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铁头的运气不好，在死后的第三天，才被一个放羊的老头发现，头上，被老鼠啃去了一只耳朵和半张脸。

经过查验发现，使铁头丧命的主要原因，不在那粒子弹，是那一刀。那一刀扎得深，差点扎透了他的肚。

从尸检的情况上看，铁头身上的刀痕与杨学礼身上的刀痕存在着一些吻合，都是在往外抽刀的时候，狠狠地往下划了一下。

现场调查得知，带走杨学来和杨学礼的，分别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矮个和一个二十来岁的高个。绑架李兴年的那三个，是铁头、叶明明和刘庆河。叶明明才二十四，刘庆河过了四十，并且，他们两个的个子都不矮。这个三十来岁的矮个杀手是谁？他为什么要杀铁头？他是怎么找到的他？他受到了谁的派遣？谁是总指挥？这么多的疑问又摆在了大家的面前。

铁头与高庆东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关系？从上一次他们两个在舞厅里碰面的那一刻上看，铁头依附着高庆东。让人越想越觉得，这些杂种们的东拼西杀，是在高庆东的指挥下进行的。丁亮拍着额头问自己：高庆东跟随了周明志那么多年，难道说，周明志就没发现他做过什么坏事？就没发现他与其他坏人接触过？

石立宝也觉得，周明志应该有所察觉，说他们两个的关系，不只是上下级，还是姐夫小舅，相处的机会，应该，少不了。

在两个月以前，刘玉欣和杨晓月就想见见周明志，丁亮想借这个机会，把周明志带到这边，叫她们来一趟。丁亮把这个想法说给了石立宝，嘱咐说，周明志已被法院判了刑，案子已经定了性，不要给他带刑具。

这么做，违反了规定，是不许的。愣了两秒钟后，石立宝理解了他，点了一下头，走去。

只要走出看守所，都得戴手铐，这次为什么改变了？是不是出现了个好的转机？会不会要放人？周明志带着一种期盼的心情，一边观察着街面上的人，一边往好处猜。

在发现已来到了公安局的地下室后，周明志的心，立马提到了喉咙口。他睁大眼睛，看了看周围，开始往坏处猜：是不是，又遇上了个什么案？是不是，又一个灾难，要降到头上？

丁亮笑着走来，递给他一根烟，用轻松的语气说：“不用紧张。叫你来，只是想问几个问题，没别的意思。”

无罪而获了刑，出现的这个现实，已经让人不敢再去相信什么了。周明志冷笑了一声，没好气地说：“不用宽慰。如果不严重，在看守所的讯问室，就解决了，不需要来这儿。别再说一些，抓紧开始吧，才被判了三年半，让人觉得有些轻，准备领个无期，或者是死缓。”

到这边来，是有原因的。在这种情况下让他们接触，违反了有关规定。在看守所的讯问室，没隐秘可言，不敢让他们在那里见面。丁亮把泡好的茶水给他倒上了一杯，笑了笑：“不要乱猜，确实没你的事，是我们自己遇上了几个解不开的疙瘩，想和你探讨探讨，看看能不能得到解决。”

听了这个解释，周明志的心里宽松了一些，看了看水杯，端起来。自从被抓，从来没喝过茶，让人感觉着特别香。在喝完了一杯，伸手要第二杯的时候，一眼望见杨晓月出现在了门口，这个意外的出现，让他的眼睛惊大了：她犯了什么事？应该没这种可能啊？是不是我想家想得产生了个幻觉，或者是，看花了眼？他合上眼睛，过了几秒钟再睁开，定睛望去。不错啊，确实是她呀，除了发型有了改变，别的没大的变化啊。他懵了，怔在了那，刘玉欣从那边闪了出来，他没发现。

杨晓月，对周明志有着深厚的感情，不但，她自己得到了他的不少照顾，家庭，也得到了他的一个大的助。当老师的父亲想承包旺旺酒店的餐饮部，周明志一次借给了六十万，到今，还欠着他三十万。她流着泪，带着激动了的心情，快步赶上去，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哭着喊：“周厂长，你吃苦了！”

“啊！”皮肉可感，分明不是什么幻觉，周明志又惊又喜，“小杨，小杨！这是真的？小杨，真的是你？”

以示自己的真实存在，杨晓月跳了一下，抬高声音说：“周厂长，没错！真的是我杨晓月，真的是那个调皮的妮！”

“啊，像是在做梦！”周明志想起了什么，急问，“你来这儿干什么？怎么，你也摊上了个事？”

杨晓月记起了什么，没回答，抽回手来往旁边一闪。情绪早已冲动了的刘玉欣，一个跨步冲上去，迎面抱住了周明志。是那么熟悉这个身影和这个姿势，天天在想她念她盼她，此时，竟然神奇般的出现了。他惊喜万分，用力把她揽在怀里，像是将有狂风袭来，怕她，被刮走了一般。

这对热恋中的情人，在久别重逢的这种时刻，不知有多少话语需要表达。然而，在这种情况下，由不得你，随心所欲。他们只是把一部分紧要的话拣出来说了说，他说，不缺什么，有潘扬军和李枫叶供给着，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都足着。她说，不管是厂还是家，都好，不用牵挂什么。

他们两个显现出来的表现，让人感叹，真想多给他们一些时间，好好聚一聚，可受种种条件的制约，不可太出格。丁亮找出一个机会插上话，问周明志对高庆东抱着一个什么看法。

“渣滓，纯粹是个社会渣滓！”没怎么想，周明志就开了口，“他不讲感情，没亲情，是个非常毒辣的人！”

“他有没有犯过什么罪？你有这方面的发现吗？”

“没。”周明志唉了一声，“我走到这一步，就是因为受到了他的诬陷。如果有了这方面的了解，早就把他投进监狱了。”

“难道说，就没那么一点点？”丁亮不甘心，希望有所突破，“比如说，打架斗殴，酗酒滋事。你好好想一想，只要有，我们就可以把他弄到这儿。”

“我已经想了好几次，真的没。”周明志痛苦地摇了一下头，“只是知道，他喜欢与那些不正经的女人往来，别的坏毛病也不少，可谈不上犯罪。”

“在他的熟人圈里，有没有不规矩的人？”

“从他的电话费上看，他有许多朋友，可在与他们进行交往的时候，都是背着我。要说那种人，我知道的，只有严立强一个。”

“与严立强交往的人中，有没有可疑的人？”

“对啊！”这个问，让周明志的眼前亮了许多，“击不倒高庆东，可以在别人的身上想想办法呀。”他闭上眼睛，认真地想了想，“有个叫宋青朋的，不地道。他有个钢窗厂，现在的钢窗被铝窗顶了下来，可在不生产的情况下，他不关门，不去工商部门注销营业执照。听说，他留着它的目的，是为了骗取银行的贷款。”

“知道他的住址吗？”丁亮的眼前，也亮了。

“只见过他本人。两年前，他想接近我。有个比较了解他的人给了我个提醒，说，不能理，他不正派，养着十多个不正经的女人。后来听说，是严立强的主意，想找个机会诈骗我的钱财。”

只要有了真实的名字，就好查，况且，他还开着个厂。丁亮拿出叶明明的照片，要周明志认。他仔细看了一分钟，也没认出来。丁亮把刘庆河的照片拿了出来，印象中，觉得有这么个人，可一时想不起来了，周明志闭上眼睛，集中精力去回忆。

杨晓月给周明志点上一根烟，刘玉欣为他倒上了水，都盼着，能听到一个使人振奋的信息。

周明志终于开了口，他用不是那么肯定的口气说：“这个人，可能是个本地人，曾在一家商店里，当过副经理。”

“对对对！”说准了，丁亮赶紧给了他个提醒，“他分管业务，主要负责，进货。他掌握着几个采购员，常领着他们去外地买东西。”

这个提醒，让周明志越想越清楚，喊：“他叫刘庆河！”

完全正确！见有了进展，看到了希望，都激动了，石立宝和李水兵，都在那边鼓了几下掌。

周明志说，一家生产皮鞋的皮革厂，与明胶厂有业务关系。前年的一天，高庆东领着刘庆河找他，求他操操心，为他们进一部分高质量的皮鞋。看在高庆东的面上，他给了那边一个电话。在顺顺利利地进了几次货后，刘庆河向对方提出了个赊购的请求。皮革厂没反对，说只要明胶厂肯担保，就可以。忙自己的厂，都有点累，没心思去管这些事，他拒绝了。这，引起了高庆东的不满，曾在背后偷着说他，不讲感情，没人味。

又出来了一个与高庆东有关联的歹徒，在这个犯罪团伙里，有那么多的人与他保持着联系，绝对不是什么巧合。丁亮兴奋不已，接着问：“后来，与他接触过吗？”

“有一次，我去一家照相馆洗照片，遇上了他。他特热情，说已经到了他的家门口，得到家里坐一坐。我觉得拒绝了不好，进去坐了几分钟。”

“照相馆？”丁亮觉得有点不对头，“他家的周围，全是住宅楼，不靠路边，怎么会挨着照相馆？”

“不错！我记得很清楚，他的家，离那个照相馆，顶多三十米。”

“不对啊！你去过他的单位？他的家，在那个商店的家属楼呀？”

“不是不是！那儿没楼房，是一片小平房，只有几十户人家。”

以上了解到的是，前年的冬天，不知为了啥，刘庆河悄悄地离开了那个单位，常不回家。过了不久，连他的老婆孩子也走了。前天下午，他的一个过去的同事说，仅仅在最近的这三天的时间里，就在一个小旅馆里遇上了他两次。如果有了新家，不该住旅馆呀？丁亮问：“还记得这个具体的时间吗？是在什么时候？”

“是去年的夏天。我出差去了一次南方，照了一个卷。”

是的，确实是从香港回来后发生的，刘玉欣支持了他：“没错，绝对错不了，确实是去年的夏天。”

那，分明是刘庆河的另一个住所，丁亮猛地站了起来，急问：“还记得那个地方吗？”

“记得！还不到一年的时间，记得很清楚。”

速度，得抓住速度，丁亮不再问什么，朝石立宝和李水兵挥了一下手，快速跑出去组织捕人的力量。

两辆警车一前一后走出公安局，拉响警笛，急速疾驰。

石立宝把周明志、刘玉欣和杨晓月安排在同一辆车的后排座上。三人讲了许多话语，谈了各自的思念之情。

到了地头，丁亮一人下车看了看，把刘庆河的照片交给杨晓月，要她先去打听一下他的邻居。

一个老太太拄着一根木棍走出了家门，杨晓月赶上前，恭恭敬敬地道了个好，把照片递给她，笑着问：“大妈，你认识这个人吗？他是不是，住在您的隔壁？”

她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点了头：“是啊，你是刘家的亲戚？”

“是是是。他是我不远的一个叔。他在家吗？有没有看到他？”

“早上还跟我打过招呼。我估计，多半在，来，我给你叫门。”

“别别别！”杨晓月的这颗心，激动得快要跳出来了，“大妈，谢谢您！多年不见了，不能空着手，得去买上点礼品。”

“真懂事！”她停住步子，张开没了牙的嘴，笑，“上眼一看，就知道，你这个孩子，是个好闺女。我与你婶子，常在一块玩，她，可健谈啦！”

杨晓月辞了她，快步走了回来。大家已经听清了她们两个的对话，不需要问什么了。向马局长作了汇报后，丁亮把石立宝和李水兵拉到一边，蹲在一个墙角，研究抓捕方案。

布置好了人员后，为了让周明志与她们两个多接触一段时间，丁亮把他们带进了一家酒店。周明志已经知道了丁亮与杨晓月的关系，毫不客气地要了一桌子爱吃的菜。刘玉欣想起了他女儿周静静，去把她接了来。

直到天黑，也没发现刘庆河的踪影。丁亮有信心，他说，从他老婆的面部表情和行动上看，他们还没察觉到什么，事态的发展，是有利的，逮刘庆河，只是个时间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