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海宫的路途十分遥远，一时半会儿还真到不了。

按照规矩我走在首领昆的附近，他倒是没有时时刻刻注意我的动静，整个人似乎都沉浸在即将到达海宫的兴奋之中。

如果放在几天之前，我兴许还会对于幻海里面的东西好奇不已，但现在我只担心杨霖。

心里总有些隐隐的不安。

昆估计是看出了我在神游天外，悉心地问：“秦姑娘，你今天有点不太对啊？”

“没什么。”我下意识地回答，“我不太适应新的环境，昨天要搬家了又有点激动，就没有休息好。”

“那……我让他们停一下？”

“不不不。”我慌忙摆手，“大人只管赶路就是，没必要因为我一个人影响了大家的进程。”

“禀告昆大人——”一个小厮匆匆忙忙过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一副虔诚的样子。

“说。”昆摸了摸面具的一角。

小厮慌慌张张地说：“大人，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凌不见了，听卓大人说她是去给秦姑娘买东西去了。”

一行人刷的一下看向了我。

登时我老脸一红，尴尬地说：“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不会。”昆大手一挥，“不必担心，凌跟我说过了，我们在路上留下记号，她会跟随着记号行走，赶上队伍。”

呼，我颇为感激地看着昆，感觉像是卸下了一个重担。

“秦姑娘，等到了海宫我给你看一个惊喜。”昆神神秘秘的，背后不知道又搞出了什么鬼。

一直以来昆待我都不差，但我对他就是无法产生一种信任感，大约是因为他是这群鲛人的老大，所以不自觉地就会产生一种戒备心理。

但昆这个人……至少现在看来还是不错的，始终彬彬有礼，行事作风也非常君子。

嗯，如果放在从前我兴许还会对这种人好感度直线上升，可惜有了周行之这个前车之鉴，我才明白原来谦谦君子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而已！

而已！

以此类推，昆估计也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

至于他说的那个惊喜，我还是不要太期待的好。

这一路上只有一辆马车，昆端端正正地坐在里面，半路上他好像觉得不太好意思，就喊我也坐在里面。

身为一个有夫之妇，我很有自知之明地拒绝了。

然后累死累活地走了一路，到海宫的时候我的脚踝肿得老高，基本上无法移动。

昆为我安排了一处侧殿。

海宫比我想象中要大要美。水晶灯柔和的灯光洒在石壁上，玉石的床榻桌椅……简直就是公主般的待遇。

我铺上了柔软的被褥，当下最大的事情就是躺在上面美美地睡上一觉，其余的事情都等我睡着了再说。

可惜事情没等我睡着就纷纷涌来。

“娘亲……娘亲……”

这个声音……

浑身上下像是过电似的，我蹭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眼前所见之处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懂啊，可我还能听得到小言的呼唤。

一声一声，那么急切。

“娘亲，娘亲！你在哪儿啊娘亲！”

我摸索着从床上下来，也没穿鞋就在附近跌跌撞撞地行步：“小言？周钧言你在哪里？你是不是在这里？”

还是……只是我的幻觉？

一念及此，我瞬间停住了脚步，踟蹰不前。

狠掐了自己一把，那个声音却还是绵延着，带着些许哭腔：“娘亲，娘亲……他们说你就在这里，你真的在吗？”

“我在！我在啊！”

再也忍不住了，我向着声音的来源摸索过去，“嘭”的一下，脑袋壳撞在了一块石头上，我也顾不得疼痛，焦急地唤着：“周钧言？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听得见！”

小言兴奋地扑过来，然后是跌落在地的声音。

重重的。

仿佛有人用石头砸了一下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我飞奔而去，顾不得有什么东西划破了我的衣衫，拼了命地想要将周钧言抱住。

“啪！”

灯光忽然间亮了起来，刺眼的光芒照得我的双眼有些睁不开，视野里一片虚无。

渐渐地，能够看清了。

周钧言的四肢被藤萝捆绑住，他的的确确就在距离我两米远的地方，趴在地上，额头磕得出现了血痕。

我们的距离并不远，可是我过不去。

像是有个屏障挡在我们两个人之间，无论我从哪个地方绕，都没有办法再靠近小言。

怎么办，怎么办！

我已经没有了思维，只知道死命地拍打着结界，同时不停地哭喊着：“来人啊！放了我儿子！来人啊！能不能放了他！来人——”

喊了无数声，嗓子都嘶哑了，却还是没有人来。

就连小言都劝说道：“娘亲，不要喊了，不会有人来的，不会有人来救我们……”

“不不不——”

可以有人不来救我，但一定要救小言！我不能让他也身处其中无法离开！我可以死，但小言一定要活着，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我哭得视线模糊，还是哑着嗓子喊道：“来人啊——昆！我求求你，你放了我儿子……我们一切都好商量……”

我想过为他们指路之后昆会如何待我，千刀万剐我都想过了，可我唯独没有想过他会这么狠毒，竟然拿小言来威胁我。

这不异于拿一把刀子将我痛得千疮百孔。

不，比那还要狠毒。

昆真的来了。

当那抹黑色身影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还有希望。

我狠抹了一把眼泪，问：“这就是你所说的惊喜？”

“对啊。”昆远远地站着，眯着一双月牙眼看我，“我向来是说到做到，对于现在的这个惊喜，你觉得如何？是不是满意？”

他踢了踢小言血肉模糊的小手，嗤笑一声：“屏幽，我曾经想过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你可能什么都不畏惧，可能不会屈服于平常的生活，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平生所有的心愿都成了一个周行之，还有……你们的儿子。”

昆说得咬牙切齿。