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氏上前一步，安慰着：“我自来是知道你们小两口伉俪情深，一个去了，另一个又哪里还愿意苟且，只是你们都去了，倒是都全了自已的一片心，一片情了，可是，你回头看看，清儿一个深闺女子，你把她独独撂下，让她背负着如此糟心之事，你难道就能心安理得了？”

老梁氏想起当时听到消息那会儿，她真真是恨不得立马生出一双翅膀，飞到蒋氏的身边，然后再将她狠狠的大骂一顿。

“我……当时……当时也是犯了糊涂，没把事情想透彻。”蒋氏低着头，一张脸上透着惨白，又透着蜡黄，看得老梁氏心疼不已，又哪里还顾得上怪她。

“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日后可不许再犯那样的糊涂。”

老梁氏严肃着一张脸教训着蒋氏，她的神情严苛，额上的抬头纹清晰可见。

“再不敢了。”蒋氏抿着唇，摇着老梁氏的手臂，半撒着娇，小声的承认错误。

老梁氏这才伸出手去，轻轻的抚摸着蒋氏睡得有些粘湿的头发。

虽然每日里都是柳嬷嬷替她擦洗，却也没有办法，把完全不会动的蒋氏推到浴桶里沐浴，因而，这头发一时之间，竟有些发酸的味道。

老梁氏一闻到，立马生了雷霆怒气，说话间就要发作起来。

被突然进来的文清看到，连忙拖住老梁氏，眼神里带着哀求。

“外祖母，这都是外甥女的不是，是我疏忽了。”

文清的头低着，声音也压得低低的，着实是一脸的羞愧。

“清儿你认什么，这主子伺候得不好，自然是奴婢的过错。”

老梁氏生怕文清的性子太过于柔弱了，日后压不住场子，趁着机会顺便教导起来。

“主子就算是疏忽了，那些婢女了，难不成，她们也疏忽了，这伺候主子是婢女们的本分，岂能容得下她们随随便便就疏忽了？”老梁氏紧紧抿着嘴，很是严肃。

文清点头应了。

她并不是心软的人，只是这件事情，她以为确实是自已这个做女儿的不是，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她自觉对蒋氏有些不够贴心，也因而并没有想到这么多。

不过，听得老梁氏这般一说，文清倒是有些释然了，古代人的思维便是如此。

主子怎么做都不会错，因为错的总是那些奴婢。

“母亲教训的是，实乃是我太累了，懒怠得动弹，这才这般的，你可莫要多说清儿了。”蒋氏的性子一向便是护短护得紧，容不得任何人说道文清一句半句不好的话。

老梁氏戳着蒋氏的额头：“这是我亲外甥女，我哪里就舍得那么般说道了，不过是希望咱们清儿日后莫要太过于心软了，这眼看着已经及笄了，日后是要成为当家奶奶的，哪里能不经受这些了？”

说到文清的亲事，蒋氏突然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而文清则是心头一惊，突然想到了宣平侯夫人云秦氏。

这两日里，她正跟老何氏打得火热，时不时的就要给老何氏送些老山参，送些东海的珍珠，还有滇地的玉石。

而老何氏也每每都是有来有回，礼尚往来。

后来两人不满足于这些物质之间的传递，偶尔间，云秦氏还会带上三五个仆从，到定远侯府来做客，次次老何氏谁也不叫，必要将文澜叫上，道是文清要陪蒋氏，不方便。

看云秦氏的作为，大概已经打算掉转枪头了，想必是相上了文澜。

此事在别人看来，文清损失太大，在文清这里，她却看得再开不过了。

其实，文清仍旧有些担心，她担心云秦氏这条胳膊拗不过皇后娘娘那条大腿。毕竟一开始将文清锁定为对象的人是皇后娘娘，文清生怕云秦氏最后仍旧做不了自已亲生儿子的主，再将自已弄回去。

而此时，蒋国公府的人回了盛京之后，皇后娘娘只怕让云秦氏加快脚步，有很些事情可不经等。

不可否认，这一次文清还真是想对了方向。

皇宫的凤藻宫里，秦皇后一身销金云纹凤袍，长长的腰带系在腰上，中间镶嵌着闪着亮光的红宝石，头上珠翠如云，环佩叮当，她的皮肤白皙，脸色红润，精神奕奕。

高高的凤台之上，秦皇后轻轻咳嗽一声，瞪着坐在下首的云秦氏，眼神之中，晦暗不明。

云秦氏则是微微低着头，只顾着看地板上的区域，生怕自已站错了地方。

“你最近去定远侯府去的很勤？”秦皇后终于开口，声音沉缓而平静，但是，这样的语气，却让云秦氏吓得有些发抖。

了解秦皇后的人都知道，秦皇后能够这样说话，就说明她已经有些生气了，只是她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所以，旁的人看不出来罢了。

但是，一向最为了解秦皇后的云秦氏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尽管她很不想说话，但是，为了保住她的一番富贵和性命，她不得不梗着心肠回答：“是的，娘娘。”

“大胆，侯夫人仗着是皇后娘娘的庶妹，回话连个规矩都没有了吗？”一旁的春嬷嬷突然大喝一声。

云秦氏被吓得一下子就紫檀木描金漆镶鱼骨的椅子上弹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回娘娘的话，臣妾近日的确去过定远侯府，臣妾这是完全按照娘娘的意思办事，还请娘娘明察。”

云秦氏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抬起眼角去觑秦皇后和春嬷嬷的反应，往日里因为秦皇后还算看重她，春嬷嬷是不敢这般跟她说话的，一定是上首的秦皇后派人查到了她的真实意图，她定是不同意的，所以借着春嬷嬷的口警告自已。

秦皇后不由得冷冷一笑：“蒋国公府的人回了盛京本宫的意思，你可知道？”

蒋国公府的人回了盛京，边疆近年又无战事，蒋国公也快要回来了，这意味着，定远侯府这强大的后盾终于回来了。

可是，云秦氏却在这样重要的关头，不仅不帮忙，反而还帮倒忙。

“娘娘，臣妾……臣妾听说，文三姑娘克死了父亲，如今还克的母亲昏迷不醒，这……这不是将泊儿往火坑里推吗？他……泊儿可也是您嫡亲的外甥啊。”

云秦氏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才将自已心里的大实话说出来。

秦皇后心里重重的哼了一声，闪过浓浓的不屑，面上依旧维持着冷淡从容。

“胡说八道，蒋氏如何昏迷不醒，你可知，她今日一早已经清醒。”

不过是之前太医无用，老梁氏带了虚谷神医来，这便一下子就好了。

云秦氏自然不知道，她不如秦皇后在定远侯府里埋了眼线，所知的信息有限。

“如此一来……”云秦氏又犹豫了。

文三姑娘的毕竟是蒋国公府的亲外甥女，利用价值肯定更高，不像文大姑娘，隔了那么多层。

但是文清的为人，云秦氏又实在喜欢不起来。

在她眼里，文清除了一张脸蛋好看之外，性情什么的简直一无是处，她最近常常在定远侯府里游荡，知道文清甚至连绣针女工都不太会。

秦皇后很明显心里还是偏重于文清，眼见云秦氏今日胆子大，虽然不敢明着反驳，却在那里吞吞吐吐的，摆个死人样，消极与她抗衡着，看着怪不顺眼。

便轻咳一声，想着再给云秦氏一点儿教训，也好教她知道，她还是大乾的一国之母。

秦皇后刚动了心思，就听见外面宫女响亮的问安声：“给公主殿下请安。”

这是佳柔公主来了，皇宫之中，只有佳柔公主到了秦皇后的寝宫才有这个待遇。

“儿臣给母后请安。”佳柔公主一身销金银线绣石榴花裙，裙身因为走动的频繁，不断的飘舞着，裙摆上面满绣大红色的石榴花，一朵一朵，既精致，又繁复。

“柔儿怎地来了？”秦皇后看看更漏，午时三刻，这个点儿，平日里佳柔公主一般都在午歇。

“母后，刚刚儿臣正午歇着，就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佳柔公主苦着一张脸，清秀娇艳的脸庞顿时像是长满了皱眉一般。

秦皇后挑眉，心疼的伸手，拉了佳柔公主在怀里，好生的安抚着。

等到佳柔公主的脸色好看许多，秦皇后这才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柔儿你这般难过？”

“也没有什么，莫名的发梦。”

佳柔公主的语气越是淡然，秦皇后就越是不相信。一双大眼盯着佳柔看，生怕看差了一般。

“母后，我想请母后替我招一个懂乐理的女先生。”被秦皇后看得久了，佳柔脸色微红，吐露心声。

闻言，秦皇后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凝了眉，头上的九尾凤钗猛地一动，如同真的一般，似要展翅飞翔。

秦皇后没有想到，皇宫别苑里的事情，佳柔公主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放下来。

佳柔公主此时心中所想，倒是没有什么大度不大度的事儿，她心里装的满满都是自已这个天之骄女尤居然输给了一个快要成孤女的少女，她不甘心，所以，她必须得找回场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