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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山茶

雨霖铃之羊脂白玉 半夏谷 4191 2019-04-15 15:21

  

莫染红丝线,徒夸好颜色。我有双泪珠,知君穿不得。

月出的身子骨,怀了龙种后,似乎更加柔弱了。刘彻守了一整晚,也不见她面容上恢复点血色。我的耐心一向相当好,可对着玉成坐在正殿绣孩童的衣物,胸口堵得慌,不仅忘记询问笙歌去哪儿,而且将嘱托念奴去要几株滇山茶的事也抛到脑后。

回宣室,对着奏折,都是些需要朝廷救济的芝麻绿豆小事,越看越犯困。唯有董仲舒的奏章,令人眼前一亮。当然,那也是因为熟读历史的我早已久仰他的大名。“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八个字果然苍劲有力,统一百姓思想虽然有愚民政策的顾虑,但这是最快最有效安定人心的方法。人心定,才能搞好发展。一时高兴,又私自替刘彻盖印章,批了准奏二字,便打了一长串哈欠,摸到紫檀木塌,就倒下去睡觉了。

第二天清晨,舟车劳顿的疲惫还没得到很好地缓解,就被刘彻从塌上提到冰冷的地面。我的起床气还没发作呢,他倒抢先狠狠地瞪了许久,并且摔碎我搁置在花几的瑞玉。

这瑞玉,可是刘珺送给我的平安扣,睡觉时怕压坏它,特意摘下来的。顿时,我也怒气冲冲地喊道:“刘彻,别一大早就发疯!”

“你还有理了!”刘彻怒道。

他扔了一本奏折给我,恰好碰到我的手臂,立即起了一大片红肿。疼得我捂住手臂许久,才有心情去看奏折。哼,不就是昨晚董仲舒那封奏折,至于发那么大的脾气嘛。

“朕今日被窦婴这个老顽固问得哑口无言。什么叫天人感应,君权神授?什么叫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什么叫春秋一统,尊王攘夷?董仲舒的奏折,朕可是一个字都没过目,如何回答!”刘彻怒道。

“这就是天人三策呀,你号召天下学识之士进行策问时,就和董仲舒谈论了好几晚,不会走神了,啥也记不清吧?”我恼道,发觉刘彻的脸快黑成煤炭,周围的戾气也向我的脖子靠拢,音量没来由地降低。

“陛下,您今日答应王美人去取滇山茶的。”高逢跪地道,算是替我解了围,暂时压住了刘彻的火山爆发。

“司马相如家的辣子鸡,想起来就流口水。”我笑道。哎,给皇帝当秘书真是辛苦,做错了一点点小事,还得投其所好来哄哄。

当刘彻道了一句“罢了”,我心里的石头才掉下,连忙梳洗一番,都不敢喊早餐没吃,就同刘彻一起出了未央宫。

在司马相如的住宅外,琴声幽怨,亦如一壶难以咽下的浊酒,千肠百回。刘彻拉住我停下脚步聆听。可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松开手去买了几个滚烫的肉汤包和烧鸡腿。当我吃得饱饱地回来后,刘彻依旧站在原地,恍惚间瞅到他眉目间那抹溢出的忧伤。

“堇姐姐来了!”念奴抱着一盆滇山茶活蹦乱跳地从司马相如的住宅跑出来,笑道。

这时,刘彻瞥了一眼那盆盛开如火的滇山茶,恢复了平日的一副永远高人一等的傲慢,道:“回宫。”

“念奴,你怎么在这里?不会司马迁那个胆小鬼来了,你就留宿了一晚,舍不得送滇山茶回来了。”我戳戳念奴滑溜溜的脸蛋,假装听不到刘彻的话,恼道。

“堇姐姐,陛下说回宫。”念奴抱着滇山茶,脸蛋涨得通红,低着小脑袋,像个犯错的小孩,糯糯地道。

“陛下不识路吗?我还没睡够,打算去兰兮小筑补觉。”我笑道。

“这里去兰兮小筑,少说得两个时辰,等你到了,都该用午膳了!”刘彻恼道,死死地拽着我离开。

“非礼呀,非礼呀……”我使劲地掐着腰间的肉,疼得流出眼泪,哭喊道,引来不少行人围观,对着刘彻指指点点,甚至有些热心的人,认得我是刘珺的女人,嚷嚷着要抓住刘彻去报官。我也不想去解释,继续扮演着小姑娘被欺负的哭哭啼啼,博得众人同情,而刘彻气得甩开我的手,狠狠地瞪着我,却无可奈何。哼,谁叫你刘彻摔坏我的瑞玉,可值不少钱呢!

“这位公子是长卿的一位朋友,和夏姑娘产生了误会。诸位乡亲父老,可否卖长卿一个人情,就此作罢。”司马相如作揖道。他的面容憔悴,和念奴抱着的滇山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来,长安城的百姓对于才子格外器重。司马相如一句谦卑的话,众人叹着好戏夭折,慢慢散开。而司马相如领着我们进入大宅,包括特别扭扭捏捏,仿佛大宅里有刺客会暗杀他一样的刘彻跟在最后。

大宅的厅堂,佑宁和笙歌居然也在。见笙歌抱着红袖,便知她来这里修琴的。可纳闷的是,她似乎更加不愿意与人亲近了,才刚相聚就急着和我们道一句告辞而匆匆离开。我望着她的背影,在高大的梧桐树下,缩成一团,是如此的落寞,心中顿有疑惑,她遇到不愉快的事吧?

“堇姑娘在这就好,襄王传书过来,无论多晚,堇姑娘都得回寒兰阁休息。否则襄王有一千种办法惩罚堇姑娘的不乖。”佑宁笑道。

顿时,哄堂大笑,尤其是刘彻对着气得红到耳根子的我,双手合并于胸前,笑得愈发灿烂,甚至嘲讽道:“皮鞭还是滴蜡?”接着,大家都会意地捂着嘴巴偷笑,仿佛见到了难以启齿的闺房之乐。

我的面子挂不上了,咬着嘴唇,边走边心底暗自咒骂着,刘彻你给我等着,随时在你后宫安个炸弹,让你鸡犬不宁。

出了司马相如的住宅,才后悔怎么不忍忍,地道的辣子鸡呀,越想越馋。本想回去看哥哥,但想吃川菜,哥哥的钱就是我的,当然是回兰兮小筑叫大厨做一桌子的川菜。刘珺的钱反正也花不完,不花白不花。

于是与马夫讨价还价,花了一百枚铜钱,才雇来马车。一百枚铜钱,都可以囤半年的白米,贵族生活真不是我这种在加拿大天天吃牛奶和面包的人能过得起的。

两个半时辰后,我交待厨子做水煮肉片、泉水鸡、清炒时蔬和绿豆粥,吃完了就躺在床上,也不顾上长肥肉了。

须臾,被花盆摔碎的声音惊醒,我不耐烦地爬下床,见那株素心寒兰倒在地上,立刻清醒过来。这可是刘珺最爱的一株素心寒兰,花瘦长而匀称,叶银边而柔韧,美艳清寒,飘洒孤傲。记得上次只不过好奇偷了一朵花,和刘珺冷战了一个星期,还是我低头服软了许久才告一段落。

“谁这么大胆,敢动这盆素心寒兰!”我恼道,最怕找不到责任人,只能吃哑巴亏。

“堇姑娘,是子夫。”卫子夫轻声道。那一袭霞影烟罗曲裾,配上眉心的三瓣桃花,妩媚却不失端庄优雅。尤其是她垂下眼睑的自责,鹅蛋脸上渲染一轮红晕,连我这个女人见到都羡慕。

“是子夫,以为是襄王回来了,所以打扫一下寒兰阁。”卫子夫依旧低着头,轻声道。

“那就多谢子夫妹妹了。”我笑道。

“襄王和堇姑娘,帮了青儿这么大的忙,应该的。”卫子夫抬眼笑道。

卫子夫果然贤惠。之前佑宁还一直唠叨着让我亲自打扫寒兰阁,等着刘珺打胜仗归来。老实说,天天处理奏折,没有周末和节假日,真的没闲情。哈哈,想个办法留住卫子夫帮我做清洁。

“堇姑娘,这株素心寒兰,是不是很贵重?”卫子夫抿抿嘴唇,问道。

“不贵,不贵,花了一贯铜钱买来送给刘珺的。”我边笑边将素心寒兰踢到脚后面,双腿发软。据佑宁说,这是刘珺培育十年出来的品种,恐怕价值连城。

“一贯铜钱这么多……”卫子夫轻声道,显得手足无措。

“没事,子夫妹妹天天帮我打扫寒兰阁,就足够了。”我勉强笑道。想起刘珺那双勾魂冷眼,怎么笑得出来呀?

“堇姑娘,有什么脏活累活,都可以吩咐子夫。子夫……不想欠你……和襄王的恩情。”卫子夫柔声道。她那双迷蒙杏眼下的波澜,荡漾着对远征人的思念,是卫青么?

“那我就不客气啦。子夫妹妹可不可以坐马车去司马相如那里取盆滇山茶,顺便把刘公子请过来?”我笑道。

“好,那子夫先行告退。”卫子夫作揖道。

不得不夸赞自己很有做红娘的潜质。刘彻是个多情种,对着陈阿娇这般骄纵无礼的富贵花,必然有种山珍海味吃多了的油腻感。而卫子夫端庄贤惠,温柔可人,别有一番家常小菜的温馨感。不,卫子夫这次入了司马相如的住宅,便是新的滇山茶。痴情种向来很少,更何况是呼风唤雨的帝王。那么,刘珺会不会有一天也厌倦我呢? 想到此,从香囊中取出的两条红丝线滑落,身子又是没来由地疲软。不想薄命,就得薄情。

最怕无聊,却不想出门,最终决定差几个仆人多多搜集董仲舒的资料和著作,翻来看看研究一下如何帮刘彻搞新政也不错。在董仲舒关于天人三策的诸多扩展见解中,我只对兴办太学感兴趣。其实,我最没资格讨论教育,因为我既不是高考的胜利者例如文理科状元,也不是高考的失败者。我只是个逃避者,被机械式的教育和世俗的执念所压抑着,拒绝阳光和热闹。

拾起过去的伤感,却已不知道为何伤感,只是突然之间异常手痒,想拉大提琴,拉一整晚。可惜,西汉没有大提琴。迷迷糊糊地,我又躺在床上,睡到月上柳梢头,才带着乏力的身子起来。

“堇姑娘,子夫扶刘公子去墨兰阁休息,这样安排可好?”卫子夫柔声道,她身上残留着淡淡的酒香,传到我这个酒精过敏的人这里,是微微的刺鼻。

“刘彻又喝醉了,他怎么一去司马相如家就喝醉呀!”我恼道。

“刘公子看起来有心事,尤其是对着滇山茶。”卫子夫轻声道,望着手中的两条红丝线出了神。

“你也相信红丝线呀。说什么一生一世,与君共老,一辈子可长着呢。”我笑道,莫名地觉得红丝线上穿的一颗红玛瑙很眼熟。

卫子夫迅速地遮掩住红丝线上的玛瑙,尽说一些我听不懂的哀伤:“堇姑娘别误会,子夫也不信,常伴起身,怕是奢望。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子夫妹妹,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让你帮忙照顾一下刘公子。准备醒酒茶和沐浴更衣之类。”我笑道,抓抓头发又继续搬出一张委屈的脸蛋,低声道:“刘珺不大喜欢我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

卫子夫起初凝凝眉毛,张开丹唇,又咽下,尔后露出一个恬淡的微笑,道:“子夫谢过堇姑娘给予的报恩机会。”

卫子夫如此的客套话,似一盆冷水将我从头浇到尾。难道被她领会到我在撮合她和刘彻吗?不过,趁她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又补充了一句“顺带给滇山茶浇水”,她回头莞尔一笑,可眉目里化开一缕愁苦,怪怪的。

这世界,到处都在谈论爱情,到处都是不能理解的刻骨铭心。仿佛看滇山茶,不是滇山茶。但我觉得将它穿入红丝线,戴在手上,蛮有风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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