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高庆美恼了，她虽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劝自己一定要注意影响，别冲动。可心中燃烧起来的怒火，太旺，就是压制不下去，她不仅骂了刘玉欣几句，还把一个玻璃水杯摔在了她的面前。

刘玉欣是个要面子的人，受到攻击后，她无地自容，红着脸解释说：“周厂长，对我有恩，现在，他遇上了个这么大的难，我总觉得，得应该为他做点什么。”

高庆美发火的原因，是她在去看守所给周明志送东西时，发觉刘玉欣背着她多次给他送钱送物。她本来就怀疑他们两个不洁，从这儿好似得到了印证，火气冲了上来，不吃她的辩解：“他，确实对你有恩，可你不能用这种方式去报答，这么做，太那个！”

刘玉欣不敢正视她，低着眉看着地皮说：“我觉得，这么做，没什么，不过分。姐，别生气，请你原谅了，请你理解了。”

“不是不过分，而是太过分！”高庆美呸了一声，斜着眼睛盯着她，“你叫我怎么理解？请问，你是他的什么人？”

“我……”刘玉欣张口难答。

“小刘，我是个压事的人，不想和别人闹别扭，可你做得，太不像话。”高庆美气得咬了咬牙，“你，还是个姑娘，你，与他不沾亲不带故，竟然，给他送裤头。这么做，正常？哼，不要脸！”

刘玉欣的脸皮，薄，没挺住。她低着脑袋向她道了个歉，离开她，回到家倒在床上哭了又哭。

母亲是位比较坚强的人，她鼓励了她一番，说不要怕了高庆美，对周明志的关心，不能终止：“世上没有一帆风顺的事，出现点波折，是正常的。妮子，要把腰，挺起来。”

“难啊！”刘玉欣说，高庆美是个有脾气的人，如果闹大了，会产生不好的影响，“妈，应该怎么办呢？看守所里的东西非常贵，他的花销，肯定小不了。她高庆美若是勤快，我可以撤下来，可她不积极，在这二十几天里，才去了两次。”

“妮，不要怕，除了坚持，没别的办法。”为了让她从悲痛中走出来，母亲扔下手里的活，走出去看了看天，“今天的日子不错，走，咱们一起去看守所看一看。如果碰上了高庆美，我解释。”

“行！”母亲的坚定给了刘玉欣个大的鼓励，她不再顾忌什么，去为周明志买了件褂子，去银行取来一部分钱。

今天来探监送物的人特别多，为了多了解了解这里的情况，刘玉欣没急着往回返。发现，那边的一个年轻妇女办起事来挺利索，她靠她的跟前，和她套近乎。

这个妇女不惧生，很健谈。她说，她叫马春晓，她丈夫的性子急，容易冲动，仅为了贪吃人家的一顿饭，就帮着人家与一群人干上了。他个子大，有力气，却在与一个痞子较量的过程中，挨了对方的一刀，他一生气，夺过刀来捅死了他。她常来为他送点钱，积累了一定的经验，懂得了不少，“妹子，你给他的钱，倒是不少，可你的人要是抽烟，靠这种方式，解决不了。”

“怎么？”刘玉欣急问，“里边不卖烟？”

“是。”马春晓点了一下头，“烟是违禁品，他们不但不卖，还控制着，不叫抽。里边的人，都是在他们的背后，偷着吸。”

抽烟，是周明志唯一的嗜好。烟能解愁，能舒缓心情，在这种情况下，更不能断了烟，刘玉欣急了，往前走了两步，问：“怎么做，才能得到解决？姐，你有办法吗？若是有，快说给我。”

马春晓指了指那边的一个小卖部，小声说：“那个铺子的老板，是位警察的老婆。她开这个铺子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赚这方面的钱。你可以把钱放在她那儿，叫她男人偷着把烟一点一点地带进去。不过，她非常黑，给她一百元，顶多给你十块钱的烟。”

只要能解决，钱，不是问题。别说是十分之九的损失，就是十分之九点九的损失，也得办，刘玉欣跑过去给了她三千元。

马春晓见她这么肯花钱，是既羡慕又赞赏。她仔细端量了端量她的面孔，好奇地问：“你的岁数，该不大，结婚了？里边的那个人，真有福，他是你的什么人？是丈夫吗？”

“我才二十二，还没嫁。”刘玉欣笑着摇了一下头，“是朋友。”

“哎哟！”马春晓的眼睛惊大了，“你真大方，你真伟大！仅仅是位朋友，就投上了这么多，若是丈夫，肯定还那个。”她的心里有了伤感，“唉，我没本事，手里缺钱，做不到。”

她显露出来的痛苦，让刘玉欣觉得，应该答谢答谢她。她数出五百元，递过去：“姐，亏了你。如果没你的提醒，再过去三个月，我也不晓。”

“谢了，谢谢喽！”马春晓被感动地红了脸。她欢天喜地地接过去，伸出双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杀了人，不是件小事，听他们说，我男人的罪行特别重，就是不死，也是个无期。在监狱里，也需要钱，我正愁着给他淘换。大妹妹，亏了你。你这么行好，会遇上个好男人，会得几个贵子！”

丈夫已经犯了大罪，她居然还这么深爱着。刘玉欣的心里，对她产生了一种敬佩的感情。当得知，她有个还没断奶的孩子在家生病时，刘玉欣开着车把她送到家，给她留下了五千元。做到这，刘玉欣觉得还不够，心里打算，过去几个月再来看看，她若是继续爱着丈夫不改嫁，就把她接到厂，给她一份工作，把一家人的生活，彻底地解决了。

母亲，虽然已是个五十三岁的人，却是生平第一次来到这种囚人的地方，见这里，不是高墙，就是电网，伤感，袭上了她的心头。她说，不可让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受这种罪，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尽快地把周明志救出来。她说，他的运里可能有问题，神家，肯定有办法。

马春晓曾说，她给丈夫算过几次卦，感觉着，青岛崂山脚下的那个神婆，比较有能力。离那，三百多公里，刘玉欣没愁，说服母亲，赶了去。

这个神婆果然不简单，等问清了周明志的出生时辰，张口就说，他的命里，有牢狱之灾，现在，已经受到了控制，失去了自由，靠神灵，得不到解决，要靠人。

刘玉欣没在乎高庆美的威严，回来说给了她：“姐，你有能力有威信，你不光有那么多的熟人和朋友，还认识那么多的领导。走走关系托托人，能有效，肯定能把周哥救出来。”

“傻了！”冷笑，挂在了高庆美的脸上，“小刘，你傻了。在需要买紧缺物资的时候，在需要让孩子进个好学校的时候，在需要个好医生的时候，托托关系，能见效。这是犯罪，谁敢漠视法律？若是能让一个杀了人的人逍遥法外，建那么多的监狱干什么？”

刘玉欣说，这个案子，不重，有这种可能。高庆美没答应，说，是异想天开，是痴心妄想，是鬼迷心窍，是昏昧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