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玉欣！”孙秀娟急急火火跑过来，一边急切地喊，一边梆梆梆地用力敲响了刘玉欣的门，“玉欣，快开门！”
“干什么？”躺在床上的刘玉欣翻了个身，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快开门，和你说个事。”
昨天，在罗思光的请求下，刘玉欣开着车子与公安局的一辆车把他们送到了济南。在往回返的时候，起了雾，直到天要亮了，才回到厂。她不仅又困又累，还受了凉，感到周身不舒服，不想起，“想聊什么？我还没睡足，能不能延到晚上？”
“不行！”孙秀娟不知道，她去了趟济南，“九点啦，已经睡过了头。”
刘玉欣坐起来，看了看挂在衣架上的棉衣，懒着动，穿着内衣打开门，躺下，“烦人。是不是又与高庆东闹了个矛盾？”
“已经过了上班的时间，怎么还在睡？你怎么了，是想嫁人了吧？”孙秀娟摸了摸她的额头，跑回自己的办公室取来一板感冒胶囊，“病了，得治疗！”
摆在眼前的事情，非常多，不能倒下了，刘玉欣爬起来吃了药，问：“你来干什么？是塌了天，还是高庆东欺负了你？”
“有朱萍的消息了吗？”
“没！一有了空儿，就去找，可连个影子也没见着。唉，是不是，她真的走了？真的离开了临沂？”
孙秀娟说，昨天夜里，高庆东在接一个电话的时候，叫了声萍。在熟人的圈里，除了朱萍，没用这个字的。等他睡熟，按照他们的通话时间，她找出来了那个电话号码。
这个手机号码，虽然不是朱萍先前用过的，却是临沂的，这表明，她还没离开这里。刘玉欣喜上心头，立刻来了精神，抓过手机来，埋怨孙秀娟缺心眼：“打啊！捏着鼻子问一声，看看是不是这个杂种。”
孙秀娟说，她已经打了好几遍，总是打不通，“在这种状态下，她处在警惕中，肯定，不敢轻易接别人的电话。”
警察，能查出机号的户主，刘玉欣说给了林雷鸣。仅仅过去了几分钟，他就回了话，说，户主，是高庆东。孙秀娟顿时气得跳了起来，“玉欣玉欣，快想法子把这个不要脸的妮子找出来。我他娘的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得给她几个厉害的！”
刘玉欣怕她压不住火，在气头上做错什么，惊了高庆东，挪远了朱萍，要她往大处看，把要点放在拯救周明志上，耐着性子寻觅有价值的线索，仔细观察高庆东的动向。孙秀娟说，很难，她在这方面已经操了不少心，高庆东防得严，话不多说，走路防着后。刘玉欣鼓励了她一番，说发现了朱萍的手机号，就是个不小的胜利，她将组织力量继续找，力争在十天的时间里，把她挖出来。孙秀娟受到了鼓舞，有了信心，说，别说是个十来岁的人，连鸟在笼子里待久了，都烦，她，肯定有出来的时候。
刘玉欣没了睡意，随着孙秀娟来到她的办公室。她们正聊着，吴洪军走进来问，有没有周明志的消息。刘玉欣说，还没获取到这方面的信息，估计，再有半个月，才能有结果。
刘玉欣的话音刚落，郭律师打来了电话，说法院里的一位朋友私下里和他说，周明志被判了三年以上的有期徒刑。
刑期，超过了三年，就不能缓刑了。一个需要抓紧探出真实情况的强烈欲望，驱使着刘玉欣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法院。
不顺，看了楼下，去了楼上，走了好几遍，也没找到管这个案子的人，她不甘心，站在一个走廊上等。还是不顺，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到了中午下班的时间，也没见上人，她急出了一身汗。
在监狱里服三年以上的刑，很受罪，真的是三年以上吗？出现的这个悬念，让她焦灼不安，她很怕，郭律师得来的这个信息成了事实，她的心里很痛，她的心情很沉重。
又困又饿又有病的她，感觉着，头昏眼花、体力不足。她怕撑不下去，不顾墙壁上有没有灰尘，让背靠在了上面。这么做，无效，体现出来的，还是不适。药里，可能有催眠的成分，有睡过去的可能，得喝上几口水，提提神，让它得到一个较好的缓解。那边的一间办公室敞着门，她走了过去，好，既有壶，又有杯。
“你是谁？要干什么？”
有人跑了过来，她没敢再继续，把刚刚提起来的暖壶放下，往后退了两步，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解释说，她渴了，“对不起，忘了打个招呼。”
“这儿是茶馆？这儿是饭店？”
看清站在面前怒目瞪着自己的只是个年轻的姑娘后，刘玉欣的心里坦然了一些，她努力了努力，递上一个歉意的笑，“妹子，我的身体不好，渴大了，头晕，请你理解了。”
“我觉得，没这么简单！”她摇了一下头，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她的褂兜和裤兜，厉声问，“你进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刘玉欣伸出两只手，说，没拿东西，“真的只是为了喝口水！”
“不可能！”她睁大眼睛，用敌意的目光上下扫视着她，“你是哪里人？什么身份？是不是，盯上了这儿的什么资料？”
“诬赖，你诬赖人！”刘玉欣恼了，她拍着褂兜要她搜，“哼，有什么可偷的？你的这种资料，值钱吗？”
“走！”她伸出一只胳膊指着门口，厉声撵，“快点走！这儿是国家的司法机关，不是茶社，没给你备下水。”
刘玉欣气得哼了一声，恨恨地看了她一眼，控制着情绪，压着心中的怒火，慢慢地往门外走去。走着走着，她忽然有了一个感觉，觉得她，有点面熟。她停住步子，扭过头去仔细看，越看越觉得，曾在哪里见过，“咦！怎么……”
“你要干什么？”她以为，她有了个不好的想法，有了攻击的意识，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密切地注视着她，“不服？这儿的每个办公室里，都有重要的文件和档案，是不允许外来人员随便进入的。”
“你是才来的吧？”她长得，很像李丰良的老婆，这个发现，让刘玉欣激动了，“你，是不是在年前才来到这个单位的？”
“是又怎么样？时间虽短，却不怕你。”
她，分明就是李丰良的大闺女。曾给她汇过三次款，写过一封信，可情绪的激动，不仅让思维受到了影响，还给忆想带来了一个大的障碍，刘玉欣努力了好几次，也没想起她的名字，“你叫李……”
她的脸上立马露出了一脸惊疑的神色，急问：“你认识我？”
终于想起来了，刘玉欣往前迈了一步，喊：“李枫叶！”
“啊！”她仔细看了看她的脸，此时的她，不管是目光，还是语气，都有了个好的改变，“你是俺的哪门子亲戚？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不是亲戚，是你爸的工友。听他们说，你常去厂看爸，你听说过周明志这个名字吗？”
“听说过啊。他是我爸的厂长，是他，收留得我的爸。”李枫叶笑了笑，拿出热情，为她拉过来一把椅子，给她倒上了一杯水。
“知道他被判了几年的刑吗？”
“不清楚。我爸嘱咐了我好几次，要我关注着这个案子，在前天的下午，我还问过他们，他们说，还没结果。”
“可能已经有了结果。现在，你能为我问问吗？”
“在没公布之前，他们不肯说。姨，我在经济二庭，如果是经济案子，我能帮上忙。管刑事案子的人，我不熟。”
“你是这个单位里的人，可以想想办法嘛。”
李枫叶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地摇了一下头，“姨，有难度，我真的做不到。”
“枫叶，要努努力，他对你的这个家庭，有恩啊！”
“他照顾了我的爸，确实应该好好谢谢他。可我刚来，所认识的人，不是那么多，问不出来。”
“事在人为！”见她老是摇头，刘玉欣急了，不再顾虑什么，“有些情况，你还不清楚。他为你家翻盖了房，他让你妹妹上了学，给你寄钱，为你安排工作，这一切的一切，全是他。枫叶，不是我，想难为你，是因为，实在没人可托，才这么要求的。”
“啊！”李枫叶惊得瞪大了眼睛，“你是……”
“我……”由于不知怎么说明自己，刘玉欣没说下去。
其实，已经很明确了，问，是多余的。啊，想尽了办法也没找到的恩人，竟然突然出现在了面前。李枫叶跑进另一间办公室，通过电话讲给了父亲。
李丰良以最快的速度赶了来。一见刘玉欣的面，他立刻明白了一切，哇的一声哭，跪在了地上，两行热泪，在他的脸上，不断线地往下流。
李枫叶也随着父亲跪在了那儿，她不再提困难，说，到了上班的时间，就请求她的庭长，去问清这个问题。
既然有了依托，就没了在这里等下去的必要，刘玉欣把他们两个拉起来，回了家。没回厂，是为自己的下一步做准备，她打算，如果传来的是个叫人心痛的结果，要在家里放开嗓子哭一场。
刚刚过了下午的一点半，李枫叶的电话就来了。她说，周明志被判了三年零六个月。
听了这个让人骇然的结果，刘玉欣没哭出来。此时此刻，她的心头升起了一种强烈的恨，悲痛，被仇恨都取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