐夫们瞪大眼珠子瞧他，在一旁火上浇油，啊，伤风败俗……嘿，门不当户不对……出去还不笑掉大牙叫我在县里咋混……叫我这媒人没法和老张家交待……那张什么长还不撤的职？……气得郑地主嗷闹一嗓子：“来人，给我关后院去，停他三天饭，谁敢拦着我把她轰出去“ 一旁哭泣的母亲吓得一哆嗦 哪敢吱声……

云杰急得满嘴燎泡，眼里全是血丝，下人送来的饭他也不吃下，昨晚他做了个可怕的梦，梦见一个小孩浑身是血的管他叫爸爸，然后又看见玉华哀怨的看着他……

他想去求爹，他想地主老爹一定会容得下玉华的，毕竟他是老爹的亲骨肉，可是手脚被捆着，动弹不得。

还是当娘的心软，偷偷的趁老头睡着了来看他，云杰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跪下来把头磕出了血，母亲见他这样心一软便偷来了钥匙，看没人放走了他，哭着给儿子怀里塞了一把钱……

云杰没顾上吃饭，雇了一辆马车直奔二百多里以外的小镇，他恨不得生出翅膀……

云杰，赶到家中时，玉华已经咽了气，玉顺扑过来猛捶他的身子，他像个死人般的毫无知觉……

玉华盼啊盼，身子越来越虚，她病得不能下地干活，肚又怀着孩子，她就在那望，希望看见云杰熟悉的影子立刻出现在他眼前……

云杰，他踉跄着走出他和玉华的家，把她葬在南山坡上，那有漫山的山花……

回头看看，一把火烧了一切……

几百里远的南山寺里，多了一个从不说话的怪和尚。

偶尔在南山坡上可能见到一个青铜树一般的影子，长身伫立，一心向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