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能够感觉到宁飞扬的变化，这样的变化让苏晴暗暗感到好笑。

“没想到肖竹芳这么沉不住气，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顶不住了。但愿你不要让我太失望。”收拾完总经理办公室的苏晴百无聊赖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种幸灾乐祸的兴奋和紧张不由自主地跳跃到脑海中。

自从宁飞扬面色黯然地走进这间办公室，苏晴就预感到了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自己等待的机会或许真的要来临了。

每天绽放笑脸面对这个让自己纠结的人，每天拼尽全力表现出自己的能力只为取悦这个让自己不得不纠缠的人。

自己的耐心正在一点点被销蚀。

每天早晨梳妆时都在镜子里看到一个越来越陌生的自己，每天夜晚卸妆时又看到一个越来越空洞的自己。这样的生活给自己带来的是分裂。

凭什么分裂就应该属于自己？凭什么这样的分裂不属于他？

幸好有肖竹芳。

幸好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他有分裂的潜能。

一个自诩为君子的人必然有分裂的性格，必然有分裂的行为。

自己拭目以待的事情终将发生，他会如何对待自己？自己该是如何畅快地迎接这个君子的另一面？

苏晴的兴奋和紧张让她越来越迫不及待。

再也坐不住的苏晴在电脑前忙碌起来。

宁飞扬几次想站起来走向外面的办公室，但每一次他又颓然地仰靠在宽大舒适的椅子上。头脑中刚刚组织好的说辞一次次被推翻。

对一个女孩子，无论怎么冠冕堂皇的说辞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多么缜密合理的借口也是欺辱。

自己连一个无辜的孩子都保护不了，甚至自己也是欺负她的人。

宁飞扬有了深深的羞愧。

敲门声让宁飞扬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条件反射似的坐直了身体。

“进来。”宁飞扬自己都能立刻感受到自己声音的沙哑。

苏晴的身影出现的时候，自己好像竟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自己毕竟不用再纠结。一个女孩子，一个聪明的女孩子也许能坦然接受一切。

“宁总，这是我关于资产评估和上市申请具体程序的报告，请您过目。”巧笑嫣然的脸庞终于清晰地出现在宁飞扬眼前。

宁飞扬机械地接过报告，机械地放在桌上。

“苏晴，。。这个不着急。。。你坐，我想和你聊聊天。”宁飞扬有些迟疑。

“好啊，我周末没有见到您还很想您呢。刚才一见到您又觉得您脸色不好，是不是没有休息好？要不要我给您煮一壶养生茶？”苏倾的兴奋似乎再也抑制不住。

宁飞扬暗暗叹了口气，女孩子的热情让他更加自责。

“不用了，和你聊聊天就是最好的安慰。苏晴，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吗？”宁飞扬此刻的温和发自肺腑。

“有啊，在凌云公司学到更多东西。在您的身边好好学习管理。凌云公司正处在转型的阶段，很多复杂的事情都要面对。我越来越喜欢现在这样的感觉。这是一种新鲜和刺激的感受。谢谢你，是您给了我这么好的锻炼机会。”苏晴的兴奋几乎变成了眉飞色舞。

宁飞扬感到的是一阵气苦。

这样的开头简直就是一种讽刺。

“苏晴，其实我有个打算，我想让你继续深造。你也知道，凌云缺少高端人才，高端人才往往不会青睐我们这样的公司。所以我们应该把高级人才送到国外去学习先进的管理和金融经验。你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宁飞扬渐渐轻松起来，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想法很周到。

“宁总，我不太认同您的看法。我刚从学校出来，我现在最需要的是实际工作经验。我很珍惜现在的机会。如果可能，过上两三年我会考虑您的意见，那时候我再出去可以更好的充电。您可以把其他同事送出去，这样似乎更好。”苏晴的神情很专注，很认真。

宁飞扬判断着女孩的神情，直到他确定自己情绪中渐渐有了无奈。

“苏晴，考虑考虑我的建议，工作有机会去做，可是进修是机会难得呀。”宁飞扬还在努力。

“怎么？宁总是对我的工作不满意还是我让宁总感到为难了？您是不是想让我离开？”苏晴的脸色一点点暗淡下来。她的眼睛很快变得朦胧起来。

“不是，苏晴，别瞎想。我完全是为了你有更好的前途。你的工作很出色，我对你很满意。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好吗？只是这样太可惜了。”宁飞扬有些慌乱。

女孩子神奇地一瞬间恢复了兴奋。

“谢谢宁总，我就不相信宁总会讨厌我。”女孩的语气又变得妩媚起来。

宁飞扬有了一丝恐惧，女孩子的古灵精怪的变化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这样的时候，他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宁总，您好像有心事？能告诉我吗？”眼前的女孩很快地转换了神情，神情中满是关切。

宁飞扬再次暗暗叹息，又爱又恨的情绪让他不得不下决心。

“苏晴，对不起，小宇和你的阿姨说了你们之间的事情，你的阿姨有了心结。也许她会找你，也许她会为难你。希望你不要和她起冲突。如果有什么委屈，也请你原谅她。”宁飞扬一边说着一边感受着脸庞正在发烧的困窘。

“啊，没关系，只要宁总不嫌弃我就行。我能体谅一个母亲的心情。我让她失望，我应该接受任何责难。只要她能度过这样的阶段就好。不仅对阿姨是这样，对小宇，我也有着愧疚。宁总，对不起。我坚持留在您身边的想法是不是太贪婪了？”苏晴的语气有了犹豫，眼睛再次浮起了雾气。

宁飞扬苦笑着摇摇头。

“苏晴，你还是个孩子，如果我因为这样的事情有心结，那我真的不配你的尊重了。好了，你只要能理解就好。有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唉！”宁飞扬的叹息为自己的结论做了最好的诠释。

望着苏晴离开，宁飞扬终于松了一口气。

沉吟了片刻，他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

“凯文，晚上一起出来喝一杯吧。我想找个安静的酒吧，你帮我安排一下，你知道，我对这些时尚的去处一窍不通。。。。对，就我们两个人。”宁飞扬的语气似乎变得越来越轻快。

感受着威士忌顺着喉管延伸的辛辣、苦涩和灼烧，陆凯文有了奇异的遐想。

像这样坐在音乐萦绕的酒吧氛围中，并肩坐在一起把酒言欢的场面让自己有些恍惚。

身边的这个人让自己恍惚，让自己纠结。

随着对其人的了解，陆凯文越来越多的是惋惜。

如果他和自己没有渊源该有多好。

一个儒雅的谦谦君子，一个成功的实业人士，一个心机深沉的绅士，一个品味不凡的朋友。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优秀的男人才会让自己的母亲陷入无尽的痛苦，才会让自己的母亲遭遇失去挚爱的不幸。

自己此刻更多的是提放，提放自己因为酒精而展示自己的真面目。

“宁总，我甘拜下风了。我要醉了。”陆凯文在第二杯几乎喝净的时候及时停止了坚持。

“喝醉了好啊，我现在真的想痛痛快快醉一回。可是我不敢醉，因为我还要保持清醒地回家去，我还要在家人面前保持形象。我真的羡慕你。”宁飞扬的语调已经不再沉稳。

“宁总，我这是头一次和你喝酒。你是有心事吧。”陆凯文尽量让自己的关切显得逼真。

自己有了了解眼前人的冲动。他希望能够得到关于母亲的只言片语。

“是啊，我也是普通人，普通男人。我也左右不了很多事。人前看着风光，可是背后呢？为了挣钱，我也得装孙子。不成功，别人会笑话我，甚至会上来踩上一脚。成功了，别人会说我起家是靠岳父的势力。我只有忍，做点事情真难。”宁飞扬发泄着郁积在内心的怨气。

“是啊。这是成功的人都要经历的。宁总，你好像对嫂子有误解吧。”陆凯文嘴上宽慰着，他的心里燃烧着快意。

“误解？哼，但愿只是误解。可是监视自己的丈夫，干涉丈夫的事业已经不能用误解来解释了。别的我可以忍，以前的事情我都可以不计较，可是她不该对一个女孩子纠缠。一个刚进入社会的女孩子能对她有什么威胁？就是因为我的欣赏和喜欢，她们就能联系到那些事情上，我真的不理解。女人啊！”宁飞扬的发泄像打开了闸门的洪水在倾斜。

陆凯文皱了一下眉，他似乎知道了宁飞扬苦闷的缘由。

“宁总，嫂子为什么这么在意你对公司里女性的态度，是不是你对嫂子爱得不够深或者你心有所属？对不起，我这样说似乎不妥。”陆凯文似乎漫不经心的语气在追击。

“没关系，都是男人。谁没有过去？我也年轻过。也许我和你嫂子缺乏爱情的基础，可是我一直用最大的努力去爱护她，爱护这个家。什么是爱情？这就是爱情。爱情就是对一起生活的坚持。爱情就是相扶相携地走完一生。可惜了她这个年纪，连这样的道理都没有明白。”宁飞扬不再顾忌，他自斟自饮起来。

陆凯文按住了宁飞扬连续倒酒的手。

“宁总，不要埋怨嫂子了，也许她是太爱你，而你有着让她无法释怀的过去吧。站在她的角度想一想，也许她已经做得很好了。”陆凯文也在努力，努力地去模仿书本上的经验。

宁飞扬的激昂迅速变幻成黯淡。

“是啊，我曾经有过留恋的人，她应该有委屈。所以我不得不再一次迁就她。凯文，这一次她会让苏晴为难。只有你能帮苏晴了。我只有拜托你了。我相信你能让苏晴不受到更大的伤害，也能让你嫂子不至于过分纠缠。”宁飞扬反手抓住了陆凯文的手。

陆凯文的额头拧成了疙瘩。

他不再有谈下去的兴致。

尽管他隐约得到了关于母亲的答案。

可是他也遭遇了让他最害怕的麻烦。

女人之间的麻烦。

陆凯文狠狠地抓过宁飞扬的酒杯。

他狠狠地把那半杯酒倒进了自己的喉咙里。

苦涩瞬间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