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早早地来到了饭店，她挑了一个靠窗的小桌坐下来。

这样做可以让自己有时间想想应该怎么做，也可以向对方展示自己的退让。

她不喜欢即将到来的人，应该说她不能让自己喜欢即将到来的人。

肖竹芳不是自己的敌人，可是自己却不得不刻意去树立这个敌人。尽管自己对这个敌人充满敬意。

作为女人，肖竹芳有很多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她的独立，她的聪明，她的果断，她的强势。她是现代都市新女性的代表，是自己和很多学习在这个都市生存的女孩子的榜样。

自己收到了肖竹芳的邀请，自己不得不抖落身体里的慵懒，继续让自己变得满身是刺。

自己能够预料到自己和肖竹芳之间的话题，自己不能预料最后的结果。

自己被兴奋和期待包围着，自己一直在期待一个可以让自己有更大发挥的机会。

宁飞扬在会上宣布的消息让自己有了这样的兴奋和期待，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进最大的努力掩饰自己的内心，掩饰一切暴露自己情绪的蛛丝马迹。

在和肖竹芳会面的过程里，自己要做的就是掩饰，要做的就是表演。

如果让自己给自己这一年多的社会生活做一个评语，那么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是自己越来越出色和娴熟的演技。

还有就是对男人越来越深的了解。

对于像肖竹芳这样的女人，自己了解得并不多，因为自己不愿去了解，自己也没有时间去了解。

随着自己如愿进入凌云，随着自己和宁飞扬越来越亲密，随着自己和陆凯文不断地纠缠，随着自己被陆凯文不断地厌恶和排斥。自己的耐心越来越少，自己身体内的戾气越来越充沛。

自己越来越盼望结束这一切，结束这一切越来越无聊的丑陋游戏。

每一次机会都值得自己珍惜。每一次机会值得自己小心守护。

此刻需要的就是小心和谨慎。

不能让肖竹芳破坏自己的计划，不能让不小心的失误拖累自己并不值得骄傲的青春。

肖竹芳是带着冷静和平淡出现在饭店的大堂，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我们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吧，这里太吵了。”肖竹芳的眼光扫了扫盛夏黄昏里有些吵闹的大厅。

“肖阿姨，我们还是坐在这里吧。我们需要这种轻松的气氛，”苏晴站起来。

“阿姨？呵呵，我还当得起这个称呼吗？好吧，我们坐在这里，也许你是对的。希望这里的热闹能让我们有好的心情。”肖竹芳在警惕和自嘲的语气里做到了椅子上。

“一定会的。我犯过一些错误，也受到了惩罚，我也在成长。您是会原谅我的。”苏晴呼应着对方的语气。

“是吗？能给我具体讲讲吗？我想知道你有什么需要我原谅？”肖竹芳的语气里立即有了明显的讥讽。

“我需要您原谅的事情太多了。首先，我没有处理好和小宇的关系。其次，我没有处理好和宁总的关系。最后，我没有处理好和您的关系。”苏晴的简洁的回答让人感觉得到她还有着对抗。

肖竹芳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对面的女孩，她面对女孩时总能不由自主产生的烦躁正在被另一种情绪代替。

“很有意思，你总结的三种关系让我有了兴趣，如果可以，我愿意听听你对着三种关系的总结。希望你的总结能有说服力。”肖竹芳的脸色和语气都有了明显的缓和。

服务生走过来站到了桌边。

“随便来两个菜，你要什么酒？”不耐烦挥着手的肖竹芳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不喝酒。”苏晴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

“好吧，随便来两杯饮料。”肖竹芳打发了服务生。

“你应该很喜欢喝酒才对。不是吗？”肖竹芳重新盯住了女孩。

“没有女孩子喜欢喝酒。我也不例外。”女孩子似乎不愿谈论这个话题。

“我很感兴趣，你究竟是靠毅力喝下了那两斤五粮液还是你根本就能喝那么多。能告诉我答案吗？”肖竹芳没有准备放过这个话题，没有准备进行女孩子主导的谈话。

“我没有答案。事情逼到那个地步的时候我只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坚持。我不想去测试自己，所以我没有您需要的答案。阿姨，喝酒是让人痛苦的事情。”苏晴依然在坚持回避。

“好吧，我不能强迫你。我不只好奇，我更是敬佩。我们都要感谢你，你给凌云公司挣来了很高的地位。所以这一次你能去海南参会是你自己争取来的，你是一个让人欣赏的女孩子。”肖竹芳做了让步，她的语气有着复杂。

“谢谢。其实您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我内心对您还是很敬佩的。”苏晴的语气也流露了复杂。

肖竹芳再一次长时间审视女孩，她在辨别自己的判断。

“是吗？我真的希望我听到的是你的真心话。如果能得到你的赞扬，我会感到荣幸的。说起来很奇怪，本来以为一个小女孩的评语根本算不了什么，可是现在却是这样重视你的评语。看来我是真的改变了。”肖竹芳在长时间审视后流露的竟然是毫不掩饰的沮丧。

“阿姨，谢谢您这么高看我。其实我能坐到这里，能够和您这样交流，我何尝不是在对您示弱。希望您能原谅我的幼稚。”苏晴没有任何获胜的感受，她有的只是疲惫。

“示弱？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有什么可以示弱的？又有什么需要我的原谅？”肖竹芳的兴趣被这样的转折勾起来。

“我刚刚参加工作，我需要表现。您作为凌云公司的女性高管，我自然把您作为榜样和对手。所以我有些自不量力了，我希望战胜您这个对手。可是我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我忽略了一个事实，您在凌云公司的实力是您经过十几年积累的。所有的管理人员都和您有着一起奋斗的经历。而我呢，我只是一个刚出校门的学生，我太着急了。这就注定我会遭遇工作中的尴尬。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反思，我做了选择，我应该向您示弱。希望您能原谅我过去对您的不敬和挑战。”苏晴把期待的眼光投注在对方的眼睛里。

肖竹芳没有回答，她只是很认真地注视着对方，很勤奋地咀嚼着对方的语气。

服务生把两盘菜和两杯饮料放在桌上后静静离开，他能感受到此刻两个女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呵呵，我还真是不虚此行。可是我怎么没有一点胜利后应该有的喜悦呢？苏晴，告诉我，此刻你对刚才说的三种关系是什么样的结论。我对你内心的看法远远超过你我之间的战果。我根本不应该把你作为对手，你有着美好的未来，我也不值得你浪费自己的青春。说说你的结论吧。”肖竹芳很干脆地做出了结论，很干脆地转换了话题。

她不愿意和女孩子纠缠于表面的和谐，她依然看不到女孩子眼睛后面的内容。

“阿姨。我没有处理好和小宇的关系，是因为小宇依然没有达到我们女孩子心目中完美的标准。我对小宇的情感是舍不得，可是爱不起来。小宇让我怜惜，让我心疼，他给我的全是美好的回忆。我只要想起小宇就是满满的温情，满满的遗憾。阿姨，这就是我此刻的结论。我的回答您满意吗？您能原谅我吗？”苏晴很认真地倾诉，很认真地给出自己的答案。

肖竹芳看向女孩子的眼神泛起了神采，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第一次对女孩有了稳稳的信任。

“我相信。我也能原谅你。这是女孩子必经的心路历程。我祝福你们，祝福你们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你的第二种关系呢？”肖竹芳的语气变得异常柔和。

“第二种关系有些复杂。我欣赏宁总，一个成熟、有魅力的中年男士总是让人尊敬，让人崇拜。随着接触的时间越多，我会发现宁总身上的缺点越来越多。可是他也变得越来越真实。神秘感消失的同时意味着他变得更加真实，更加具体。我不敢说自己没有动心，没有奢望。可是我清楚地知道，我们不太可能。因为宁总不是自由的人，我也还有羞耻心。我不敢保证什么，但我会约束自己。我的答案您满意吗？您能原谅我吗？”苏晴没有回避对方越来越逼视的眼神，她的声音也没有明显的抖动。

肖竹芳在拼命审视对方的眼神，在拼命咀嚼对方的答案。她感觉到了艰难。

女孩子的答案有着真实，但似乎更有着暗示。

可是这样的暗示怎样去揭穿？怎样去斥责？这不仅需要技巧，更需要勇气。

肖竹芳陷入了沉吟，更陷入了两难。

“阿姨，我和您的关系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知道自己错了，我在示弱。我在求得您的原谅。”苏晴首先跳跃着进入下一个答案。

肖竹芳没有去注意女孩子对话题的转移，她还在刚才的话题里纠结。

女孩子到底要告诉自己什么？她为什么这样坦然？难道她真的问心无愧？难道自己真的是杞人忧天？

可是，这个女孩子是残忍的，她始终没有把自己和宁飞扬完全撇清。

她依然在对自己进行暗示，对自己戏弄。

自己能做的依旧是不露声色的反击，不能让女孩子没有顾忌。

“苏晴，我无法对你的第二种关系描述感到满意。我希望你和宁总保持纯粹的工作关系。我希望你能让我保持对你的欣赏。至于我们的关系，我不认为我们的关系是需要原谅的关系。你应该知道，我没有让别人为难你。刁难和排挤你的另有其人。你似乎更应该求得他的谅解。我不知你究竟做了什么让他会转变对你的看法。根据我的观察，我觉得他对你的感觉似乎是。。。对不起，请原谅阿姨的不礼貌。我认为他好像对你很厌恶。很排斥。不知我的观察是否准确？”肖竹芳让自己最后的语气很重，语速也尽量变得很慢。

肖竹芳很快地有了收获，她也可以稍稍放下自己悬起的心。

她对宁飞扬接下来的海南之行总算有了一点信心。

这样的信心来自女孩子突然改变的脸色。

那瞬间失去血色的苍白告诉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女孩子肯定和那个年轻人有着自己不知道的关系，不管那是什么样的关系，自己肯定不会得到女孩子的答复。

但是那样的关系肯定会影响女孩子对宁飞扬的的觊觎，肯定会让她不至于没有任何顾忌。

自己期待着女孩子的顾忌。尽管这样的期待更像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