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文刘氏眼睛里带着些许疲惫，面上却愣是撑了一抹笑意走过来。

文至维和文澜各占一边扶着她。

“稀客。”

蒋氏冷冷一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文清起了身，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客客气气的行礼。

文刘氏莫名的只觉得脸上发烫。

“此番前来，便是有一事相求……”

“哦，是不是你们二房又有了什么大喜事，需要你们大摆宴席，然后库房里是不是又缺东西了，你才想到要到我这大嫂这里来借？不过不好意思了，二弟妹，今儿个，你怕是要白走一趟了，我库房里的东西，都没适合你们用的，你请回吧。”蒋氏断章取义的本事倒也不容小觑，一来就说了一大串的话，将文刘氏所有的退路给断了。

文刘氏被怄得火起，只是想到今日之事，又不由得咬牙硬是把所有的怒火咽了回去还得赔着小心。

“哎哟，大嫂，你看看你给说的，这怎么可能了？好歹我也是有嫁妆的人，怎么能天天净盯着大嫂的嫁妆。”

文刘氏刚刚说完这话，便想打自已的嘴，这话说得，倒好似跟人家比起嫁妆来了，问题是，比就比了，她还真不是人家蒋氏的对手，比来也不过是打自已的脸罢了。

“也是啊，谁都有嫁妆。”蒋氏被文刘氏这般蠢的回话逗笑了。

文刘氏又被噎了一歇，半晌没有回过气儿来。

“大伯母，其实此来，乃是我的主意，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大伯母相帮。”文至维看着好似人模人样一般对着蒋氏行礼道谢。

实际上，他是个什么东西，蒋氏最是清楚了，不由得冷冷笑着，看也不看他。

文清在下面轻轻的拍拍她的手，她才微微转了脸，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说来听听，大家都是一家人，想必我娘能帮的，一定会帮。”文清还生怕文至维不说了，这样就没有意思了。

“是……是这样的，大伯母往日里身边是不是有个叫青儿的小丫头，那丫头……我平日里看着，甚是合眼缘，又听说，她识文断字，这不，想着要讨到身边去小书房里伺候笔墨。”

文至维果然是个藏不住话的，三两下便说了实话。

“哦，原来是此事，那你来晚了。”蒋氏微微笑着，一张风华犹存的脸上全是尊荣与贵气。

这是文刘氏用再多贵重的首饰和华丽的裙衫都压不住的气质，这是浑然天成的。

“大伯母……青儿是怎么了？”

文至维一见蒋氏为难，首先便认为，一定是她们不愿意。

文刘氏却在担心，是不是自已事败，已经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到时候该怎么样，把这些责任给推走。

“她回老家了。前些日子，她们家里有人寻了来，这不，我们定远侯府嘛，一向以仁善治家，自然不能阻着人家摸了银子来赎身。”

蒋氏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让人听着只觉得十分有道理，说不出半个不字。

“啊，大伯母，这事儿，我母亲怎么不知道。”文澜在一旁惊讶道。

她想问的是，她们二房的人怎么一点子风声都没听到。

“这事儿，我也不是很清楚，还是听柳嬷嬷说的，毕竟只是下人的事情。”

蒋氏睁着眼睛说瞎话，还一脸的平和，没有半点自已撒了谎的自觉性。

本来也是，她是个主子，这等卑贱之人的事情，岂是她这个主子的需要操心的。

文刘氏咬着牙根，她还从蒋氏此话中，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便是她这个大嫂都不愿意操心这等卑贱之人的事情，她这个做二弟妹的倒是热心，若是管了，跟她们的身份地位又有什么区别。

蒋氏这是拐着弯来讽刺她身份不如她。

文刘氏最最介意的但是别人拿她低微的身份说事，此时，银牙紧咬着，嘴唇便被咬红了，仍未察觉。

一旁的文澜见着，吓了一大跳，连忙在身后用力的拉了一把文刘氏，这才让她堪堪有了仪态。

“大伯母，我……你这说的是可是真的？”

文至维一张略带着浮肿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蒋氏的这番话。

“信不信由你。”

蒋氏看一眼文清，她有些抱歉。文清只看了一眼蒋氏，便已经接收到了她的目光。

同时也看懂了她眼神之中的意思，当下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表示认同。

蒋氏这才放心。

又继续按照原定的编着，还将青儿家里拿过来的那封银两都摸了出来。

而此时，青儿便就在这间屋子里，只是她以绑着，口里塞着手帕，完全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房的人为她而来，却只能失望而归。

她的眼神之中，本来还有着欣喜与期望，却在听到文至维无奈的道谢转身离开之后，一瞬间，一下子熄灭了下去。

蒋氏有些抱歉地看着文清。

“好歹给你父亲留些脸面罢。”

蒋氏心软，文清其实一开始的设定便是让蒋氏同意她利用青儿之事来刺激文至维，然后让他当众做出不可避免的丑事来，就这样狠狠的，却轻而易举地毁了他。

但是，临到了头的时候，蒋氏却如此时这般心软了，胡乱编造了青儿的离开，骗走了她们。

“尽快处置了。”文清无语，这是蒋氏的决定，她只有尊重。

今日里松竹院要大换血，该打杀的打杀，该发卖的便发卖。

“若是老夫人问起，咱们该怎么说？”这是一个大难题，若是文刘氏问起，蒋氏一眼横过去，保她不敢再问，但是，文刘氏却很会利用老何氏，所以不得不防。

“便说，她们伺候不得力，在背后做了手脚，害我得病。”蒋氏狠狠心。

文清想要开口说点什么，此时却只有点头，为了达成目的，便就该有这份破釜沉舟之决心，便就该这般心狠手辣。

要知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已的残忍。

“如此……娘的病才刚刚好，不如我来装病。”文清不想让蒋氏受累。

蒋氏自然也不想文清这般。

但文清一向好口才，三两下便说服了蒋氏。

“我生病了，依着娘对我的疼爱，想必你生气发怒都是很正常的。”文清想好了借口。

内室里的青儿听着，浑身冰凉。

她一直不敢相信，蒋氏母女会真的将她处死，毕竟，以前的蒋氏虽有余勇，然则，心善更足，而文清更不用说，是出了名的懦弱，只会拿身边小丫头撒气，有了气也只会憋着，但是，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如今……

青儿闭上眼睛。

“送她上路。”外面传蒋氏的声音。

让她喝下毒酒，一席草席裹着，送到城外，便也能得一抔黄土，也算是有了安身之地。

青儿没有什么好说的，这般心狠的蒋氏已经不容她再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了。

而且蒋氏此时暂停报复二房，她活着早就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作用。

她原本是可以被当作是物证和人证去指控二房的，但是，现在很明显是不行了。

“是。”云裳脆生生的应了。

对于杀人，不过是头点地，她早就习惯了。

虚谷神医尚不在定远侯府里，但是，有了小木，文清有如神助，她的病症来得很快。

蒋氏暴怒，查出是自已身边的奴仆下毒所至，一怒之下，将他们尽数发卖。

甚至有的被卖至了青楼，可见其怒意深沉。

一时之间，定远侯里人心惶惶，明里的，暗里的都找人往松竹院里来打听事情。

索性松竹院里被蒋氏和文清这般一整治，个个儿都跟那被锯了嘴的葫芦一般闭得紧。

任是谁人来问，谁人来说，竟无一个人露出半句话来。

大家打听了一番，也就只有松竹院里之前就放出来的消息，道是那些人伺候得不够精心，让文清受了风寒，得了病症，这才惹得蒋氏大怒。

如此一来，依着蒋氏的脾气和性格倒也正好，大家传过一阵之后，很快便随风而散，变得不了了之了。

说来也怪，文清的病来得快，当时见着的人，知道，她的脸色一下子便惨白了，说话便是连声音都听不清楚了，可就在蒋氏处理完那些人，没过多久，便好了。

过个三五日，文清好些了，去给老何氏请安的时候，脸色恢复了红润，说话声音也有了，只是尚且有些细微的沙哑。

“听说你这病了些时日？”老何氏看着文清，她倒是守规矩，身上还是那身雪白的布衫，不施脂粉，不戴簪饰，打扮得素净而典雅。

“多谢祖母关心，我已经好多了。”文清微微笑着，对于老何氏这虚假的关心，她早就已经游刃有余。

况且，她本就知道，老何氏这才不是关心，若是真的关心她，也不至于等到了这个时候才来关心，不过是没有什么话题可聊了，这才顺口说一句罢了，她若是还当真的话，那可不就傻了。

“你很好，如此这般孝顺，你父亲在九泉之下也会安宁。”突然从一旁发出一个沉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