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都知道，在医院里不能喧哗，已看到，这家医院的墙壁上挂着好几个硕大的静字，可当看到自己的床边突然有了高庆东的身影以后，高庆美努力了努力也没克制住愤怒。她亮开嗓子吼了一声，把他带来的那束花抓过来，扔在他的脸上，厉声赶：“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好像是，处在预料中，高庆东没怎么慌。他十分勉强地挤出一丝笑，走过去，把一袋水果放在那边的床头柜上，找了个位置坐下，解释说，不是他的错，他不想当证人，是警察逼的，是他们逼着他成了他们的工具。

“放屁！周明志是个挺会来事的人，与政法系统里的人无冤无仇，他们不会逼着你当证人，绝对没受到这种对待的理由。你栽赃，你嫁祸人！”

“姐啊，是有原因的，是因，在现场的，只有我和朱萍。”

“编！你们两个，并没在现场，纯粹是个阴谋，纯粹是个完整的陷害！”

这话触到了高庆东的脓包上，他露出了凶相，挥着拳头大声问：“听谁说的？我扒了他的皮，我灭了他的家！”

“恨啊！”高庆美气得擂了一下床体，指着他的鼻尖大声喊，“恨呀，恨我糊涂，恨我相信了你，恨我到了今天，才看清你的真面目！”

周静静在这里，她怕母亲伤着身体，拉着她的手劝。保姆也靠到跟前，说在这个时间里不适宜，该放在愈后。高庆美不听她们的劝，大骂了高庆东几句，说他是个心狠手辣、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的失控，让高庆东害了怕，他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姐，不要激动，要听我解释。”

“我已经明白了一切，不用解释，你越解释，我越糊涂，希望你，回心转意，尊重事实，给你姐夫个清白。”

“咦。”高庆东皱了皱眉头，两手一摆，像是受了屈，“他坐了牢，是因为他喝多了酒，没处理好，与我无关。”

“放屁！周明志死不了，有出来的可能，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高庆美恨得咬了咬牙，“你冷酷！你无情！”她呸了一声，瞪着两个眼睛大声问，“你的心，是铁铸的？”

无疑，周明志的出狱，会带来一个无法收拾的局面，高庆东没控制住自己，连着打了两个哆嗦。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歪过头去，梗着脖子硬撑，“姐，我不坏。我在你的面前长大，你应该了解我的为人。”

他显露出来的怯，被高庆美察觉了出来。她坚信了自己的估计，伤心的泪水慢慢地浸出了她的眼眶，“在你上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厂里缺了钱。你姐夫宁肯压低产量，也让你带足生活费，过得好一些。你、我、包括咱的爷和娘，能过上今天的这种日子，全是你姐夫努力的结果。可你为了自己的幸福，竟然狠着心害他。庆东啊，快回头吧，老天长着眼哪，迟了，就没退路喽。”

已做了那么多的坏事，手上有了几条人命，已没了退路。高庆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白了她一眼，拍着大腿说：“需要回头的不是我，是你这个没识别能力的糊涂虫。”

“该死，真该死！”高庆美气坏了，跳下床来往他的身上扑，“得豁上，就是拼上性命，也得砸死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高庆东闪了闪，躲开她的攻击，狠狠地盯了她几眼，打开屋门往外走。周静静追上去，把那袋水果投在了他的身上。

高庆美唉了一声，躺下来思索。这件事情很明显，不用怎么想，就能得出一个明晰的结论：高庆东已黑了心，不能迁就了他已铸就了的这个大错，得应对。她认真地考虑了考虑，找来吴洪军，要他把工作的重点不要放在厂里，要放在拯救周明志上，说只有他出来，才能管住高庆东，才能遏制他的张狂。

紧接着，高庆美喊来刘玉欣，给了她一张三十万的存单，嘱她说，在跑周明志的案子上不要疼钱，“玉欣，我糊涂，误了周明志的事。要不是有你在那儿为他操着心，情况会更糟。我诚心诚意地谢谢你，请你理解了我，不要把我的误解放在心上。”

她的醒悟，让刘玉欣激动地流了泪。她说了说郭律师的意思、朱萍的失踪，“法院那边的人很难缠，我和郭律师去了好几次，也没攻下来。经过一番分析，都认为，郭律师的主张是正确的，应该把重点放在朱萍的身上。”

高庆美说，朱萍的岁数小，比较单纯，是个有望能打开的突破口，要想尽一切办法把她找出来，“在以上的那几个月里，庆东和她走得很近，他们始终保持着密切地交往，他舍不得她，不会让她离开。要把目光投在庆东的身上，只要盯牢了他，就能把人找出来。”

刘玉欣说，他们已经努力了好多次，连孙秀娟也参与了进来，“好像是，高庆东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在年后的这十几天里，防得很严，我们不敢跟得太紧。”

作为有着一个特定身份的孙秀娟，具有这方面的条件。既然，她已经晓得了，就不需要再去顾虑什么，高庆美把她叫了来，嘱咐了一通，“庆东已经变坏了，已经没了救，不要再拿着他当亲人，要防着他，要击败了他。”

孙秀娟说，他确实变得已经不像样了，眼里没了人，只有钱，“自从知道了，要来一个香港的客户以后，他显得特高兴，美得不知姓什么了，走着坐着全是笑，就是蹲在厕所里，也哼着调。”

刘玉欣说，在香港那边，只有罗思光这一个客户。他刚起步做这种生意，对明胶，还不是那么了解，甚至，连对这种产品的一些质量指标，都搞不清。时下，厂里没多少好产品，他会上高庆东的当，吃个亏。

罗思光的生意做得很好，得维护他的利益，得让关系得到保持，不能得罪了他。高庆美要周静静回家取来周明志的一个电话记录本，查出他的号码打了过去，他已经来了，正在一家宾馆里办入住手续。

刘玉欣说，在电话里说不好，应该过去和他面对面地好好聊一聊。高庆美也认为，这么做，效果会好一些，两个人急急忙忙赶过去给了他个建议。

“是不可以的！”罗思光真的带过来了二百万的美金，他看重了这次的行程，希望，能提上货，能出现一个让人满意的结果。他用疑惑的目光审视着她们俩，摇了摇头说，因为有了高庆东的一个许诺，他才开始运作的。他已经与十几个商家达成了协议，他们要得很迫切，要是推翻了，不好面对，会受到人家的埋怨，会影响自己的声誉和今后的发展。

刘玉欣说，已耗时费力走出来了几千里的路，空手归回了，确实让人难以接受，确实让人感到失落和晦气。可重金买回去的是些不合格的产品，不仅再是声誉和埋怨，是斥责和损失，“罗老板，我们这么做，是为了你好，请你相信了，不再去理会高庆东的那个许诺。”

“不对头啊！”罗思光又带着一个很大的不解摇了一下头，“我从高庆东那儿，得到了好几个保证，其中的一个，就是质量。如果存在着不好的问题，不会是这样。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作为一个一厂之长，得兑现诺言，不该是这种水平啊？”

高庆美说，高庆东的信誓旦旦里，存在着阴谋和欺诈。她详细说了说周明志的不幸，高庆东的险诈和歹毒，“咱们中国人的自尊心都很强，特别是，作为一个女人，更要脸。周明志是我的丈夫，高庆东是我的弟，如果不是个真实的存在，我，是不会往自己的脸上抹黑的。”

她显现出来的真诚，她表露出来的严肃和认真，让罗思光相信了，接受了她们两个的建议：“谢了，谢谢你们俩的关心和爱护！从此，我不再联系高庆东。他们都说，你们山东的景点挺不错，来趟这儿不容易，游一游，就回去。”

刘玉欣嘱他说，得提高警惕以防不测，再说，带着这么多的钱游览不方便，应该把它存到银行里。他谢了她的嘱，说，会小心对待。

都没想到高庆东还抱着另一个目的，已张开了黑手，她们两个刚带着成功的喜悦离去，铁头找来的那四个人，就围上来，把罗思光他们三个收进视线，盯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