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夜色的掩护下，高庆东开着一辆借来的客货两用车驶出临沂，顺着一条不宽的山路，时快时慢地奔向与铁头约定的接头地点。

夜，特别黑，车的灯光显得倒是很亮，可射出去的距离不是很远。开惯了高档车的他，开不来这种车，不是打大了方向就是打小了方向，歪歪扭扭地走不好，不一会，累出了一身汗，“不是沟，就是崖，吓死喽。铁头啊铁头，要是出了事，伤了我的筋骨，就把你的**磕出来。”

辛苦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完了那四十里路。他关上车灯熄了火，稳了稳心，调整了调整情绪，有节奏地按了六下喇叭，把约定的信号发出去。

铁头已等在那边，仅仅过去了两分钟，他就戴着头盔，骑着一辆摩托车跑了来，“哎哟我的亲哥，你的车呢？怎么降低了身份，开来了这么一个破玩意？”

“被逼得。”高庆东点上一根烟，猛吸一口吐出去，“那些警察挺厉害，得重视，得防着点。要是被他们察觉了出来，跟过来，不光毁了你，连我的小命，也保不住。”

“可是！”铁头赞赏地点了一下头，“是得用心防着点。事先，我没想到这一层，没料到，自己的身后有两双警察的眼睛，要不是跑得快，就败在了他们的手里。”

“你的行踪很诡秘，应该出不了问题，锁定了你的原因在哪里？我老是觉着有点不对劲，到底是个巧合，还是被盯上？你搞清楚了？能确定，那两个人不是平民，是警察？”

“我估计，是。我很小心，在行动之前，先看了看周围，直到确定了安全，才下得手。我的动作很快，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把那个杂种推下了楼。可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两个就有了反应，并且，展开的速度非常快。如果不是训练有素的警察，如果不是个刻意地针对，他们的反应没这么快。再说，只有警察，才在暗中隐蔽着。”

“对对对！”一股冷汗从高庆东的额头上冒了出来，“坏喽，咱们的情况已被警察掌握喽。看样子，我也出了问题，我，也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十有**，他们已对我采取了一些措施，正在寻找我的犯罪证据。”

“得叫杨彬动一动，去摸摸那些警察的脉。”

“摸了。他说，他们的目光还没投到我的身上，还没把我纳入侦查的范围。”说到这里，高庆东停顿了一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甩出去，“可我老是感觉着不踏实，老是感觉着，有人跟在我的身后，随时有被抓的可能。”

“不用怕，你的运气好，出不了事。”

“还是你的运气好，能从虎口里逃出来，是很幸运的。说说你的经验，在我遇上了这种情况的时候，看看能不能借鉴借鉴。”

“那时，我很想给你们个电话，要你们帮一帮。考虑到，现在的警察有了真本事，他们的科技手段很厉害，没敢打。亏了，遇上了一个进城卖菜的小贩。我给了他二十块钱，他要我趴在一个菜篓里，用一辆小板车，把我拉了出来。”

“但愿，吉星高照、日日平安。还愿，心想事成、如愿以偿。”

“哥啊，叫你说着了，真的出现了个心想事成、如愿以偿。我爸爸的一个女学生，特漂亮，在半年以前，我就看上了她，很想把她搞到手。没了藏身之地以后，我果断地来到了这儿。太妙了，没怎么费事，就找到了她。现在，就藏在她的家里。”

“她老实？能和你坐在一条凳子上，为你效力？”

“起初，她不老实，被我奸了以后，老实了。现在，已收效，她不但不让我走，还伺候得不错。哎哟，哥，你是不知道，她很喜欢我，不等天黑，就想同我上床，真过瘾。”

“人心隔肚皮，不要被这个胜利冲昏了头脑。在城里藏不住人，从城市转到农村，是对的，不过，得小心对待，得注重每一个环节。感觉着怎么样？这里的安全系数大不大？听杨彬说，警察已对你撒开了网，一定要加倍小心，别露面。一个生人，出现在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村子里，是会引起注意的。”

“这个女孩的岁数不是那么大，二十刚出头，没了妈，只和一个老实巴交的父亲过日子，我觉得，没问题。再说，这里的周围全是山，连只鸟，都飞不进来。那些农民，没见过世面，就是遇上了，也不会想到，我是个过来避难的杀人犯。”

“黑云，已罩在你的头上，千万不要出来乱跑。”高庆东瞪了他一眼，用手敲着他的脑袋警告，“这个问题，是个真正关系着掉不掉脑袋的问题。你的谎言有点多，嘴上说的，天花乱坠，行得，却是另一套。小子，得保住自己的小命，别再眼馋那些女人，先把她们放一放，在这个地方安安稳稳地住下去。”

“好，接受了。”铁头点点头，指了指村子，“能有这么一个漂亮妮子陪在身边，足了。哥，我玩了几百号女人，没有一个能比上她。了不得，可能是这里的泉水好，她的皮肤特别细，叫人摸不够。走，我带着你过去体验体验，保证能让你有个好的感受，保证能让你感觉着，比朱萍好一些。”

“不不不。咱们是要好的兄弟，不可动你的女人。”

“那就叫她操操心，炒上两个菜，咱哥俩喝上壶。”

“算了算了，等有了机会，再过来。我姐的肚量小，自打开庭审了周明志，就生了病，已断断续续地住了十几天的院，在过年的这一天，也没回来，在那儿挂了整整一天的吊瓶。我得早点赶回去睡好觉，明天起个早，过去望一望，给她个安慰。”

“可了不得！是什么病？重不重？”

“是气的。她的心脏不太好，晓得了，我是证明周明志有罪的证人后，一头栽下，差点没爬起来。”

“俺天爷，不轻！既然是这样，你还跑过来干什么？”

“为了你啊。唉，还没把严立强给带来的那个麻烦处理好，你他娘的做粗了，给我捅出来了这么大的一个娄子。嗐，怕呀，累啊，天天晚上睡不着，天天得为你们擦屁股，不是忙在这头，就是忙在那头。”

“我的问题，不用解决。已经让一条生命归了西，不管怎么努力，也是死路一条。我得转入地下，过一天算一天。”

“你才二十来岁，死了，可惜，不解决了不行。”高庆东先四下里看了看，确定了安全，才低声说，“我访了访，人人都说，命案，是大案，不会因你逃了，就不管了，早早晚晚，得把你揪出来。咱们中国的地盘虽然特别大，可到处是警察，藏不住，只有逃到国外，才安全。明天，一个香港的客户，要过来。我想把他解决了，请人把他的证件来个技术处理，你顶着他的名字潜过去，在香港落落脚，想办法，逃到国外。”

能逃到国外，确实是件好事，铁头激动了，举着拳头跳了两下，“哥，你是我的亲哥！不，你是我亲大爷！”

“咱们行动队里的人，可能都处在警察的监控之列，谁也不能动。听他们说，在这一段的时间里，你交上了好几个外地的朋友，能从他们那儿请来杀手吗？”

“能！”铁头说，做得到，只需要一个电话，就能解决，“哥，我没撒谎，请你相信了我，绝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那个香港人，是初次来，又带着二百万的美金，随行的人，肯定少不了，得需要，多找几个。”

“没问题，十个八个的人，难为不着。哥，一举两得啊，二百万美元，就是一千六百万人民币，咱们，发喽！”

“这件事情，既关系着他们几个人的生命，又关系着一千多万的票票，得慎重，需要好好斟酌。”高庆东拍了拍脑袋，认真地考虑了考虑，“在他一到就下手的话，会白得那些钱，可警察会怀疑到我的头上。要是等我收下钱，发了货再下手，就没了这种情况的存在。至于什么时候干，等我考虑成熟了，再决定。你的任务，是组织好力量，等我的令。”

“行。”铁头举着拳头向他下了个保证，说他已是穷途末路，已意识了问题的严重，不再撒谎，不再任性，一切的一切，都按他设计出来的步骤往前走。

他显露出来的这个表现，让伤感袭上了高庆东的心头，他深吸一口气，惋惜地咂了咂嘴，“丧了严立强，我的心里疼了许久。你又有能力又听话，是块好钢，能遇上你，能得到你的扶助，是我的福气。本指望，你能给我个永恒，你能跟在我的身后走到老，直到没了呼吸。没料到，出现了这么一个让人寒心的结果。”

“没大不了的。”铁头挥了挥拳，毫不在乎地笑了笑，“只是出现了个小插曲，不要悲伤。过去一段时间，我创造个条件，再杀回来，帮着你，走好每一步。”

“不能回来，咱们的出路在国外。”高庆东扭过头去，望向远方，“我努力了再努力，也没干好。看来，我的水平不够，确实没有管理一个企业的能力。既然在这儿待不下去，就得离开。可能是，这是老天的有意安排，让你，先在国外给我打出一片天地来。”

“别灰心。你的头脑很好用，倒不了。”

“不！”痛苦，在高庆东的脸上显现了出来。他叹了一口气，捏出一把鼻涕甩出去，“眼睁睁的看着，已没了希望。现在的我，像是生活在一条阴沟里，老是感觉着，有一股阴风，不停地往身上吹。”

“哥啊，世上没有跳不过去的坎，你不能倒下。我们这些人都靠在你的肩上，吃喝拉撒全靠你。你得踢开困难、排除障碍、拨开乌云、鼓足劲儿、抖起精神拼下去。”

“你说得对！作为一个男子汉，得有骨气，不能在困难的面前低下脑袋。咱们每个人，都得抖起精神，抱着幻想和希望，提着脑袋往前冲。”

“确实如此。凡是有骨气的人，得视死如归。”为了表现表现自己，给他个好印象，铁头鼓了鼓劲，踢飞了一块石头，“早晚都是个死，何必管它早与迟。”

说起死，高庆东想起了肖广林。他叫铁头做好准备，解决了那三个港商之后，找个机会，灭了肖广林，“不管是杨树根，还是宋青友，都无能，白白黑黑地战了好几个月，连根解英的汗毛，也没伤着。你铁头，要给我长长脸，力争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这个姓肖的处理了。”

“你放心。”铁头说，他能做得到，“不管是哪里的杀手，图得都是票子。你只要肯花钱，可以要他们在这儿多待几天。我不怕死，要是遇上了困难，我就冲上去，来个孤注一掷，让你出了这口气。”

“好！我舍得，只要能成功，别说是票子，就是金子，也可以。”见他肯豁上，见他有信心，高庆东很高兴，又给了他个肯定后，笑着走去，“兄弟，祝你幸福，祝你好运，祝你天天陪着女人睡。”

“谢喽，谢谢喽！谢谢你的关心，谢谢你的祝福！”一股感情之情升上了铁头的心头，他挥着手，往前跑了几步，“哥，我的亲哥，希望你，有个美好的未来；希望你，时时刻刻摸着女人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