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累了，咱们能不能坐下来歇一歇？”

已经东跑西窜地找了两个小时，也没看到朱萍的影子，都不想让这无效的辛苦再往下延续。一个人壮了壮胆子，向领头的铁头提出了一个建议，说应该停下来，选出一个正确的方向。

铁头不敢做主，拨通了高庆东的手机：“这么弄下去不行啊。我们不只是让眼睛发挥了作用，还问了上百号人，连半点信息，也没得到。是不是得改变改变方式，找找方向啊？”

朱萍的失踪，使高庆东万分恐慌和失落，盼着，能够立马找到了她，连一分钟，也不想往下拖，“你想怎么做？你问谁要方向？我们只是知道，她与老子在那个商店的附近走散了，咱们就是坐下来寻思三天三夜，也找不着方向。快，快把寻找的区域往外扩大扩大，继续给我找。”

铁头不敢违背，又领着他们展开了。可尽管往外扩大了一个不小的范围，又努力了一个小时，也没看到希望，还是无效。高庆东不再坚持，让他们收了兵，坐在酒桌上分析。

在那么一个非常热闹的公共场合，不可能遇上劫人的人，他们分析过来分析过去，认为，事因出在那家泰式按摩店。如若真的是这样，就麻烦了，曾听严立强说，他们把济南的那家按摩店毁坏得很厉害。

想来，朱萍是很可爱的，身边不能少了她，必须把她救出来，高庆东给了那些人一个要求，必须尽快拿出一个办法，“我好酒好肉地管着你们，可不能让我的钱白花了。”

由于不了解那边的情况，这个办法不好想，过去了半个小时，也没确定下来。天快黑了，当下的朱萍，肯定正在眼巴巴地盼望着。高庆东觉得，不能再等下去，就是遇上了不测，也得冒着风险去一趟那个按摩店。为了能够击败对方的攻击，他叫铁头选出来了四个能打能杀的人。他嘱咐他们说，对方要是吃软，就站脚助威，要是来硬的，就拼上。

被高庆东猜准了，事因确实出在这家按摩店。济南的那个分店遭袭了后，与高庆东闹了一架的那个出租车司机走过来，向他们提供出来了一个信息，说他遇上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临沂人。朱萍的失踪，已经引起了他们的重视，由此，他们对她产生了很大的怀疑。这一次，不仅被毁坏了十几万元的东西，生意无法做下去，还很大程度地败坏了名声。店老板不肯咽下这口气，他不光报了案，还不惜人力和重金，在临沂和济南进行了寻找。今天真是巧上巧，她被老板娘遇上了。老板娘找来公安，悄悄地把她带走了。

朱萍虽年少，涉世不深，但她却晓得事情的严重性。在惊恐思亲的情绪中，她不敢多说什么，控紧了动机方面的决定性信息，只说，是因为自己承受不了店方的禁锢，才趁乱独自逃走的。

她的脸上，还挂着稚嫩，对她，不能来狠的，得另找突破口。那些公安认为，她缺少使唤七八个人的能力，与她接触了长达五个小时的那个男人，才是重要的一员。凭着他们两人的紧密关系，丢了她，他不会坐视不理，很可能，来店里找。由此，他们安排三个人等在了这里。

老板娘还记得高庆东的体貌特征，他刚刚走过来，她就把他确认了下来。三个公安迅速靠上去，亮出身份，其中一个说：“我们需要向你调查一个问题，请你去一下。”

所遇上的，虽然处在意料之中，可高庆东还是蒙了，怔了片刻问：“怎么啦？我没犯事哟？”

高庆东身后的那五个人引起了一个公安的注意，他警觉地问：“你们都是一伙的？是一起来的吗？”

高庆东虽为人凶悍，但在公安的面前，是不敢动手的。他赶忙摇头否认了：“不，不是一起的。”

听了这些，铁头没再往下待，领着他们退了出去。

那个公安相信了高庆东，没追，“走吧，我们并没说你犯了什么事，只是为了调查一个问题。”

起因、缘由、朱萍的去向，明摆在了高庆东的眼前。他产生了一个很大的悔，悔恨自己没算计好，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跳进了一个很深的坑。

高庆东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想，警方既然采用了这种捕人的方式，没直接去厂子，就足以说明，朱萍还没吐实。因而，他咬紧了牙关，没有承认组织和参与了那起事。然而，在细节上，他与朱萍讲的有出入。他说，是他们两个人一起离开的那个店；她说，是她一个人走的。

他们又把朱萍提了出来，耐着性子仔细问。她抱着对高庆东的爱，和感激他对她家庭的大力帮助，咬紧了牙，反过来复过去就是那几句话。

在有了证据的情况下，拿不下口供来，会显得太无能。他们又对高庆东进行了一番盘问，然而，讲得唇干口燥，也未获取到有价值的东西。无奈，经过领导批准，把他们两个人分别暂时收押在派出所的留置室里。

高庆东的被抓，把铁头那伙人吓坏了，他们通过一个人把这个信息传递给了高庆美。高庆美猜不透高庆东犯了什么事，急找周明志。眼下的周明志在刘玉欣的家里玩热了扑克，关了机。高庆美以为，他喝多了酒睡在了厂子里，叫保姆陪着赶了过来。扑了空以后，高庆美想起了刘玉欣，可她也关了机，打了三遍她的电话也没联系上。没了办法的高庆美把吴洪军找过来问。他们两个人既然都关了机，就说明，在一起，在天亮以前是不会露面的，吴洪军说，应该先去派出所看一看。是的，确实不能再在这里等下去，高庆美接受了他的建议。

他们两个虽然都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可由一辆出租车领着，没费多少事，就找到了那个派出所，见到了被关着的高庆东。

“姐。”眼下，高庆东的心里有了周明志，他暗示姐姐，要尽快地叫他打通关系，“这笔生意很重要，少了俺姐夫不行，你得快去找找他，让他走走所有的关系，好好通融通融。”

高庆美立马明白了，赶紧说：“我知道，我已经有了这个打算。你不用惦记着，安心处理好你自己的事，不要让别人挂牵着。”

高庆东不愿伤了姐姐的心，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把悲痛埋在心底，显得轻松无碍，坦然地笑了笑说：“姐，你放心，弟弟给你丢不了脸。”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出现了这种情况？”

“问什么？唵？问什么？”一个看守嫌高庆美问多了，跳起来，要把他们赶出去，“不想好了？这里是你的家？这里是剧院？”

见要坏，吴洪军赶紧跑出去买来几个馒头、一只烧鸡、三包烟。

那个看守只让他递进去了几个馒头，警告说：“你们不要再多说什么，要不然，连口水，也不让他喝。”

为了弟弟能吃上几口饭，高庆美努力了努力，把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用眼神和动作给了他几个示意。高庆东的心里似塞进去了一团乱麻，不觉着饿，为了宽她的心，咬了一口馒头慢慢嚼着。

这时，相继驶来了三辆警车，押来了七八个戴着手铐的男男女女。他们两个觉得不适合再在这里待下去，离开了。吴洪军与姜莉莉有约，找了个理由辞了高庆美。

高庆美的心里很难受，感到，特别孤独和无助。她回到家，躺在床上，一个劲地埋怨周明志行踪不定、隐含诡秘。她对他的常常不着家、而又不主动表明去向的表现，很不理解。她对他和刘玉欣产生过不少怀疑，曾想试图派上几个人秘密对他们两个人进行一段时间的跟踪，搞清真相，可又怕成了事实，自己承受不了，老是处在矛盾中。

忽然想起，忘了给高庆东买水，在这么热的天气里，缺了水是不行的，高庆美赶紧带着保姆赶了过去。太晚了，人家已经关了门。在往回返的时候，顺路走到了刘玉欣家的门前。她希望，能在这里找到突破。可整个屋子里一片黑，用上了一些力气也没敲开门。高庆美的心里很纳闷，都这么晚了，难道说，连那个有病的老年人也串门不回？

所出现的这种反常，让高庆美的心更焦了。她守着电话机一夜没睡，盼着，能联系上周明志，“你在哪里？你真的背叛了我吗？”

直到到了吃早饭的时分，高庆美才打通了周明志的电话。她忍不住悲痛，先哭了几声，才说出话来：“快回来。庆东犯了事，在昨天的晚上，被几个公安抓了去。”

一般情况下，不会受到法律的追究，一旦被拘，就说明已经很严重了，周明志吃了一惊，母亲已备好了饭，他也没顾得吃上口，带上刘玉欣跑回了家。

急需需要知道的，是案情，可高庆美没有搞清这一切，他们三个人急忙来到了派出所。离上班的时间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人家不肯打开门。

高庆美想起了高金同，说应该快去找找他。周明志说，不是一个区，找高金同的作用不大，他与这个区的一位政法委副书记比较熟，可以求求他。高庆美要去买礼物，周明志没同意，说在这种情况下，带过礼品去，会让人家犯难为。

“不能再聊下去，得走！”别说是遇上了这么大的一个事，就是在处理那些小问题的时候，周明志也很注重速度，他没犹豫，开着车子冲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驶来了一辆车，派出所的那两扇门敞开了，高庆美看到了希望，拉着刘玉欣跑了进去。可那个看守的态度与昨天产生了一个很大的变化，他堵在门口，死活不让见。

就在高庆美变着法子求他的时候，周明志笑容满面地返了回来。他讲了讲案情，说问题不大，他们两个人还没承认什么，那些领导们说，可以帮一帮，只要有一点点可能，也能得到解决。

“哎哟，原来是这样！”刘玉欣找着朱萍失踪的原因了，她细细地对高庆美讲了讲她所遇到的情况。

“该死！”高庆美对这个弟弟产生了恨，恨他竟然为一个按摩女去赴汤蹈火，“与孙秀娟的婚期已经来到了眼前，他居然盯上了一个小女孩。”

八点半的时候，朱萍被提了出来。审问她的还是那两个人，他们的态度和脸色不仅与昨天有了一个不同的改变，连问话的语气也换了，用的，是引导性的：“在当时，你没参与那个行动吧？”

“没呀。我是个姑娘，岁数小，不敢打，不敢杀。”

“女孩子为人做按摩，存在着很大的风险。是你自己看上的那个工作，还是受到了他们的逼迫？”

“是逼着。在那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始终控制着我，不让我出来，不让我打电话，不让我和外面的朋友发生任何的联系，连给家里写封信，也得先让他们检查检查。哥呀，我差点被他们逼死了，请你们伸张正义，为我出出气。”

“你逃走的目的，只是为了自身的保护？”

“是。他们开店，是为了赚钱，拿着我们这些人当狗使唤，素日里，不是打，就是骂。不走的话，早晚死在他们的手里。”

“那时，没有别的什么动机吧？”

“没呀。那个时候，只是想着快点离开那个鬼地方，绝对没往别处想。”

他们没再把朱萍关进那间小屋，叫她坐在走廊的一张排椅上，笑着嘱咐：“要在这里安心等着，不要害怕，没什么事。”

在问高庆东的时候，他们竟然显出了一脸的笑：“你与朱萍的遇，只是个巧合？你真的没指使他人砸济南的那家泰式按摩店？”

“没啊。我过去，只是因为坐累了车，想让人捏一捏，放松放松。”

“你带走朱萍的目的，纯粹是为了救她吗？”

“是啊。那些人的心非常狠，他们不光控制着她，还常常欺负她。如果不把她带出来，她有死在那个店里的可能。”

高庆东的心里已经明白了什么，在笔录上签字的时候，他向人家道了谢：“哥们，有情后补。谢了，谢谢了！”

刚刚过了九点钟，他们两个人就被放了出来。

高庆东把朱萍拉到了刘玉欣的面前，叫她向她示谢：“多亏了你刘姐，要不然，会弄出一个不好的结果。”

朱萍虽小，感情却很丰富，片刻间，她的眼睛里就含满了感激的泪水。她深深地给刘玉欣鞠了一个躬，声声唤姐姐：“姐，你是我的恩人。俺爸俺妈的身上没有一分钱，要不是你的心眼好，他们就流落街头啦！”

看到周明志的脸色不是那么好看，为了掩盖掩盖自己的丑行，高庆东想了想，把一些好听的拣出来，进行了一番解释：“姐夫，姐夫，我……”

为了帮帮高庆东，朱萍不再害羞，掀开衣襟，把留在背上的那些伤痕显露了出来，“他们非常狠，由于我的肉皮儿好，才没留下过多的疤痕。”

这得到了大家的同情。周明志走过去说给了警方的那些领导们，他们认真地研究了研究，把那个按摩店的老板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