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来源于五湖四海，向洛阳城蜂拥而至，被结界阻挡在外，路经所处虽无屠杀人类之举，但某些妖怪散发的瘴气足矣毒死一村子的人，而这类妖怪一般栖息于南疆，纵观过去几百年历史，南疆的妖怪从未像如今这般大肆入境中原，因为它们天生的体质及独特的修行方式，使得它们离不开绿野深林的庇护。还有来自西北严寒一带的妖怪，它们一进中原，适应不了这里的气候，体质大大受损，一直处于自保状态，何来力量攻击他人。

仁昌院的人曾捉住几只妖怪严刑拷问它们暴乱的意图，但它们三缄其口，直到死也没吐出一个字。

辛久夜合起牒案，陷入沉思，这些妖怪不顾性命之忧，义无反顾地奔向洛阳城，它们不是**控，就是被召唤，而谁能在同一时间控制成百上千的妖怪的意识？

“妖怪神智是否清醒？”辛久夜觉得这一点很关键，直接影响她接下来的猜测。

“修为两三百年的妖怪处于癫狂状态也是并非异常之事，何况大部分妖怪情绪及思维异与我们人类，无法确定它们是否处于清醒状态。”杜佰徽一谈论起公事，疏远之意瞬间消散，且面上多了些细微表情。

“我想去洛阳城外看看。”辛久夜觉得只有手上的文笔记录，没有实地考察，得出的结论也无说服力，就算是假设加推理，也需要最后的谨慎验证。

“这个你可以向太祝令请示。”杜佰徽貌似对辛久夜由此想法已有意料，双眸微闪，缓声道:“太祝令明日去城外巡视检查。”

辛久夜会意，请杜佰徽领自己面见阴法星，对方没有拒绝，二话没说就带着辛久夜来到阴法星的潇湘阁。

这是辛久夜第二次来到这里，现在虽是夏季，但这里依旧春色满园，几十种叫不出名字的花草绮丽绽放，每一株都饱含生机，即使再糟糕的心情，一开到这里，心情豁然开朗。

杜杜佰徽禀报一声后，就领着辛久夜走近室内，绕过墨兰屏风，辛久夜见到阴法星正与一名背对着自己的同龄女子讨论着什么，看那女子的穿戴，与杜佰徽相似。

阴法星抬眼看到辛久夜，不等她行礼，直奔主题地问道“辛舍人，对这次妖怪夜行之事有何看法？”

“目前没有看法，我想去洛阳城外看看。”辛久夜明白这里的官场不同与现世，祸从口出会终结一个人的一生，就算有大胆假设，也只能咽进肚子里，自己再找机会小心求证。

阴法星对面的女子闻声转身，双眉微皱，惊讶道:“是你……假名！”随即目光轻蔑地扫了眼辛久夜，转头对阴法星说:“法星啊，你什么时候也以貌取人了，我还以为你找来何方高人，不会是个……。”

“我现在是你的上级。”阴法星打断女子的冷嘲热讽，提示对方的称呼有误。

“才第一天，你就对我摆官威了，我直接唤国师’延明哥哥’，他都没说我！”女子皱着眉头，微嘟着小嘴，一脸的不高兴。

延明哥哥？呃……辛久夜真被这称呼这嗲声给恶心到了，都二十岁的人了，还学花季少女一般表现得清纯可爱，典型是被宠大的孩子。不过这女子的长相对于见美女见到麻木的辛久夜来说，顶多算个五官端正，没有使人眼前一亮的特色，而且做作的模样严重拉分。

阴法星对于耳边的抱怨声貌似自动屏蔽，面不改色，却望向辛久夜，介绍道:“这位是新上任的度吏，孙艾凌。”

“你怎么对一个下人说出我的名字？你太过分了！”女子眉峰倒立，怒意毕现。

原来眼前的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静安长公主的爱女，与杨延明弄绯闻的那位，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辛久夜要不是提前听闻她的故事，实在难以将她与修行者挂上钩，言行举止都缺乏教养，就这秉性还任正四品的度吏！有关系就是不一样，杨延明这后门开得也真是不顾后果！

“无论在天启院，还是在江湖，修行者介绍身份附上姓名是规矩，你师父没告诉你吗？”阴法星面色平静，丝毫没被孙艾凌的呵斥影响心情，语气平淡地解释道。

“啊？是吗？师父他太忙了，忘记告诉我了……”孙艾凌越说声音越小，一副委屈的模样。

对于这个理由，阴法星一听而过，看向杜佰徽说道:“你带孙度吏去熟悉公务。”

“公务有什么好熟悉的，枯燥乏味，我不去。”孙艾凌坐到一边的木椅上，开始玩弄身侧的盆景。

“起身，下去。”阴法星瞟了眼自己的盆栽，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沉声道。

“你这是什么口气，我可是长公主之女……”孙艾凌立即起身，对阴法星怒目而视。

“在天启院，没有皇亲国戚，你也只是度吏。”阴法星一挥手，孙艾凌瞬间消失，侧首看向杜佰徽，嘱咐道:“派人好生看着她。”

咦？这赶人的方式真是新颖，辛久夜很感兴趣，想向阴法星请教一下。

杜佰徽退出书房后，阴法星对上辛久夜炽热的视线，不解道:“有什么问题？”

“你这招赶人是怎么办到了？”辛久夜见对方问得这么直接，她也不绕弯。

阴法星深深看了辛久夜一眼，语气平和道:“有时间再教你，不过现在你得说说你的猜测。”

辛久夜见阴法星一副追问到底的模样，斟酌须臾片刻，启唇道:“你听过百鬼夜行吗？”

“你说的是夜走鬼？”阴法星面露疑惑，他貌似想不出夜走鬼与妖怪夜行有什么联系。

“这是大陆……也就是大召国这边的说法，在其它地方，比如东瀛，百鬼夜行指的是夏季夜晚，成白的妖魔鬼怪集体游行，它们是自发组织，却听命与妖王的号召，游行可能只是为了单纯的游玩，也可能是游行示威给敌人看。”辛久夜将自己所知道的传说言简意赅地阐述，毕竟她未亲眼见到百鬼夜行，不过她听说若月池年轻时见识过一次。

“这也是你在东瀛游历时的听闻？”阴法星对于闻所未闻的事保留质疑。

“嗯。”辛久夜听出阴法星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在大召国可没有妖王。”阴法星突然目光幽深，流露出罕见的威胁气质，可转瞬即逝，恢复以往神态。

或许有妖王你不知道呢！又或许是人为的呢？辛久夜暗自反问，面上却做沉思状。

“你有情劫。”

“什么？”辛久夜再次体会阴法星的思维跳跃，再一次思维掉队。

“生死攸关。”阴法星惜字如金道。

辛久夜的脑海里瞬间回放洛生说她即将经历情劫的记忆，当时她不以为意，今天又有人提醒自己，而且都提示可能丢命！第一次听说可以当作玩笑，第二次听说就得慎重对待了。

“怎么解？”辛久夜还想回到现世，享受自己大好未来呢。

“出家，了却尘缘。”阴法星定眼与辛久夜对视片刻，语气平淡道。

咦？这一点与洛生说的就不一样了，他们俩谁更可信？辛久夜冥思苦想片刻，却没有结果。

“我一朋友也说过我会经历情劫，而且说我不死也失修为，无破解之法，只能随心随性！”辛久夜身为当局者，容易陷入谜团，需要阴法星替自己分析分析。

“那他料定你六根无法清净，出家不成了。”阴法星说得漫不经心。

“嗯？是这样吗？”辛久夜自我反省了下，自己既认现境，也认自心，但看不破生死，否则也不会一听“性命攸关”，才重视起情劫，急着找破解情劫之法，而当她真看破生死了，也就顺其自然地随心随性……原来洛生的话含义藏得这么深！

“你好像参悟了什么？”阴法星见辛久夜双眼倏然明亮，眸光清明，估计她对待情劫有了新的态度。

“谢谢你的点悟。”辛久夜抱拳表示感谢。

“你想多了……你先回去准备下，明日辰时，在南城门汇合。”阴法星突然话题一转，刻意冷淡道。

“你带我去城外！我现在可以散值了？”辛久夜听说过仁昌院的工作时间比较灵活，但没想到可以这么任性。

阴法星微点头表示默认。

“我需要准备什么？”辛久夜的装备都在乾坤袋里，想不出还需要准备什么。

“比如说，一匹马。”阴法星不假思索道。

“我不会骑马，也没有马车。”据辛久夜的了解，在洛阳行驶的马车必须记录在案，否则就是违法，而且购置马车还需要官方手续，简而言之就是很麻烦。

阴法星垂眸，若有所思，缓声道:“你准时现身即可。”

“没问题……”辛久夜突然感到心头一颤，有人在召唤她……不好，时谏有危险！于是语速飞快道:“我突然有急事，先行告退！”

辛久夜不等阴法星回复，转身消失，徒留一簇几片红檵木花瓣于地，阴法星被这一抹残红吸引了目光，一伸手，花瓣飞入他的手掌心，拾近一看，思绪蓦地飘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