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弄人，你心中不满忿恨我理解，但是倘若你执意如此报复，仇恨只会蒙蔽你，会吞噬你的快乐。我不相信，当你真的断了他三根手指，你就会快乐，就会从以前的阴影走出来。”

“快乐？我不需要那种东西，我需要的是断他三根手指后的快甘，如此，足矣。我不想再说第三遍，不要再提起以前，以前的事，对于我来说，只是一片空白，我已经忘了。”快乐？那种奢侈的感觉他已经记不得多久没再有过，甚至他现在怀疑他究竟有没有过这种感觉……

“倘若真的如你所说，过去对你来说，等于空白，那你又何苦抓住他不放？”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少年，究竟是谁毁了他？是王爷，还是她……

她再也看不懂她在王府惟一的朋友，以前的他，最疼她这个姐姐。以前的他，虽然地位卑贱却没有迷失善良的本性……

缓缓跪下的身子，齐白条件反射地去扶她，“你做什么！”

“以前，错不在他，错在我，是我把你留下，却没有保护好你。你要怪要迁怒，就让我承受。我只求你，放了他……”她在赌，赌他会念及以前的一点情分，赌他会卖她一个人情，赌他即便现在本性依然不坏。

赢了，只赢一半。

输了，满盘皆输。

齐白嘲讽地抿抿嘴，没有言语，转身，走了。

又一段路程，这个赌坊果然是内有洞天，后面竟然是个别院。

依旧不长的一段路，她却走得那般忐忑。昏昏沉沉的暮色，如她的心一般。

人生的诸多意想不到，让她有些彷徨，有些不敢举步。

原本只想平平稳稳地过日子的她，也变成今天这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不屑于求人的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着她的初衷。只是最令她不安的却不是这些。

那个人为何会出现在赌坊，她隐隐有了答案，却又害怕是这样的答案。在她心属他的时候，她尚可忍耐。在他为了她放下一切的时候，她内心似是霎时被充实了一般，没人知道那份在她心中烙下的感动有多深，那时的她甚至差点把娘抛在了脑后……

她担心娘反对，可是她相信只要消除了娘的顾忌，一切还是可以很圆满。只是，她现在却有着越来越浓的恐慌，倘若，她是说倘若，他后悔了，她又该如何自处……

“老板！”

“开门。”

钥匙扭动铁锁的声音，推开门，漆黑一片。渐渐地和外面的夜色溶为一体。

“怎么？”看着踯躅着不敢进去的女人，齐白讽刺，“怕了？”

多多闻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深吸一口气，迈过门槛……

这间屋子漆黑一片，没来得及适应这种黑暗的多多，甚至连屋内的轮廓都看不清。一股令人作呕的酒气，迎面扑来……

突然被点着的油灯，虽然仍是很昏黄，但是足以她可以看见屋内的一切。桌椅，窗户，还有，那个人。

“你们打了他？”

有些质问的震怒，齐白只是冷淡地回道，“这不过是赌场的规矩罢了，他们又怎知道他是谁。倘若我早些知道是他的话，我一定会好好伺候他。”

多多从怀中掏出绢帕，捧着罗圣满是伤痕的脸轻轻擦拭着，上面还有着她曾经留下的几道印记。

“五哥再和我呆在一起，会不会有一天，这鼻子平了？”没想过她当初的一句玩笑，却这么快就应了验。

鼻子和微张的嘴巴里呼出的是酒鬼才有的醺气，一向沾不得酒的多多，此刻却在专注地擦着那嘴角的秽物。

“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混得连平常老百姓都不如，还有什么值得你对他这么好的？”

擦拭的素手顿了一下，继续擦了起来。

“就算是你脸上多了道疤，想要另嫁也不困难吧？”

多多散开罗圣蓬乱的头发，手指轻轻挠弄着脏得有些酸味打了结的头发。

“难道说，你真的喜欢上了他？”

多多终是回过头，手里攥着的是再也看不出原本雪白的绢帕，“有水吗？”她知道，他是很爱干净的人，倘若他醒来，看到他自己这么脏，会受不了吧。

“有，不过你要自己去打水。我这里的人，没有这个必要为他打水。”

多多站起身，腿已有了麻意，淡淡瞥了他一眼，走了出去。

齐白走过去，抬起脚，靴子挑了挑靠坐在墙上的人的下巴，“人都走了，你也该醒了。”

破败的袖子下，是一双再也看不出养尊处优的手，重重地推开那只脚，微微颤动的睫毛下，紧闭的双眼突地睁开，醉意清醒后的双眼亮的出奇，有着凌厉的寒意。“脏人，不要碰我。”

齐白的手下已经招呼了过去，齐白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淡淡说道，“别打脸。”

闷哼声，却没有一声痛呼。即便双手双脚没有被束缚，但是烂醉后的晕劲，还有几天没吃东西的那种乏力，使他的反抗那么软绵绵……

拳脚相加的肉体碰撞声，也不知这样的奏乐奏了多少个音符，“可以了。”

意犹未尽地又踹了几脚，这场爆力，终是渐渐休止。

“宇文罗圣，你可想过你有今天？”齐白补上了一脚，看着他隐忍的汗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在你像赶条狗一样赶我走的时候，你可想过你会落到我手里？不过，我倒是应该感激你，若不是你，也不会有现在的我。怎样，是不是后悔了？”

罗圣轻轻碰触了嘴角的伤处，“我是后悔，后悔没有像宰狗一样宰了你，留下你这个祸害……”

不用他吩咐，又是霹雳啪啦一阵乱揍……

齐白拍了拍手，口气似是真的很欣赏，“不错，现在还能这么嘴硬。就算我不是什么好人不是什么英雄，那么失了王爷身份的你，连寄生的蛆也不如的你，现在落魄到了这个地步，落在不怎么样的我手里，还要靠一个女人来救的你，又有什么好骄傲的？”

“你敢打她主意，我会杀了你。”

“杀了我？现在的你，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现在的我想要碾死你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你不觉得你的威胁很可笑吗？”弯起的弧度，张扬的嘲笑。

口哨声响起，齐白收敛了笑意，凑近他，低耳，“何况，根本不用我打她的主意。她为了救你，可是主动把她自己都卖给我了……”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人幸福安乐地生活在一起？

罗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不信！

“你回来了？”齐白转身，向端着水盆进来的女人走了过去，很亲昵地搂着她的肩。

感觉那身体的反抗，齐白的唇近乎贴着她的耳唇，“你一走，他可就醒了呢。”

盆里的水激出了一层水花，多多加快脚步，蹲在他面前，却不知该跟他说些什么，是好久不见？还是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