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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星辰(4)

我来推荐好看的书了 鸣泽 11690 2019-04-15 03:20

  

拥堵的晚高峰时段,主干道的车辆缓慢前行,天气闷热,堵在路上谁都会心烦气躁,喇叭声此起彼伏。

非机动车道上飞快地掠过一道亮蓝色,像是对拥堵交通最大的嘲讽。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油门加到最大,晚风吹在脸上,爽到心窝里,不放声歌唱简直无法宣泄她内心的激动,没错,二十六年了!她!童小悠!终于!翻身了!

而此时的陆星成一只手缠着纱布一只手在键盘上敲打,手掌缝了五针,这是陆星成三十年来第一次受伤。虽然不太习惯,但他没有时间思考这些,必须立刻撰稿回击路任的抨击。Daly顶着一张哭脸走进来,陆星成自信地问:“秀场那边反响如何?”

今天是《CHIC》一季一次的换季秀,关系着下一季度各大品牌在杂志的广告投放。无论关于陆星成的神话有多少,可归根结底支撑他的还是杂志销量和广告投放量,神话之所以是神话,是因为它可以化一切为利益。

Daly声音低沉:“T台出现问题,温惜从台上摔下扭伤了脚,现在走秀已经中止了。”

陆星成神色没有任何的异样,反倒勾起嘴角笑了。有趣,他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新鲜事。“你把这个稿子写完发出去,我去看看。”

陆星成拿起车钥匙向外走,Daly急忙说:“温惜住在省二院。”

陆星成人已走出办公室,只有声音传来:“我是去秀场。”

Daly怜惜地叹了口气。“直男真无情。”

**

周末的C市,十字路**通拥堵得吓人,陆星成的蓝色跑车在长长的车流中格外扎眼。几轮红灯结束,陆星成的车都没能过这个路口,仪表盘上油表红灯亮起提示油量低,再这么耗下去估计都开不到秀场。

陆星成从直行道转向了右转道打算绕开这条路,右转的绿灯亮起,前车移动,他一脚踩下油门,忽然非机动车道上一辆蓝色的电瓶车冲了出来,陆星成急转方向避让,缠着纱布的手一时失了力度,砰的一声,车身猛烈震动然后停下。

他和正在直行的一辆跑车撞上了。

两辆跑车对撞,即便不严重,全碳纤维的外壳还是惨不忍睹,尤其是对方的车身,几乎被陆星成的法拉利刮得面目全非。

两辆车主同时下车,连带着电瓶车的车主,三人相视一眼。

“主、主编,啊啊?穆、穆扬?”惊慌失措的正是电瓶车的主人,也是这次交通事故的罪魁祸首——童小悠。

交警赶到,陆星成和穆扬难得一致地同时指向童小悠,“就是她!”

童小悠承认自己有错,因为她第一次骑电瓶车太开心,忘了怎么拧刹车才会这样,她啊,果然不适合好事。刚得了一辆电瓶车,现在两辆豪车对撞,赔的钱她得割肾才够吧。

她小心地凑上前询问:“你们的车很贵吧。”

穆扬伸出手指比画了一个数字,童小悠吓得魂都没了,鼓起勇气再看向陆星成。

陆星成看了一眼和自己法拉利同样颜色的蓝色电瓶车,给她一个白眼,“你以为颜色一样,你的车就和我的一样了?”

“那当然不是。”童小悠赔笑,“您的蓝是宝石的蓝,我的蓝是蓝精灵的蓝。”

即便她谄媚如此,陆星成依旧沉着脸不耐烦地催促交警:“能不能快点,我还有急事。”

穆扬有了嘲笑的机会哪里会放过:“陆主编应该是急着去秀场吧,换季秀出这么大的事,啧啧……”

“那穆主持是要去电视台吗?听说今天电视台有活动,又要带着爸爸的光环去刷存在感了吧。”陆星成笑眯眯地淡定回击。

穆扬吃瘪,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陆星成,你最好别跌下来。”

“那么高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谁让你们都上不来呢?”陆星成无奈地耸了耸肩,王的蔑视秒杀众人。

童小悠默默地站在一旁盘算着昂贵的赔偿费。哪知交警查看现场后,对童小悠说:“你是非机动车,不用负责。”说罢看向陆星成,“你是全责。”

“什么?”原本双手环胸神色淡定的陆星成瞪大了双眼,这还是童小悠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为什么我是全责!”

交警并不在乎陆星成的震惊:“你的保险公司呢?反正是他们赔,你们这种豪车车主还在乎钱吗?”

陆星成不在乎钱,但这是钱的事吗?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命令他结束这场混乱,他保持镇定,掏出手机走到一旁打电话给保险公司。

童小悠绝地逢生如梦似幻,未免再被波及,她决定先走为妙。“那我可以先走了吗?”

交警温柔地说;“当然可以!”

天哪,童小悠觉得自己简直穿了一件金钟罩铁布衫!

然而——

“什么?我的保险三天前到期了?”陆星成的声音比刚才的表情更加不淡定,“我的助理没去处理吗?”

他愤愤地打电话给Daly,电话那头Daly的惊叫声破屏而出:“啊啊,我让奥林匹克去办的,但那天你批准她辞职了……主编你不是从来不会出事故的吗?”

陆星成看了一眼正在偷瞄的童小悠,冷漠地挂上电话,继续神态自若。

交警无情地看向他:“那你还有无险上路的处罚。”

如果不是在马路上,童小悠怀疑穆扬可能会笑得在地上打滚,因为别说穆扬了,连她都想打滚。

**

从交警大队出来已经是深夜,陆星成拿出手机,七八个未接来电,其中还有两个是温惜,他看了一眼,选择一个都不回。新刊和换季秀的问题很严重,但已经发生的事如果不能翻盘那也不必留念。

隐隐好像有什么不断地绊住他的脚,陆星成能够感觉到却不打算去在意。这世界从没有什么永恒不变的东西,人生从来都是如履薄冰,关键只在于能否在它碎裂前疾步前行,绝不停留也永不回头。

Daly的车停在陆星成面前,他拉开车门坐进去。

Daly胆战心惊地开口:“主编,赔偿费是……”

“直接打给穆扬。”

“好。”Daly点头,犹豫了一下又开口,“不过主编你账户的钱好像不太够了……”

“去找孙顾问,我有一笔理财应该上周到期。”陆星成放下车窗透气,非机动车道上一辆辆电瓶车驶过,他皱起了眉头。“最近电瓶车很流行吗?”

“是啊,出行方便又省钱。”Daly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主编,你要投资电瓶车啊?”

“不,我要买电瓶车。”陆星成扬起嘴角自信地一笑,“给全杂志社一人发一辆。”

Daly不明所以,陆星成继续说,“另外,尽快安排一场新闻发布会。”与其被动接受舆论的评价,不如主动扭转风向。

车窗渐渐升高,窗外的世界隔离在外,他微微眯眼想到了什么,“那个奥林匹克最近怎么样了?”

Daly思考了一下,选择了沉默。

第三章拔毛凤凰不如鸡

倒霉的时候别问老天为什么偏偏是我,毕竟你走运的时候可没问过。

——《孤独星人》专栏

如果陆星成是被什么绊住了脚,那童小悠就算是脚踏风火轮了。自打上了一次头条,就根本停不下来,各大时尚刊物和网站纷纷刊登了她的设计稿,震惊之余童小悠还很纳闷,有天她在一家路边小店吃辣炒鸡丁拌面竟然被偷拍,头条不但登了辣炒鸡丁面还配了一套她设计的红绿撞色A字裙,配字是:来自美食的原始灵感。

嗯嗯嗯???

她吃辣炒鸡丁的时候想的是辣炒牛蛙会不会更好吃,好吗?

最让她震惊的莫过于路言之的电话。

半小时后,童小悠站在WAY公司的大厦里抬头仰望。这栋由国外著名建筑师设计的大楼气势恢宏,大理石和玻璃墙板纵横交错,穿插贯通的建筑空间构成不可侵犯的威严。

即便此时此刻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直直刺在她脸上,她还是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路言之一路领着她往里走,一面细心地介绍:“我每年除了‘言格’外,为WAY设计四个系列的成衣和高级套装,如果你愿意加入WAY,以后你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推出自己的设计,同时以YOU系列为基础开创整个品牌……”

电梯一点点上升,同样飙升的还有童小悠的血压,如果说中奖和头条将原本蹲在地下室的她带到了高楼大厦的顶层,那么此刻她已经被发射到外太空了。

路任的办公室在公司顶楼,童小悠跟着路言之走出电梯,待他按下门铃,两人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候。身为路任的独子,路言之身上没有任何傲慢与嚣张,他负手而立,宛如一棵龙柏。

办公室门开,助理请他们进去,童小悠亦步亦趋地跟着路言之。厚实的羊毛地毯,踩在上面悄无声息,她没有一丁点的真实感。

路任年过花甲但看起来精神十足,他穿着笔挺的西服,绅士范儿十足,因为年龄更显得迷人。这位在时尚圈叱咤风云二十年的传奇人物是每一个设计师心中公认的大师。路言之更是继承了父亲的天赋与才华,将这一传奇沿袭,时至今日即便路任隐退,WAY品牌的设计总监另换他人,他依然可以在圈里覆手翻云。

路言之的一番介绍后,路任礼貌地给童小悠递了一张名片。见大神的时候童小悠也希望自己可以掏出一张名片,可她的名片上还印着奥林匹克,只好窘迫地说:“我没带名片……”

“你的名片应该还是《CHIC》的,以后也要换了。”路言之语调轻松地为她圆场。

其实童小悠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今天能够见到路任便忍不住询问:“请问,您为什么要批评《CHIC》呢?”

路任反问:“你觉得陆星成不该被批评吗?”

“可是《CHIC》是整个杂志社的心血,我觉得那个批评……并没有很符合事实。”童小悠小声地申辩了一句,尤其是那些在寒风里坚持拍摄的模特,熬夜排版的编辑,他们的辛苦都因为路任的一句话化为灰烬。

路任笑了:“时尚一定是主观的、片面的、它甚至短暂而无常,一个成功的设计师从不向别人说明自己。”他说着礼貌地与她握手,“希望你加入WAY,做一个不需要被证明的设计师。”

这让已经丢弃了梦想的童小悠瞬间落泪。

**

兴奋过度,童小悠彻夜难眠,直到天蒙蒙亮才睡过去,不知道睡到几点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宋儒儒坐在床头死死盯着自己,吓得她猛然跳起。“宋儒儒!你要吓死人啊!”

“我想不明白啊!”宋儒儒痛苦无比地拔头发,“我请教了师傅,算了三天三夜,你还是那个八字,怎么就能转运了呢?”

“不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嘛!”童小悠说道,“再说了,我好不容易转运了你还不相信,你是不是人啊!”

“我就是因为是人才想不通啊!”宋儒儒确实几夜没睡,眼下的乌青比眼睛还大了。“你等着,我一定会研究出来!科学容不得半分虚假!”

“你传播封建迷信还敢说科学容不得半分虚假?”

“当然!”宋儒儒愤愤地将巨大的ipad pro砸向童小悠,差点没把她砸晕了。“你看看,这能科学吗?”

童小悠滑动屏幕,娱乐新闻的首页上,左边是自己加入WAY的新闻,右边竟然是一张温惜和穆扬拥吻的照片,画面中的两人清晰无比,就连温惜眼波中流转的深情都一览无遗,完完全全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宋儒儒解说:“这是从周年庆晚会走廊的监控录像里调出来的,温惜可是陆星成的女友啊,你说这些记者怎么这么厉害,竟然能去调监控找八卦!”

童小悠咽了下口水:“那、那陆星成呢?”

宋儒儒伸手替她下拉了页面:“喏,在这里呢!”

下一页全版是一张陆星成头顶绿帽子的图片,图片下的文章通篇对陆星成冷嘲热讽,从他以往的傲慢嚣张到如今被人戴绿帽子而不自知都一一细数,明明他是受害者,可全文透露的只有大大的两个字——“活该”。

“听说今早陆星成办了一场新闻发布会,谁知道发布会之前记者们已经挖出这个大八卦,陆星成被围攻时情绪失控,竟然打了一个记者……”宋儒儒叹息了一声,“估计一会就该有弹窗推送了。”

“这……”童小悠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想想你被他那么虐待,也算出了口恶气了。”宋儒儒对此深感欣慰,“就是太不符合命理了,给了我很大的挑战。”

“是我干的!”童小悠忍不住大喊一声,吓得宋儒儒一屁股从床边滑落到地上。

“啊?”

童小悠急得有些语无伦次,“就是,温惜和穆扬,其实我知道他们……”周年庆的那天她无意在穆扬手机上看到的消息正是温惜发来的,约穆扬会后在走廊见面。正是因为这条消息,她那晚才会恍恍惚惚、魂不守舍,最后摔飞奖杯闯下大祸。

“你是说你早就知道温惜和穆扬的事,如果陆星成知晓并提前和温惜分手,今天这个新闻就不会是这样了?”宋儒儒不愧是学哲学的,瞬间就理清了逻辑。

童小悠点点头:“可我没告诉他,我几次想说但都……”她解释了一半就停住了,无论她有多少次想说她都没有说,也许她潜意识里就希望陆星成倒霉,希望看到他失算失察狼狈的模样,她并没有为自己申辩的资格。

她和那些恨陆星成的人一样,渴望看到他跌下神坛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她拿起手机拨号,指尖却颤抖得按不到数字,深吸了几口气,才拨通了陆星成的电话。

“主编……”她开口,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打电话的意义是什么,是道歉还是想知道结果,可无论哪一种都不过是为了弥补她自己内心的歉疚,于陆星成来说都毫无意义。

电话那头很安静,她突然想听陆星成叫她一句奥林匹克,或者五个0,但是都没有,他说:“不用叫我主编,《CHIC》已经换了新的主编,我今天卸任。”

在这个圈子,不是谁都可以从默默无闻到出人头地,出名者已是凤毛麟角,更何况是号令天下,陆星成是最幸运的人,因为他只花了十年时间就站上了超级巅峰,而跌入谷底却很容易,即使是陆星成,也不过只用了十天。

**

一夜之间,Lucky Star成了扫把星,杂志销量陡降、换季秀事故、戴绿帽子、当众打人,如今更是被罢免职务。在陆星成殴打记者的新闻曝光时,那些关于他的负面消息像烟花一样炸开。

比如陆星成曾经羞辱过一个胖了两斤的模特腰围变成水缸,建议她去杂技团学脚蹬大水缸。员工不加班就被直接开除,甚至在半夜打电话让他们来公司工作等等。

就连当初让童小悠参加《下一站runway》的事都被翻出来。为了博人眼球媒体夸大其词,说童小悠是天才设计师,而陆星成妒忌其才华暴露,故意买通节目组给她五个0分,还有一群小设计师附和,言之凿凿地讲述自己曾经是如何遭受陆星成的打压。

天地良心,陆星成看人都是用鼻孔的,他连童小悠的名字都不记得,谈何妒忌和打压啊?更何况陆星成向来以慧眼识人自居,打压人这种既费劲又不闪闪发光的事,他才懒得做。而且把她写成天才的记者明明和上次奚落她得了五个0的是同一个人!

不过墙倒众人推,谁会在乎自己推得温柔不温柔?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心中有愧疚,此刻的童小悠应该也在欢呼雀跃,那样狂妄自负、不可一世的陆星成,终于掉进了谷底,还有比这更爽的事吗?

于是她更加郁闷了,明明全世界都在喜悦,她却偏偏因为良心而受到折磨,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看别人手机真的是要瞎眼的!

不过宋儒儒很快就治愈了她,“你是没及时告诉他,可又不是你给穆扬温惜制造的偷情,再说了,瘦死骆驼比马大,陆星成就算被辞退和你也不是一个级别的。”她说着搓了搓手指,“人家这么多年赚的钱现在只出不进也够花一辈子了,而你呢,住着上世纪的公房,骑着小电驴上下班,新工作连工资都还没拿到。你担心他,他都不知道你是谁。”

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一想到陆星成过得比自己好,童小悠的愧疚之情立刻烟消云散,再回想起陆星成对自己的虐待史,童小悠决定注册一个账号也去爆料他的黑历史!

**

不过童小悠在WAY的工作很繁忙,爆料陆星成这件事立刻就被抛之脑后。新工作的第一天,童小悠被带进了一间仓库,仓库里整齐排列着通达顶部的货架,货架上是满满当当的各种布料,还有一台老式松木织布机,领着她参观这间仓库的人是路言之。

他对布料如数家珍,“A架都是纤维,纤维的粗细和长短决定了面料的手感,粗纤维使布料挺括偏硬,给人粗犷的感觉,细纤维使布料柔软,光洁平整。这里的纤维分为植物纤维、动物纤维和合成纤维。B架是纱……”

他说着在织布机前坐下,拉开一旁的柜门,里面放满了各色的纱线线轴,他选取了几轴放上,两脚协调踩着踏板,双手熟练地来回投梭、接梭,一条条纬线被编织进经线里,他专注的眼眸漆黑又闪亮,满是发自内心的热爱,布匹在他循环往复的手中不断延长。

童小悠从没碰过织布机,这样宛如“织女”的工作路言之做起来不但不违和,反而像一个技艺高超的琴师,坐姿挺拔,神态优雅,律动明快而整齐。

路言之一边织布一边解说:“作为设计师,你一定要了解所有布料的气质。”

“布料的气质?”她不解地重复了最后五个字。

路言之点点头:“布料和衣服都有自己的气质,它不会适应你,而你要去适应它,改变它,甚至创造它。”他说着停下动作,短短一截的布匹已经可以看出独特的配色和织纹。

“你太厉害了,难怪‘言格’用的布料市面上都没有。”童小悠惊叹不已。

“这是‘言格’的秘密武器。”他笑的时候五官更加恬静,他站起身示意童小悠在机器前坐下,他双手从她两臂外侧环绕到前方,替她拿住机杼和梭子。

“踩右脚。”路言之的声音轻轻在她耳边响起,童小悠听话地踩下右踏板,织机上的经线上下分开,他拿着机杼的左手用力向前推,左侧的胸膛便靠上她的左肩,童小悠下意识地往前一缩,而路言之的右手将梭子从张开的经线中间抛向左边,左手同时快速地接住梭子,双手一左一右地将缩起来的童小悠环绕在他的怀里。

“踩左脚。”他及时地提醒,两手的动作不断交替来回,童小悠死死地盯着一根根密密麻麻的纱线不敢东张西望,双脚一左一右地踏步,每一步都牵动着心跳。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织布,真是太让人紧张了。

**

接下来的一周,路言之都让她留在仓库里熟悉面料。僻静的天地只有人和纺织品,她莫名有一种宁静感,抛开了所有工作上和生活上的琐事,思维变得空灵而平静。除了思维外,童小悠在信息上也几乎与外界隔绝,处于闭塞的状态。

一周后是WAY本季度的时装秀,童小悠的YOU系列成衣也将首度公开见面。中心广场的露天T台奢华又瞩目,这是一场全民皆可欣赏的时尚表演。

如果说之前的头条和关注都像是不真实的梦境,那么此时此刻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叫万众瞩目、一夜成名。YOU系列的衣服一上T台,全场都沸腾了。

那种沸腾把童小悠这只浸泡在温水里的青蛙丢进了沸水,烫得皮开肉绽,YOU的走秀一结束,台下的记者迅速调转枪头扑向这匹从天而降的黑马。

“童设计师,本次时装秀也是您作品的首秀,请问您有什么感想吗?”

“童设计师,听说您曾在《CHIC》被前主编陆星成折磨,您今后还会和《CHIC》合作吗?”

“童设计师,您的新系列什么时候会出来?会参加四大时装周吗?”

闪光灯此起彼伏,话筒戳到嘴边,童小悠几乎要被一个加长炮顶翻在地。突然的高关注度让她感到很不舒服,活在这么多人的眼皮下,每天都在逢场作戏吧!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要是能下一场暴雨多好,记者们就得散了吧。

脑海里一念刚起,天空中竟然就惊雷乍响。

雷声轰鸣里,童小悠傻了。

这、这已经不是转运的问题了,是逆天了啊!

雷声后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雨点大得落地有声,中心广场的露天T台灯光灭全,时装周走秀暂停,一众设计师、模特和明星纷纷撤离到附近的大厦内,记者们被观众冲得四下分离,一时没能再度集结。

童小悠完全是以蒙逼的状态进入室内的,路言之走到她身边时她都没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他问。

童小悠咽了下口水,恍恍惚惚:“没事,刚才有点晕……”

“我一会先送你回去。”路言之招手让助理去开车。他身后走出两个人,都是童小悠的熟人,一个是Daly,一个是《CHIC》编辑部部长Sarah林,听说她已经做了新主编。路言之为她引荐。“《CHIC》想在下一期为你做一个专访,林主编特意来和你约时间。”

啊?

童小悠蒙了,打压《CHIC》的人不是路任吗?为什么还会让她去做专访?也就是说从头到尾他们针对的只是陆星成,只是为了把陆星成挤走?!

Sarah林没有注意到童小悠表情的窘迫,主动地抛出橄榄枝:“你这么好的人才就在陆星成眼皮下,他都没有发现你,反而处处打压,现在我做了主编,最希望的就是能和你这样的新锐设计师合作,而杂志也和《下一站,runway》签订了长期合作的规划,以后绝不会再有五个0的事发生了……”

这个结局听起来很美好,恶魔被打倒了,全世界人民手拉手相亲又相爱,可为什么就是那么不对劲呢?

路言之仿佛看出童小悠的犹豫,上前为她解围:“时间上我们要回去看下日程安排,童设计师现在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去。”

Sarah林客气地点头,笑得温柔又亲切。“Daly送送童小姐和路先生。”

童小悠还记得自己在设计部打杂的时候,每次去编辑部都会受到无数白眼,Sarah林还曾使唤童小悠去帮她搬十箱胶原蛋白口服液到办公室,不过她应该早就不记得了。

Daly上前为童小悠和路言之撑伞,三人刚走出大厦,记者们轰地一下又涌了过来,他们不得不加快脚步飞快地往路边的车上跑。

不知哪个明星的车飞驰而过,溅起路边的积水,童小悠一惊,路言之飞速侧身将她挡在怀里。

一声尖锐的车轮急刹,接着是砰的一声闷响,有人尖叫,有人惊呼。

“天呐!是陆星成!”

暴雨里,红色的跑车被雨水冲刷得明亮晃眼,车前的泥泞里躺着一个人,穿着一件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他微微抬起头,英俊的脸孔此时除了狼狈就是悲惨。

人群迅速集结,记者们忙不迭地举起相机抓拍。“快拍!快拍!”“陆星成怎么成了这样?”“听说他破产了,现在一穷二白!”

童小悠不知道短短一周陆星成怎么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唯一知道的是,他看向她的眼神里全是恨意。

**

把陆星成送到医院的人是童小悠和Daly,他的右腿膝盖骨裂,因为不严重选择了保守治疗,打石膏固定关节35天让骨缝自己愈合。

Daly推着病人走出急诊室,陆星成全程黑着脸,泥水在他白净的皮肤上凝结,连他修长的双手都不能幸免,指甲缝都黑了。童小悠买了一包湿纸巾让Daly给他擦干净,他鄙夷地看了一眼,傲慢地扭头:“我从不用这个牌子。”

宋半仙有言: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德五读书,六——不作死,陆星成的现状显然不适合作死。他扭头的瞬间旁边一个病人掀开厚实的塑胶门帘走进来,啪的一声,手掌宽的门帘狠狠抽在陆星成脸上,打脸真疼。

陆星成瞬间沉默,任由Daly把他推进病房擦脸。

童小悠的手机响起,她停在病房门口接电话,来电的是宋儒儒,“小悠啊,我们杂志临时去茅山清修,我收拾好行李出发了。你在哪里呢?”

童小悠回头看了一眼病房,回道:“在瘦死的骆驼这里。”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拔毛的凤凰不如鸡啊!陆星成从来都不是一头勤恳耐劳默默无声的骆驼,他是一只长满了五彩羽毛,非晨露不饮、非嫩竹不食、非梧桐不栖的花凤凰啊!

Daly拿着一堆脏纸巾走出来,童小悠问出了好奇已久的疑惑:“他怎么这样了?”她上次一见陆星成他可还开着法拉利呢!

“哦,大概就是理财投资亏本,打人赔钱、撞车赔款,加上收入中断,原来挥金如土没有任何积蓄,现在穷得连物业费都交不上了。”Daly飞快地概括出陆星成这一周的悲惨故事,语气淡薄得像个旁白字幕。

在简短的几句话里,童小悠仿佛能够看到一幕幕的画面,也许世上不存在感同身受,可她毕竟是衰神出身,没有感同身受也能通过自我回忆体会这种落魄潦倒。

Daly把纸巾一丢,娇气地甩了甩手:“好了,我得先回去了,不然Sarah林不会放过我。”

童小悠流露出难过的神情,忍不住问Daly:“为什么连他以前捧红的人,都没有帮他说话?”恨他的人落井下石是人之常情,可那些被他亲手捧上云端的呢?

“因为没有人敢拔高道德水准,你有情有义,就是在说其他人忘恩负义;你仗义执言,就是在暗示其他人冷漠无情。”Daly笑了,“连我都不会因为他而离开《CHIC》。”

童小悠愣住了。

Daly跟着陆星成在时尚圈浸淫多年,熟谙圈内的规则。“没有人会同情失败者,而你是陆星成收留的唯一一个失败者。”

**

童小悠走回病房,躺在床上的陆星成竟然睡着了,如果没有以上的背景交代,此刻的陆星成和往日并无二样,他特有的傲慢即便此刻垂眉闭目也分毫不减。

一夜成名尚且让她手足无措,何况是一夜醒来身败名裂。他的人生应该从未经历过这些事,此时虽然落魄却也没有崩溃,童小悠有些佩服他。

病房的门轻叩了两声后被推开,路言之处理完现场带着嚣张的肇事者来了医院。穆扬臭着脸神色不爽,一进门就嚷嚷:“陆星成是不是穷瞎了,我车速那么慢他还能撞上来,是不是故意碰瓷啊!”

他话音刚落,后脑勺就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温惜真是人美无敌,连打人的动作都帅气逼人。挨了一巴掌的穆扬老实了不少,对着床上的陆星成努了努嘴问:“残了吗?”

“骨裂,打了石膏。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了。”童小悠回答。

“那也不严重啊。”穆扬翻了个白眼,“他躺着天下都太平了。”

第二个巴掌打下来时,穆扬基本全老实,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他都这样了还去时装秀干吗,看了不添堵啊。”

是啊,他已经被这个圈子所唾弃,何必去添堵,除非是真的热爱啊。

“所有的医药费我们都会出,赔偿也不会少。”温惜看向童小悠,诚恳地说道。

童小悠摆摆手:“我现在不是他的助理了……”

温惜看向一旁的路言之明白了过来:“对不起,这段时间事太多,我给忘了。”她说着推了一把穆扬,“你去买点补钙的保健品来,顺便充点钱去医疗卡里复诊时用。”

“我哪知道在哪买?”穆扬哼哼了一句,路言之看出温惜似乎有话要说,大步上前拍了拍穆扬的肩膀,“走,我带你去吧。”

两个男人离开,病房里清醒的人只剩下温惜和童小悠。

“有些事……”温惜在童小悠的印象里是一个相当洒脱的人,漂亮又利落,配得上世间一切的美好,她少有这样犹豫的时刻,大抵是真的有无法倾诉的愧疚。“并不是网络上说的那样,我和穆扬是彼此的初恋,我们的关系一直是保密的,后来因为一些事我们赌气分手,我知道他一直讨厌陆星成,而陆星成又恰好到了《CHIC》……”她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算了,解释这些显得我在装白莲花。我很抱歉,本想找机会和陆星成坦白,没想到会被记者先爆料,还给他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童小悠听得一知半解,温惜又不再详谈,只好自我消化和理解,原来陆星成和穆扬不对盘都是因为温惜啊,不过她这样的美人连特洛伊战争都配得上,自然也配得上陆星成和穆扬为她反目成仇。

温惜说着从精致的拎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童小悠:“我知道他现在很困难,但他见到我会愤怒,而我见到他也难堪,所以可以的话,请把这些钱以你的名义给他,我想要和穆扬在一起,也想心安。”

“可是……”童小悠为难地接过卡,以她的名义给陆星成钱,简直是翻身乞丐羞辱落魄富豪嘛!

床上的陆星成呓语了一声,温惜歉意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拥抱了一下茫然的童小悠,转身走出病房。

她的香水是祖马龙的黑石榴、小苍兰和英国梨,三种果香的混合浓重馥郁,很配此时爱情甜蜜的温惜,童小悠拿着卡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陆星成,现在的他应该比较适合六神——别看我外表简陋,其实我有和你们一样高贵的气味和灵魂。

鸣泽:这好长呀,先到这里吧,下面我要说的是冷漠禁欲狐狸叔叔×为爱偏执蒋夜莺,记得来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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